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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但是泥潭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和六个小时的时差，并没在萧窕身上留下太多疲倦的痕迹。
高定职业装显得她整个人身姿利落而又挺拔。
萧窕站在天绛星耀总部那栋光鲜亮丽的玻璃幕墙大厦前，看着巨大的LOGO在阳光下闪耀，像一层精致的糖衣。
巨幅海报上是艺人们经过重重修饰的完美笑容。
漂亮，易碎，和资本市场上的财报一样——经不起细看。
这种表面的欣欣向荣，在萧窕走进旋转门的那一刻，被一种无形的浮躁之风与窥探感所取代。
萧窕目不斜视，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她身上，却无法消融她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那些暗中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与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瞬间减弱了八分。
“……听说了吗，新老板是从华尔街回来的，手里操作过几十个亿的资金！”
“Dollar还是Yuan？”
“重点是这个吗？就算是Euro也不会发给咱们！听说她是被萧家扫地出门的！”
“这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啦？”
“啧啧，空降到星耀来，这相当于是发配宁古塔啊！被踢出局了来当吉祥物的呗！”
“懂了！小李，还得是你！高啊！”
……
这些议论与猜测虽被刻意压低，却清晰地传入萧窕的耳中。
她仿若未闻，今天来公司是早就定好的，显然，是有人故意想让她听到这些。
走过前台时，萧窕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展示架——那上面摆放的是星耀历年的内部刊物。
封面大多是曾经红极一时、如今已经过气的老牌艺人。
其中一本，封面上那位笑容灿烂、青春无敌的女子，正与萧屿给她的老照片上别无二致。
萧窕的目光在那封面停留了半秒，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心中却已将那图像刻入脑海。
她脚步不停地往专属电梯走去，杰西卡上前刷了卡。
等电梯开门的几秒钟，萧窕扫了一眼旁边的电梯铭牌，对核心部门所在的办公楼层了然于胸。
电梯直达顶层。
总裁办公室，空旷极简的现代风格，和她原来的办公室一样，巨大的落地窗提供了绝佳的视野。
这里还没有萧窕个人的痕迹。
简单隆重、又气氛诡异的高层会议就在隔壁的会议室举行。
以赵董为首的几个公司高层见到萧窕进来，脸上立刻浮现出热情的笑容，纷纷起身。
“哎呀，萧总！可算见到您本人了，真是年轻有为啊！”
赵崇山开口，声音洪亮，率先伸手。
他约莫五十多快六十岁，不多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红光满面，眼神却带着审视，在萧窕身上来回扫视。
“赵董过誉。”萧窕准确无误地喊对了姓氏，伸出手，却是轻轻一碰就迅速收回，动作干脆利落中带着疏离。
“萧总在金融市场大杀四方，手段高明，这次空降到我们星耀，真是名副其实的‘天降紫微星’，让我们这小庙蓬荜生辉啊！”
另一位高层心下惊讶，笑着恭维了两句，话锋却是一转。
“不过咱们国内娱乐产业的这个性质呢，可能比投资市场更复杂，可能需要一定的积累，还要有人领路，才能摸清楚，呵呵……”
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试探。
“是啊是啊，萧总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我们这些老家伙！”
赵崇山接过话茬，笑容和蔼，宛若一位慈祥的长辈。
但那笑容的深处，藏着看戏的幸灾乐祸和根深蒂固的轻视。
仿佛在劝退——“这里的水很深，你一个小姑娘把握不住”。
他笃定，这个被萧家打发来的、只懂金融交易规则的年轻女人，在这方他们耕耘多年、盘根错节的地盘，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最终还是要依靠他们这些人来管理公司。
萧窕坐在会议室正中间的座位，目光平静地看过两侧那些看似恭敬的脸，没有顺着赵董他们的话表态。
“既然各位都在，正好。我看了星耀最近三年的财报和项目流水。”
她语速平稳，话的内容却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有几个数据，我看不太明白。”
赵崇山笑容不变：“萧总真是敬业！初来乍到，这么快就着手开始谈工作了！不过这些细节，要不我们去办公室慢慢聊？就是财务总监今天好像请假了……”
“不必。”萧窕打断他，“刘总就是影视制作部门的总负责人吧，我就问一句话。”
萧窕的目光精准锁定在赵董身旁、一个眼神有些闪烁的中年男人身上，淡淡道：“去年第一季度，公司向‘星芒工作室’打款五千八百万，标注的是项目预付款，现在一年多过去了，最终成品是什么？跟‘星芒工作室’资金往来最密切的，怎么是一家已经注销的空壳公司？”
