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我心昭昭

　　林潇潇盘腿坐在沈昭月家的沙发上，她原本以为照沈昭月这个懒惰程度家里应该会略显凌乱，没想到却意外地整洁，顿时欣慰地拍了拍沈昭月的肩膀。

　　林潇潇突然正色，一把扳过沈昭月的肩膀，指尖几乎要陷进她柔软的肌肤里：“昭昭，你看看你——”她掏出手机调到自拍模式，屏幕上顿时映出沈昭月那张即便憔悴也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这眉毛，这鼻梁，这唇形...”林潇潇用指尖虚点着屏幕，“简直就是女娲毕设作品！”她突然提高音量，“咱们拍视频当网红吧？就你这张脸不火天理难容！”

　　沈昭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手机镜头里的她眼尾还带着酒后的红晕，却平添几分脆弱的艳色。

　　她想起上周在便利店，那个偷偷拍她的陌生男生；想起总在宿舍楼下徘徊的摄影系学弟；还有微博里每隔几天就会新增的，来自陌生人的@和私信。

　　“我...”她刚开口就被打断。

　　“别跟我说你不会！”林潇潇已经打开某音，划拉着首页的变装视频，“你看这个百万赞的，还没你素颜十分之一好看！”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沈昭月的脸颊，“难道你要浪费老天爷追着喂的这碗饭？”

　　沈昭月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线。镜头恐惧症这件事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那种被无数双眼睛钉住的感觉，总让她想起高二那年，全年级男生私下评选“校花”时，贴在公告栏上她的偷拍照……

　　沈昭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潇潇...你知道的，我连外卖电话都不敢接，突然让我面对成千上万的陌生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只受惊的猫儿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光是想想评论区的留言，我就...”

　　林潇潇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那咱们循序渐进！”她兴奋地晃着手机指尖划拉着手机屏幕，突然把一张男生照片怼到沈昭月眼前："你看这个！央美在读研究生，玩胶片摄影的，完全符合你的审美！"

　　沈昭月偏头避开，发丝垂落遮住半张脸。“没兴趣。”三个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都还没看！”林潇潇直接掀开她脸前的头发，动作粗鲁却带着亲昵的恼火，“从高中到大学，追你的人能凑三个篮球队，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窗外雨声渐密，沈昭月望向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她想起高中时那个总在画室待到最晚的学长，大学总给她带早餐的辩论队队长，还有上周在图书馆往她书里塞纸条的陌生男生。他们像褪色的电影胶片，在记忆里模糊成一片灰白。

　　“也不是看不上...”她随手扯平沙发套上的褶皱，“是没感觉。”

　　“感觉？”林潇潇突然提高音量，“你整天窝在家里看末日降临屯物资的狗血小说，现实里连男生的联系方式都不愿意加，哪来的感觉？”

　　沈昭月搭在沙发的手突然顿住，林潇潇说的没错，她最近连末日小说都看不下去了，只能反复播放那些结局破碎的爱情故事——仿佛只有角色们的痛苦能让她产生些许共鸣。

　　林潇潇突然凑近，带着柑橘香气的发丝扫过沈昭月脸颊："要不...试试网恋？就当锻炼自己好了！”

　　“什么？”沈昭月终于抬头，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你看啊——”林潇潇兴奋地跪坐起来，手机屏幕在昏暗寝室里发着幽光，“你现在不想出门见人，网上聊天总行吧？不用化妆不用换衣服，躺着就能...”她故意拖长音调，“开拓人际关系。”

　　“我前面这20年的人生里，”沈昭月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都没遇到过一个能让我感兴趣的男生。难道我现在说要去接触，踩着我的审美点和喜好的人就能从天而降了？”

　　“你傻呀！”林潇潇猛地拍了下她的大腿，“我们这个城市没有难道别的城市还没有吗？”她快速滑动手机，“看这个——上海交大建筑系，喜欢塔可夫斯基和坂本龙一；还有成都这个独立音乐人，微博全是给你推荐过的那种小众诗集...”

　　“...就算要网恋，”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也得对方先...”

　　“主动是吧？”林潇潇已经打开某个社交APP，飞快地编辑着资料，“交给我！你只需要负责——”她把手机转向沈昭月，屏幕上是一张去年秋天拍的侧脸照，阳光透过银杏叶在她鼻梁上投下细碎光斑，“当你的仙女就行。”

　　她兴奋地晃着手机，屏幕上的社交软件图标晃出一片蓝光，“先从一对一练起——你看，最近这个很火的这个叫‘心动实验室’的APP，注册需要绑定自己的‘微聊’账号，匹配成功就能直接加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啦！”

　　沈昭月盯着那个糖果色的图标，喉咙发紧。她想起大学时被迫做小组汇报，台下五十双眼睛就让她胃部痉挛到差点呕吐。可此刻林潇潇的手指正点开注册页面“就用你上次在银杏树下那张侧脸照，保证...”

