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蝶

作者:好下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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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姜谕的种种行为都明晃晃的表现他讨厌蝶生,蝶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每天端着笑脸讨好他。

      白天他趁姜谕下楼去堂屋议事的时候,在书房里偷偷找到本好看的书,直到吃饭时,蝶生还在神游天外,机械式的扒着碗里的饭,他在想,外面的世界真的有书上写的那样大吗?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无神的眼睛往下一瞟,发现碗里有个什么东西,他拨开碗里的饭,碗底赫然是一条成人中指长的死蜈蚣,蝶生吓了一跳,慌张的扔下手里的碗。姜谕皱眉,不耐烦的看他“不想吃就下去。”

      蝶生惊魂未定的喘息,抿了抿唇,蹲下把碎了一地的碗捡起来,默不作声的下了饭桌。

      小竹楼里只有他和圣主吃饭,泽州阿哥和岚涯姐姐只能在外面吃,蝶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姜谕搞的鬼。

      眼睛一转,偷偷看了眼淡定自若的姜谕,只当作自己不知道。

      夜里,姜谕满头大汗的将小金蛇收回来,脸色更苍白了一些,蛇灵的力量一日日增强,他要加紧将长老教给他的东西学会,才能更好的操控蛇灵。

      卧室被一道布帘一分为二,姜谕推开门,拈起布帘的边缘,看了眼矮榻上装睡的蝶生,轻哼了声,算他有眼力见儿,知道自己讨厌他。

      他走到床前,眼角余光撇到了右边屏风后那个角落,有氤氲的水汽升起,回头看了眼帘子后面隐约的阴影,整日被关在房间的阴郁心情稍微散了点,水温正好,这个小废物挺会讨好人的嘛。

      蝶生把洗好的衣裳递给阿姐,不自觉的揉着胳膊,岚涯抬头晾好衣裳,奇怪的看他“怎么了?晚上睡觉压着了?”

      蝶生摇了摇头,回头透过打开的窗子看了眼坐在堂屋里听长老说话的姜谕。

      默默的叹了口气,“阿姐,我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欢?”岚涯把他抱起来,放到小竹楼平台上的栏杆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他。

      “怎么会呢?我们蝶生又听话又懂事,很招人喜欢呀。”岚涯笑着看他。

      八岁的孩子,在家里也是被阿爹阿妈宠爱着长大的,养的白嫩嫩的小脸,一双大眼睛跟小葡萄似的,安静乖巧的比女孩子还讨喜。

      又想起最近在寨子里的传言,岚涯心疼的轻抚孩子柔顺的长发“蝶生,是不是圣主欺负你啦?”

      蝶生连忙摇手,眼里却满是慌张“没有没有,圣主没有欺负我,只是……”他装作沮丧的垂下头,眼睑耷拉着,不看岚涯

      岚涯看他情绪低落,捏了捏他的脸,把他抱下来“今天带了你爱吃的栗子,我们去做栗子糕好不好?”

      蝶生眼睛亮了亮,连连点头,在家里时,阿妈总是很忙,只有闲下来了会煮一大锅栗子,濯英和他就坐在家门前,一颗颗的把里面的肉剥下来,央求阿妈給他们做栗子糕。

      金黄的栗子肉被捣成粉,倒上水牛奶和蜂蜜团成团,再上下裹一层糯米粉,捏成圆圆的模样,放在锅里蒸一下,就变成了香甜可口的栗子糕。

      蝶生乖巧的在一旁打下手,一锅栗子糕被分成两碟。

      把多的那一盘栗子糕递给她“阿姐,你拿去和阿哥一起吃。”

      岚涯连忙摆手“这是做给你和圣主吃的,我们怎么能吃呢?”

      “没关系的阿姐,我和圣主吃不了多少,放着也是放坏的。”蝶生笑眯眯的把碟子塞给她。

      看她高高兴兴的走了,蝶生又拿了个盘子,捡了几块形状好看点的糕点,仔细的码了两层。

      他在厨房守着,看长老离开了,把已经晾凉的糕点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姜谕坐在堂屋里宽大的椅子上,两只脚还不着地,脸上却一派老成,他没有注意到蝶生,右手抵在椅子扶手上支着下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蝶生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小声的开口道:“圣主……阿姐做了栗子糕,你尝尝吧。”

      姜谕回过神来,侧头看他,小小的身影背着日光从堂屋旁边的侧门走进来,开始时看不清面孔,走近了能看到两只亮晶晶的,黑珍珠一样的眼睛。

      再近一点,能看清小小的鼻子和嘴巴镶嵌在白嫩的脸上。小脸上满是认真的捧着一盘糕点向他走来。

      散发着香味的糕点被送到面前,姜谕看着盘子里形状规整的糕点,猜想蝶生突然来献殷勤,肯定是有事。

      姜谕刚想戳破他,又想起了刚才长老的话,不乐意的撇了撇嘴,还是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蝶生期待的看他“好吃吗?”