被点名的刘总脸色发白，满脑门的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能看向赵董求救。
赵崇山脸上的笑终于僵住了，他没想到萧窕这么不给他们面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干笑两声，打圆场：“哎呀，陈年旧账了，项目黄了也是常有的事，内部处理的时候，流程可能有点瑕疵……”
“常有的事？”萧窕觉得能说出这话，脸皮也真是够厚的，“谁批的项目？可行性报告、决策会议纪要、追责报告呢？”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赵崇山笑不出来，语气也硬了不少：“萧总，您刚来，可能对情况还不了解。星耀前几年发展快，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很正常，处理起来也很复杂，您这突然……我们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啊！”
萧窕挑眉：“复杂？我看很简单。要么，是能力问题，要么——是态度问题。”
她不再看脸色铁青的赵董等人，转向杰西卡：“星耀的状况，我心里有数。工作上的变动，我稍后会直接找具体部门。我希望，很快就能收到关于‘星芒工作室’那个五千八百万项目的说明。感谢各位。散会。”
完全出乎意料的冷淡，也没有给几个元老面子。
赵董等人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她想干什么？变天吗？
会议草草结束，众人各怀心思地离开。
回到偌大的总裁办公室，萧窕走到落地窗前。
这栋位于繁华都市核心地段的总部大楼，已经是目前天绛星耀剩下的资产中最值钱的部分了。
杰西卡跟进来，关上门，低声道：“萧总，刚才是不是太急了？赵董他们毕竟树大根深。”
作为特助，她的办公桌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窗外车水马龙的都市景象中，广告牌林立，其中一块正对着星耀大厦。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带着几分不羁和傲气的面孔，广告语写的是“引领潮流，无可替代”——正是流量艺人，陆煎。
也是天绛星耀的签约艺人。
“就是要打草惊蛇。蛇不动，我怎么知道洞在哪儿？”
萧窕静静地看了那张巨幅海报一会儿，看着海报上陆煎那睥睨众生的眼神，她的眼中升起的却是浓厚的兴趣与征服欲。
在对天绛星耀的初步调查中，发现的问题简直有一箩筐，艺人部门、财务部门、制作部门……管理混乱、资源浪费、利益输送……简直让人连整顿都无从下手。
用资本市场的眼光来看，就是连被做空的价值都没有。
“艺人经纪部，”萧窕转身拿起桌上的部门架构，圈出了几个人，“之前赵崇山主管的时候，提拔了这几个人，去查一下，他们的手脚不会干净。”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查到以后，先别动作。”
“明白！”这就是要等待时机，一招毙命的意思。
“以我的名义，给天绛星耀全体员工发一封内部信。”
“是，萧总。要点写？”
“措辞简洁些，强调两点，”萧窕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进椅子，身体微微前倾，“第一，英雄不问出处，狗熊自有去处。星耀的未来，只认能力，只认结果。”
萧窕的指尖轻敲办公桌面，“第二，附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所有人，只要有真知灼见，无论职位高低，都可以直接找我。”
杰西卡点头，多年配合下来，这点小事上她和萧窕早有默契。
单凭她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做成所有事情的。
势必要拉拢重用一批人，再肃清修建一批人。
这封内部信就是一个信号，广撒网、吸引有心人，建立自己的班底。
只是杰西卡好奇的是，萧窕的第一刀会挥向谁。
萧窕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第一刀，一定要够狠够痛，才能最快地震慑这群牛鬼蛇神。
她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陆煎的巨幅广告。
杰西卡顺着萧窕的目光看去，答案已显而易见。
“通知一下陆煎和他的经纪人，明天我要单独见他们。”
“好的，我会准备好‘欢迎仪式’。”聪明如杰西卡，没有多问如果陆煎行程冲突怎么办。
就是不知道陆煎和他的经纪人够不够聪明了。
萧窕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天绛星耀历年的艺人年鉴、内部刊物，有存档吗？”
杰西卡愣了一下：“应该都有，萧总要看吗？全部还是特定年份？”
“从……三十年前开始，公司所有女艺人的名单，按照年份，整理一份清单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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