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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凌晨三点。
火车停靠渭城站。
站台上，旅客们拎着大包小包挤上车厢。
车轮滚动的声音、骂骂咧咧的推搡声一窝蜂地挤进林久耳朵里。
她痛苦地皱了皱眉，微微动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依然处在半睡眠状态。
没有醒。
忽然，近距离的哐嘡一声，震得林久心脏狂跳。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一个穿着皱巴白色衬衫的瘦弱男人拎着行李箱站在她对面座旁边的过道里。
他正死死盯着座位上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
林久斜对面的纹身大叔坐到了自己对面，而他原本的座位上则睡着一个小男孩。
纹身大叔双手抱胸睡得很沉，呼噜声一阵一阵的。
衬衫男畏惧于纹身大叔粗壮手臂上的猛虎下山图案，看他坐自己的座位上，只敢委婉地弄出一点大动静，并不敢直接叫醒他。
结果......
纹身大叔压根没醒。
同排靠车窗的女人到是被这动静吵醒了，看了几眼就弄清楚了情况。
她把旁边睡着的男孩抱到自己腿上，看着纹身大叔想说点什么，但没有开口。
最后，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呼噜声戛然而止——
纹身大叔醒了后，先看了女人一眼，又看了旁边杵着的衬衫男。
呆愣了几秒，他站起身，像一座壮实的小山。他低头对着衬衫男，饱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座。”
衬衫男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当即笑笑，和气地说：“没关系，我刚上来。”
纹身大叔当即坐回自己的位置。
衬衫男挨着他坐下。
无事发生。
......
林久静静目睹了全程，脑子清醒了大半，没了睡意。
余光中忽然瞟见隔坐的男生。
她小幅度地扭头侧目。
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戴了一副黑丝眼镜，正在仰头咕噜咕噜地喝水。由于睡姿的原因，他的头发有些散乱，却丝毫并不影响颜值。
在浑浊杂乱的车厢内，他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感觉。
是个帅哥。
她心里默默客观评价。
林久正打算移开视线，咽下最后一口水的他扭头看向她，并朝她笑了笑。
被正主当面抓包。
林久微愣，扯着嘴角朝他笑笑。
笑得很假。
他看出了她的尴尬，拧上瓶盖后，把水放桌上，撑着脑袋看向漆黑的窗外。
见状，林久松了口气。
她翻了翻书包，从里面找出手机，准备打发一下时间。
微信有一条待读信息。
是一个纯黑背景头像，昵称是厘米，她没备注。
点开对话框，才看到完整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到学校，或者说，你到学校了吗？
时间是23：50。
那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林久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随后瞟了一眼手机左上角——
3：11。
她眉头苦索，有点犹豫，要不要这个点回消息。
这个时间也尴尬了。
思考几秒。
她还是决定回消息。
看到消息了，她没法当做没看见。
而且......
下一次再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快速在屏幕上戳了十多下，简短地编辑了一句：我在火车上，今天到校。
回完消息，她觉得万事大吉。
正准备将手机熄屏，对面秒回。
厘米：这个点怎么还回我消息？
......
这句话该我问你。
林久心里默默吐槽，手里却老实打字回复：列车停靠，有人上车，被吵醒了。
对面没回复。
下一秒，她反问：你怎么还没睡？这个时间还回消息......
厘米：孟钦扬昨天来我这，闲得无聊非拉着我熬夜打游戏。
看着这条消息，林久沉默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挠了挠脑袋，她最后憋出几个字：注意身体。
消息还没发出去，对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厘米：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林久准备拒绝，对面像是预知了她的想法，立刻补了一句。
厘米：别拒绝我。
后面发了一个可怜的表情包。
看到这个软萌的表情包，林久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崩人设了.......
不过......
怪可爱的。
林久手指点了几下，切出屏幕，去出行软件看了一眼自己的车票信息。
久不九：金海火车站，K913，14：35靠站。
厘米：行。你睡一会儿，下午我来接你，到时候联系。
久不九：嗯。
结束聊天后，林久心里生出一些烦闷。
她不想这么早和陈邈见面的。
但他都那样说了，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没拒绝的后果就是——
她一想到火车到站就有点头疼。
......
金海市，御景龙湾。
某个亮着灯的房间。
一个穿着夏威夷风格睡衣的男生仰躺在沙发角落。
他肚子上顶着一个手机，双手耷拉在身侧，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油画。
沙发的另一个角落，坐着一个穿着简约蓝色睡衣的男生。
他的手肘撑在岔开的腿上，身体向前倾斜，修长的手指划拨屏幕，正在设置闹钟。
“还没聊完？还打不打游戏了？”
孟钦扬扭头看向一旁。
几分钟前。
孟钦扬和陈邈两人双排，跟对面干的正激烈呢。
途中，陈邈的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
于是......
陈邈点进消息，聊天去了。
游戏角色死翘翘之后，孟钦扬无所事事，一直在沙发上躺尸。
陈邈收起手机，回他：“不玩了，明天有事，早点睡。”他仰头扭了扭脖子，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闻言，孟钦扬小声抱怨：“要不是你非让我陪你熬夜，我早就躺床上了......”