　　“潇潇我会死的！”沈昭月突然打断，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万一匹配到奇怪的人，万一对方要视频，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林潇潇直接夺过她的手机，利落地输入验证码，“你看，连昵称都给你想好了——”屏幕上跳出「皎月」两个字，“你看看，这个名字和你多符合呀！”又正色道：“要是对方让你不舒服，我立马杀了他！”她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昭月望着自动跳转的匹配界面，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当「正在寻找与你波长契合的人...」的字样开始闪烁时，她突然按住林潇潇的手腕：“等等！如果...如果对方发来语音怎么办？我...”

　　“那就打字啊笨蛋！”林潇潇把手机塞回她汗湿的掌心，“记住，网络那头就算是头猪，也得先夸我们昭昭的睫毛比它...”

　　叮——清脆的提示音骤然响起。沈昭月浑身一颤，屏幕上赫然显示：【匹配成功！您与用户‘S’的缘分值为90%】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陈妄之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他翘着二郎腿，手指飞快地划拉着江盛的手机，嘴角勾起一抹痞笑。

　　“江盛！”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正在看文件的江盛，声音里带着得逞的兴奋，“你瞧瞧，这不就匹配成功了吗？”

　　江盛皱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冷淡地扫过来，语气危险：“你拿我手机干什么了？”

　　陈妄之丝毫不惧，反而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

　　【匹配成功！您与用户「皎月」的缘分值为90%】

　　“帮你脱单啊！”他笑得肆意，手指点了点沈昭月的资料页，“看看，这姑娘多漂亮，配你这种性冷淡刚刚好！”

　　江盛眸光一沉，伸手就要夺回手机，冷声道：“无聊。”

　　却在视线掠过屏幕的刹那，呼吸微滞——

　　照片里的女孩站在银杏树下，阳光描摹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发丝被风扬起一道温柔的弧度。她的眼睛微微弯着，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哟，看入神了？”陈妄之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照片这姑娘确实漂亮，不过...”他故意拖长音调，“人家资料显示在邕城，和咱木川确实有些距离，而且你明年就要去m国了……”

　　江盛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匹配了就删掉。”

　　“别啊！”陈妄之连忙护住手机，“好歹聊两句？”

　　江盛转身拿起桌上的文件，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动：“没意义的事，何必开始。”

　　手机的另一端林潇潇的尖叫声几乎刺破沈昭月的耳膜——

　　“昭昭！！快看！！”林潇潇疯狂摇晃着沈昭月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在屏幕上戳出个洞，“这男的绝了！金丝眼镜！西装！喉结！完全就是小说里的禁欲系男主成精了啊！！” 沈昭月被迫看向屏幕——

　　照片里的男人正坐在深胡桃木色的书案前，金丝眼镜微微滑落鼻梁，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钢笔在文件上批注。暖黄的台灯光晕将他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缘，却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清冷气质。

　　他完全没有看镜头。

　　这显然是一张偷拍照。男人专注时微蹙的眉心，钢笔在纸面上停顿的墨点，甚至袖口挽起露出的青筋，都透着浑然天成的疏离感。窗外夜色如墨，更衬得他像幅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沈昭月呼吸一滞。

　　这照片明显是偷拍的，男人微蹙的眉头和略显紧绷的唇角，都显示他并不知情。可正是这种不经意的抓拍，反而透出一种致命的真实感。

　　“这...这是偷拍吧？”沈昭月耳尖发烫，却控制不住放大了照片。画面拉近时，她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钢笔印——是常年写字留下的痕迹。

　　林潇潇已经飞快地把手机塞到了她的手上“诶呀！你先别管那么多了，先打个招呼呀！”

　　陈妄之撇撇嘴，低头看了眼对话框——「皎月」：“你好？”

　　他眼珠一转，突然咧嘴笑了：“行，那我帮你回。”手指飞快地打字：“你好，我是S。 ”

　　江盛猛地抬头：“你——”

　　“放心~”陈妄之晃了晃手机，“就随便聊聊，反正...”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你也不在意，对吧？”

　　江盛看着陈妄之低头摆弄手机的模样，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

　　他本可以阻止……

　　在陈妄之拿起手机的那一刻，他完全可以冷声命令他放下。

　　在对话框弹出新消息的瞬间，他大可直接删掉这个荒谬的匹配。

　　可他没有……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金属质感却压不住心头那丝莫名的躁动。他想起那张照片——银杏树下的女孩，眼尾微扬，笑容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疏离。

　　他应该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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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屏幕的陌生人，远在另一座城市的距离，还有一年就要启程的航班……每一条都是足够理智的理由，让他彻底掐断这荒谬的缘分。

　　可当陈妄之嬉皮笑脸地晃着手机，问他“要不要回一句”时，他竟只是冷淡地移开视线，既没点头，也没反对。

　　——像是默许……

　　陈妄之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江盛没应声，只是重新低头审阅文件，钢笔在纸面上划出利落的签名，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或者说，他根本不该期待。

　　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支钢笔，已经整整三分钟没有写出一个字了。

　　此时的江盛并不知道，缘分…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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