      姜谕敷衍的点了点头“还不错。”

      两个人凑得近了,蝶生有些害怕的微微退开身体,把盘子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顺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姜谕“光吃栗子糕会有点腻,圣主可以喝口茶缓一缓。”

      不得不说,姜谕虽然讨厌他,但蝶生确实很会收买人心,他擅长看人眼色,擅长示弱,擅长说好听的话做别人喜欢的事,他似乎没有自己的性格,在别人看来乖巧柔软,内向懦弱。

      他看着姜谕喝了茶后不再皱起的眉头,小心的问道:“圣主,我每天待在小竹楼里也没什么事,可以去您的书房里看书吗?”

      姜谕心里冷笑,来了。

      只有他知道,蝶生根本不是软弱,乖顺是他达成目的的必要手段罢了。

      如果不是有目的,蝶生确实懒得搭理他。

      谁愿意和幼稚又小心眼的人打交道啊?

      姜谕扯出个意义不明的笑,想看书?那就看吧。

      说着领蝶生进了书房,指着那满满当当的六个书架道:“喏,都是,随你怎么看。”

      “不过嘛……”他语调一转,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这些书啊,很久没人清理打扫了,有时候阿金追一些蛇虫鼠蚁它们没地方去了,就会躲在里面,你看的时候,可千万小心,万一被蛇咬了,好疼的。”

      他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手腕上阿金的蛇头。

      阿金心领神会的从蝶生看不到的角落悄悄溜到书架上盘踞起来。

      蝶生自然不知道他暗地里搞的鬼。

      一听说他准许自己随意看书房里的书,高兴的连忙凑到书架前,拿起昨天那本自己偷偷看了一半的山海经。

      拿开书,露出的缝隙里赫然是张嘴漏出蛇牙的阿金。

      蝶生吓得踉跄退了几步,他回头看姜谕,果然见他脸上一派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终于忍无可忍的冷了脸色“你故意的。”

      看着蝶生冷下的脸,姜谕嗤笑着伸手召回阿金“怎么?装不下去了?”

      “那么会装乖孩子,人人都夸你乖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他低头摸着爬上手臂的金蛇,漫不经心的语气令人生厌。

      蝶生眨了眨眼睛,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他神色张皇的跪到姜谕身前,眼里满是虔诚的抬头看他“圣主,我不知道这样会惹你生气,我以后只跟你说话,只对你好,好不好?”

      又来了,姜谕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开蝶生“少给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本来觉得烦躁,抬头却看见蝶生哭得双眼通红,莫名的心头一跳,竟然滋生出一些奇异的痛快。

      蝶生哭得可真好看,眼尾勾着一抹红晕,嘴唇嫣红,鼻头也通红,真是个好欺负的小可怜……

      姜谕磨了磨牙,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阴恻恻的贴着蝶生的耳朵“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抬上山了,我就是讨厌你,凭什么你从小有阿爹阿妈疼?凭什么你能开开心心的活到现在?你的阿妈是叛徒,你就活该跟我一样,被困在这小竹楼里,在这里等死!”

      蝶生瞳孔一缩,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柔弱,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滔天的恨意,柔声道:“圣主在说什么?我的阿妈怎么会是叛徒呢?”

      “啊!你还不知道吧,你不是你阿爹阿妈亲生的,你的亲阿妈,是个私通外人的叛徒!”姜谕越说越愤怒,白皙的颈子上,金色的蛇鳞纹路若隐若现,蝶生不由自主的腿软,心跳忍不住加快。

      这就是传承自蛇灵的力量,仅仅八岁的圣主,一旦发怒,蛇灵就会失控,这会让寨子陷入混乱。

      守在小竹楼周边的长老们察觉到不对冲进书房的时候,只看到姜谕失去理智的压着蝶生,将蝶生的锁骨咬得鲜血淋漓,蝶生早已晕了过去。

      等蝶生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他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莫名的虚软。

      晚间,吃完饭后,岚涯端了一碗漆黑的药汁递给蝶生,蝶生不解的看她“这是什么?”