眼看陈邈就要从自己面前经过，孟钦扬拿着手机，一个鲤鱼翻身，站到他前面。
“等等。”
陈邈后退几步，抱着胸看着拦路人，“怎么？”
孟钦扬瞄了一眼陈邈的脸色，看上去和平时差不多，没什么表情。但他能感觉得到陈邈现在心情不错。
想到自己大老远跑来的目的。
孟钦扬认为此时开口正是时候，堪称天时地利人和。
他非常恭敬地伸出双手，往沙发上一摆，“坐。”
陈邈轻呵一声，难得给他面子，顺势坐下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先给你按按摩，让你睡个好觉。”
孟钦扬快步走到陈邈身后，给他捏了捏肩，态度颇为谄媚。
前奏过于漫长。
陈邈不耐地拍开肩上那毫无手法的手。
他起身靠在一旁的书桌边，开门见山地问：“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孟钦扬扭扭捏捏地站着，低眉顺眼，一副小可怜模样。
他说：“我想问你借点钱。”
“多少？”
“一百万。”
说完，孟钦扬立刻瞟了一眼陈邈的脸色，面色如常，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心里不禁懊恼：说少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好改口。
陈邈手撑着桌子，没说借或不借，只是看着孟钦扬问：“小姨不给你钱？”
孟钦扬干笑几声，如实道来：“我收到了滨山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妈表面上没有发作。今天早上跟我说，每月生活费两千，多的没有。”
被孟雨判刑的时候，孟钦扬只觉得五雷轰顶，劈得他头晕眼花。
对他来说，这点钱太少了，压根不顶用。
暑假时，他是有点存款的，去国外挥霍一通后，兜比脸还干净。
思考半天，他只能求助陈邈。当面说，借到钱的几率会大一点。
陈邈沉默不说话。
孟钦扬只好捧着双手，可怜巴巴地说：“表哥，借我点钱吧。”
陈邈不为所动，冷笑一声，嘲讽道：“好好的京和大学你不去，跑滨山那小岛上读大学，你活该。”
孟钦扬头铁，小声顶嘴：“你不没去京和大学。”
“我早就跟我爸打好招呼了，你呢？”
陈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录取通知书到了才通知家里人，照我说，小姨还是心软，居然还给你留了两千。”
孟钦扬低头没说话，这次是他理亏。
孟雨是京和大学毕业的，对于孟钦扬的要求是，去她的母校。孟钦扬的成绩完全能去。
孟钦扬不想去京河市，只是因为那里有纪昕。
高中时，在纪昕的光芒下，孟钦扬永远低他一名，他实在是不想和他一个城市。
至于金海市......
有陈邈。
他也不乐意来。
思索再三，孟钦扬决定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选了滨山大学，学法律。
那里，物价是内地的几倍。
......
孟钦扬叹了口气，看陈邈无动于衷的模样，破罐子破摔地问：“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
“不借。”
甩下这句话，陈邈抬腿就走，丝毫不顾僵在原地的孟钦扬。
走到门口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背着身对孟钦扬说：“何姨明天中午来，要吃早饭，你自己解决。”
“......”
看着那毫不留情的背影，孟钦扬脑子发蒙，狠狠地踩了几脚地板。
亏他还小心翼翼地讨好陈邈。
结果......
陈邈还是那副死样子，说软话一点用都没有。
虽然没借到，但他并不气馁。
离开学还有几天，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
继三点被吵醒后，林久又醒了。
六点左右，一个尿急的男人疯狂砸门，大声咆哮：“里面的人快点啊，实在憋不住了。”
两个卫生间愣是没人出来，以至于男人重复砸门、咆哮、砸门、咆哮......
偶尔来个混合双打。
林久的心脏都快被他拍出来了。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男人。
没有坐火车之前，她对于这种长途旅程是期待的，觉得会有趣。
真正体验后.......
她笑了一下，默默怀疑人生。
她的屁股已经麻木，还得长时间忍受糅了各种味道的空气。
她最厌恶的莫过于烟味，它总能顺着从车厢连接的缝隙间飘进鼻子里。
得亏是她第一次出行，新鲜感强行压制住了其他感受......
不舒服，但能忍受。
卫生间终于有人出来了，男人冲进去重重地关上了门，再一出来神清气爽。
没有这个噪音制造源，车厢内安静了不少，大部分人睡了一个回笼觉。
林久也是，梗着脖子重新睡。
11点又醒了。
她进狭小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
出来后，气色好了很多。
她回到座位时，对面三人已经开聊了。
他们都是去金海市的。
外出谋生的单亲妈妈以儿子、为哄女儿开心贴纹身的健身教练以及职场受气的白领。
林久空着肚子安静地听着，她不擅长加入这种跨年龄段的多人聊天。
旁边的男生偶尔插几句话，应和一下。
健身教练看林久过于沉默，忽然问：“妹子，你也是去金海市的吧？去干啥啊？”
四人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林久嗯了一声，回：“刚高考完，去上大学。”
闻言，男生撑着脑袋问：“哪个学校？”
“金海大学。”
男生眼底略过一丝惊讶，笑着说：“我也是金海大学的学生，今年大三，算是你学长。”
“啊？”林久眼睛微睁，不可置信，“这么巧？
男生用食指推了一下镜框，垂眼低声感叹：“确实是巧。”
对面三人知道两人同校，便起哄让两人加个联系方式。
一切顺理成章。
加了企鹅号，两人简单交换了一下基础信息。
林久知道了男生的名字。
他叫秦正，桂城一中毕业，计算机科学和技术专业，隶属于计科院。
林久觉得秦正还挺热心肠的，给她分享了很多校园常识。
紧接着，秦正又发来了消息。
秦正：我们都在淮海校区，要不我带着你一块去学校？
林久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最后拒绝了：谢谢，不用了。
看着聊天内容，她觉得拒绝的太生硬，解释说：有个朋友待会儿来接我，我们约好了。
秦正：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林久：嗯嗯，谢谢学长。
最后，她以一个可爱的表情结束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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