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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地下舞蹈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震耳欲聋的音响声戛然而止。镜子里整齐划一的动作骤然停顿,女孩们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在地板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湿痕。
"江舒微,出来一下。"
挂着工作证的行政人员站在门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冷硬地砸在空气里。他甚至没多看镜子前的女孩们一眼:"何总找你。"
狭小的空间里,穿黑色舞蹈服的女孩转过身。长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颈间勾勒出优美的线条。练功服后背早已湿成深色,却依旧挺直脊背,乖巧点头:"好的。"
她走出门时,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练习生们终于能瘫软下来,汗水在水泥地上汇成蜿蜒的水洼。
*
"找你来是有件事要通知你。"
何玟喆戴着金丝眼镜,指尖划过文件袋发出沙沙声。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铅块砸在江舒微心上,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呼吸滞涩半分。
"是...…出道名额又要变动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深海人鱼般的悦耳质感,尾音不自觉地发颤。
"嗯。"
单音节的回答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紧绷的神经。江舒微攥紧练功服衣角,指节泛白——悬了三个月的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原本打算四人出道的计划,要推迟了。"何玟喆抬眼,声音淡淡的,"我们打算再加一个人,以五人形式出道。"
死灰般的心突然窜起火星,江舒微睫毛颤了颤:"再加一个?是从下期练习生里选拔——"
"不。"何玟喆向后靠进真皮座椅,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感叹道,"她是空降。"
"一个空降的,天才ACE。"
*
走出总裁办公室的江舒微,在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前站了很久。玻璃柜里五颜六色的饮料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她的视线却失焦地落在虚空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机身。
大脑飞速计算着概率:原本8人争4个名额,是50%的希望;现在变成9人抢5个,表面看是45%——
可她比谁都清楚,那个多出来的名额,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场公平竞争。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江舒微没注意。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要买吗?不买别挡道。"
声音算不上好听,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女低音的质感清冽如冰泉,在低频区盘旋时竟带着玉石相击的脆响。
是天生适合rap的声线。
江舒微回过神,看见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女孩。对方脸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眼神却像没被驯服的小兽,透着未经雕琢的野性。她怔怔的往旁边挪了半步,看着女孩熟练地按下按钮。
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对方突然转过头。
一双倒吊梢的单眼皮撞进江舒微眼底,眉骨和颧骨格外突出,却被规整的颌面和饱满的厚唇中和得恰到好处,反倒生出几分"老子天下第一"的桀骜。
她不仅感叹声茂娱乐的毒辣的眼光果然名不虚传。从"C-pop开山鼻祖"Fourever到"恶女天团"For U,创始人何玟喆总能精准捕捉到最具辨识度的面孔——眼前这张脸,无疑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类型。
"有事?"见她还在盯着自己,女孩皱起眉,语气里的不耐烦快要溢出来,却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教养。
"啊,没有。"江舒微才发觉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只是觉得你...很好看。"
女孩正弯腰拿饮料,闻言动作一顿。直起身时,她拿着易拉罐的手指关节泛白,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江舒微身上扫过,从微湿的发梢到磨白的舞蹈鞋,最后停在她脸上。
金属拉环被拉开的脆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晚上十一点,地下练习室还亮着灯。
"我去,"仇霜拧开能量水灌了两口,刘海湿成一缕缕贴在额上,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这特么不就是妥妥的皇族吗?!"
江舒微仰躺在地板上,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她闭着眼没说话,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
"靠。"简觅怀正倒挂在把杆上,长发垂落像黑色的瀑布,颇具黑色幽默的说,"这不会是何玟喆哪个亲戚家的小孩吧?"
单源站在一旁揉着腰,挑眉道:"你怎么不猜是哪个富家小姐来体验生活?"
简觅怀直起身,被单源顺势搂进怀里,夸张地哀嚎:"老天啊~怎么不赐我一个能直接送我出道的爹啊!"
"别酸了。"单源笑着捏她的脸,"明天正式报到,有你见识的时候。"
"行了。"江舒微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她坐起身,肌肉的酸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有什么好说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简觅怀还想说什么,被单源暗中掐了把腰,悻悻地闭了嘴。
仇霜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一屁股坐下,单脚翘在扶手上打游戏。"阿源,带着简狗先回宿舍去洗澡。"她头也不抬地说,"不然我和微微就去抢你们的洗澡位!"
简觅怀瞬间弹起来,刚要开骂就被单源推了出去:"知道了!走走走……"
吵吵闹闹的脚步声远去,练习室里只剩下两人。游戏音效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江舒微一言不发地做着拉伸,手掌握着脚踝。直到仇霜打完一局放下手机,她才闷闷地哼了一声。
"队长,说句话。"仇霜走过来,帮她按住膝盖。
"你想让我说什么?"江舒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说'无所谓啦反正人家天生被眷顾',还是'没事没事我们自己争'?"
仇霜没接话,只是叹了口气,加重了按在她腿后的力道。
"我只是..."江舒微的肩膀垮下来,语气软了几分,"有点不甘心。"
"我知道。"仇霜笑了笑,眼底却藏着心疼,"没人会甘心的。"
公平这东西,从来都是权力与金钱未达标的托词。这个出道名额,江舒微争了整整十年。
仇霜比谁都清楚,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师姐",本该是前辈团的成员。却因为一次次所谓的"时机不对",被留在练习室里,看着一届届新人来了又走。
这一次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
洗澡房里,沐浴露的泡沫堆了满身。简觅怀顶着裹着护发素的浴帽,愤愤地搓着胳膊:"这些富家小姐就不能好好享受人生吗?非得跑来添堵!"
单源在她身后帮她冲背,闻言笑道:"按你的说法,人家就是来体验生活的。"
"也对。"简觅怀泄气地撇撇嘴,"谁会像我们这种普通人一样熬四五年。"
单源把搓澡巾递过去,没接话。
"既然内定了名额,干嘛还要塞进来膈应人?"简觅怀扯掉浴帽,任由热水冲刷长发,"皇族应该待在金窝里等着出道,来跑过来训练什么?"
"估计是为了培养默契吧。"单源把她摁在花洒下冲头,"免得出道后被骂没互动。"
简觅怀白了她一眼:"皇族不就该被骂吗?"
单源无奈道:"你这怨气也太重了。"
"能不重吗?"她把水关掉,扯过浴巾裹住自己,"换作是你,熬了这么久眼看要出道,突然空降个皇族,你乐意?"
单源帮她擦着头发,忽然道:"微微比我们更难受。"
简觅怀动作一滞。
"她熬了十年。"单源的声音轻下来,"如果这次出不了道..."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像石头投进水里,在两人心里漾开圈圈涟漪。洗澡房里只剩下吹风机的嗡鸣,把所有未说出口的担忧都卷进热风里。
是夜。
江舒微躺在宿舍的上铺,听着下铺简觅怀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十年。
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人生中最鲜活的十年,都耗在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可是自己有几个十年呢?更何况是最美好的十年。
江舒微窸窸窣窣的翻了个身。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江舒微起身,看见仇霜端着水杯进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摸向自己的床铺。
"还没睡?"仇霜压低声音。
"嗯。"江舒微坐起来,挪到床边。
仇霜在她身边坐下,悄声说:"别想太多。"
"我没多想。"江舒微的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明天该练哪些动作。"
仇霜笑了:"你个卷王。"
窗外的月光突然亮了些,照亮了江舒微泛红的眼眶。她把脸埋进膝盖,没说话。
仇霜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像很多个难熬的夜晚一样,两人沉默地依偎着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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