      岚涯看了眼坐在一旁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姜谕,连忙低下头“这是给你补身体的。”蝶生不解的看着她“我身体很好啊,为什么要补。”

      岚涯不知道怎么解释,姜谕示意她出去,岚涯咬了咬嘴唇,将温热的药汁放在饭桌上,看了眼蝶生,张嘴想说什么,可又害怕惹怒姜谕,轻轻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这药汁闻起来好苦,蝶生不想喝。“我没有生病,可以不喝吗?”

      “不行,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喝。”姜谕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不容拒绝的气势压得蝶生喘不上气。

      蝶生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他在姜谕阴冷的注视下端起碗,磨磨蹭蹭的不肯喝。“你如果不喝,马上回家去,死在哪里都别来找我。”姜谕不耐烦的催促道。

      若不是长老担心蛇灵暴躁起来他压不住,谁有工夫盯着他补身体。

      蝶生一听这话,微微皱眉,他知道阿爹阿妈把他送来这里是治病的,如果惹怒了姜谕,说不定自己真的会被丢出去。

      思及此,蝶生眼一闭,一口气将那浓黑的药汁灌了下去。

      霎时间,又腥又苦的味道充斥在鼻腔肺腑里,蝶生恶心俯身的干呕,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难喝成这样?

      一直盘在姜谕手腕上的小金蛇似乎察觉到了蝶生的痛苦,悄悄地爬到蝶生脚边,用蛇尾轻轻扫着蝶生的脚踝安抚他。

      姜谕瞥了一眼小金蛇,单手捞起直不起身体的蝶生,将他带回了房间。

      离开前看着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人,提醒道:“这小竹楼里,除了蛊室,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也不顾蝶生难受的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掀起帘子去了另一边。

      蝶生没什么力气的喘息着,他从小生病喝药就难,在家里时,都是阿爹阿妈哄着喂着才勉强喝几口,喝完了濯英还会给他好吃的甜枣。

      原本还不觉得难受,可此时刚才喝下去的那些药汁在肚子里翻涌,一阵一阵的酸水反上来,还有嘴里挥之不去的苦涩,令他辗转难眠。

      越是对比越觉得委屈,不由得便哭了起来,刚开始还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越哭越伤心,也顾不得姜谕的规矩了。

      那边姜谕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冷不丁听到蝶生断断续续的哭声,深吸一口气坐起来吼道:“再吵就滚到外面去!”

      蝶生正是伤心的时候,被姜谕一吼,心里憋着的邪火终于爆发“是我愿意来的么?你这么烦我,干脆看着我死好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闻言,姜谕正要发怒,又想起长老的耳提面命,只好翻了个白眼,一把掀开帘子,忍着脾气生硬的道:“别哭了。”

      蝶生不想搭理他,哭声反而越大了。姜谕被他吵得脑袋嗡嗡响,忍了又忍,憋闷的吐出一口气“行了!哭哭哭,就知道哭,是我欠你的行了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哭过一场后,蝶生其实也没那么难过了,只是意识到姜谕今日对自己异常的忍耐,趁机想要讨些好处。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道“呜呜呜……我想家了……我想回家……呜呜呜……”

      白嫩的脸上全是泪痕,可怜兮兮的吸着鼻涕,偏偏还是要仰着头张大了嘴哭。

      姜谕烦躁的把掉到额前的头发拂到脑后,咬着牙放轻了音量“想家了就回去看,哭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你这不就同意我回家了了吗?蝶生心里暗想。

      “真的吗……”蝶生一双黑亮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彷佛姜谕否认那眼泪就会溢出来。

      姜谕见他止住了哭声,连忙点头“真的,只要你别再哭了。”

      在长老们眼中,或许只是两个孩子的小打小闹,压制着姜谕不让他再恶作剧,又哄着蝶生让他养好身体,这就够了。

      但在蝶生眼中,和平只是为了逃离小竹楼的一种手段。

      他可以装作乖巧无害,也可以容忍姜谕的坏脾气,甚至还能在与姜谕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取得自己想要的好处,这些好处,都是为了能成功逃离寨子作下的铺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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