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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人偶义庄与猩红刻
阿七冰凉的小手死死攥着我的两根手指,力道大得不像个孩子。她亦步亦趋地贴在我腿边,小脑袋埋得很低,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细碎的呜咽压抑在喉咙里。应急出口的绿光映着她脏兮兮的蕾丝裙摆,那几点暗沉的、粘稠的血迹像丑陋的虫子趴在上面,格外刺眼。
“存活玩家:1/1。”
燃烧的血字悬浮在邪教徒尸体上方,如同冰冷的嘲讽。这个自称阿七的小女孩,不在系统计数内。是Bug?还是更糟糕的东西?我压下心头的疑虑,现在首要目标是活下去,完成那个该死的任务——找到真正的尸体烧掉,救出缂丝婆婆。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棉絮腐臭更浓了,混杂着新鲜的血腥气和铁锈味(来自那根贯穿邪教徒的巨大缝纫机针)。灯光依旧没有恢复,只有绿光勉强勾勒轮廓。地上那个被我划开的布娃娃残骸,里面的腥红丝线已经不再扭动,像死掉的蚯蚓瘫在那里。但停尸房深处,更多的“哒…哒…”声此起彼伏,黑暗中纽扣眼的反光如同鬼火。
“哥哥…阿七怕…”阿七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小手又紧了紧。
“跟紧,别乱看。”我简短回应,声音刻意放平缓。恐惧会传染,尤其对小孩。我抽出短刀,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摸出备用手电——强光模式。拧亮。
刺眼的光柱瞬间撕破浓稠的黑暗!
“嘶——!” 几声尖锐的非人嘶鸣响起!光柱扫过之处,角落、柜顶、甚至倒吊在天花板管道上的布娃娃们纷纷抬起手臂遮挡纽扣眼,动作僵硬而迅捷。它们果然畏光。
光柱最终定格在停尸房最深处。那里,一排盖着白布的停尸台在绿光下如同排列整齐的墓碑。而在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巨大的、轮廓臃肿的东西被无数垂落的腥红丝线倒吊着,缓缓旋转。
缂丝婆婆。
她花白的头发散乱,浑浊的眼睛半睁着,充满痛苦和绝望。腰部以下,已经被粗暴地缝合进了一只巨大的、咧着嘴笑的布偶熊身体里。针脚粗劣,露出的棉絮上还沾着深褐色的污渍。丝线深深勒进她的皮肉,随着旋转,有细微的血珠渗出。
“婆婆!”阿七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但“烧掉真正的尸体”……尸体在哪?任务提示说“在缂丝婆婆被缝成新偶前”,说明她现在还算“人”,真正的尸体是另外的……那十具盖着白布的?
光柱扫向停尸台。十张白布覆盖着人形轮廓。空气死寂,只有阿七压抑的抽泣和远处布娃娃关节摩擦的细微“哒哒”声。
“哥哥…那边…”阿七突然怯生生地抬起没被我拉着的那只手,指向停尸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工具柜。柜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阿七…阿七好像看到…有东西在动…”
她声音里的恐惧不似作伪。我心中一凛,手电光立刻移过去。柜门缝隙里,似乎……有一小片白色的布料?像是护士服或者围裙的一角。
是线索?还是陷阱?
“站着别动。”我对阿七低声道,松开她的手,将祖传的红线圈迅速在她脚踝附近的地上绕了几圈——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我握紧刀和手电,缓步靠近工具柜。
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寂静里。我能感觉到黑暗中无数纽扣眼的注视。阿七乖乖站在原地,小手不安地绞着裙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满是依赖和担忧。
距离工具柜还有两步。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更浓了,源头似乎就在柜子里。我深吸一口气(差点被那味道呛到),猛地抬脚踹开柜门!
“哐当!”
手电强光瞬间灌满柜内!
不是尸体。不是怪物。
是一个穿着沾满污渍护士服的人偶。它靠着柜壁坐着,比例失调,头大身小,塑料脸上画着夸张僵硬的笑容,纽扣眼睛脱落了一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眶。它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和棉花粗糙缝制的、小小的婴儿人偶。婴儿人偶的嘴巴,被猩红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缝死了。
而人偶护士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塑料胸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血字写着:
【妈妈错了】
【真宝宝在第三号台】
【烧了他,烧了他,烧了他……】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诡异的“提示”,是任务线索?还是更深的恶意?第三号停尸台……
“哒哒哒哒——!”
身后突然传来阿七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和急促的“脚步声”!不是阿七的!是布娃娃!
我猛地回头!
只见原本还算安静的布娃娃群,此刻如同被惊醒的蜂巢!它们放弃了畏光的姿态,从四面八方,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疯狂地扑向——被红线围着的阿七!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是阿七!
“啊——!走开!走开!”阿七吓得小脸惨白如纸,尖叫着在原地跳脚,小手胡乱挥舞。一个布娃娃已经扑到了她脚边,生锈的剪刀朝着她的小腿剪去!
“阿七!”我瞳孔骤缩,身体比思维更快,猛地将手中的强光手电狠狠砸向那个攻击阿七的布娃娃!
啪嚓!手电碎裂,强光爆闪!
扑向阿七的布娃娃动作齐齐一滞,发出痛苦的嘶鸣。
趁此机会,我几个箭步冲回阿七身边,一把将她捞起抱在怀里!她冰凉的小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双手死死搂住我的脖子,把头埋在我肩窝,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我的衣领。
“抱紧!”我低喝,一手抱紧她,另一手持刀,警惕地盯着周围暂时被强光震慑住的娃娃群。它们围成一个圈,纽扣眼闪烁着怨毒的红光,跃跃欲试。
“第三号台……”我目光扫向停尸台。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尸体!强光手电没了,备用电池在背包深处,现在没时间拿。邪教徒那把沾着暗沉血迹的砍骨刀倒是还在背包侧袋……
等等!血迹!
我脑中灵光一闪。阿七裙摆上的血……还有邪教徒口中“圣胎”的血……如果那血真能灼伤这些东西……
“阿七,抓紧了!”我抱着她,猛地冲向离我们最近的、盖着白布的第一号停尸台!同时,我飞快地用刀尖在自己左臂上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嘶!”疼痛让我吸了口气,鲜血瞬间涌出。
围拢的布娃娃闻到血腥味,更加躁动,嘶鸣着扑了上来!
“滚!”我怒吼,将流血的手臂猛地挥向扑在最前面的几个娃娃!
嗤嗤嗤——!
青烟伴随着烧焦的恶臭和尖锐到极致的惨嚎同时炸响!被我的血溅到的布娃娃,如同被泼了浓硫酸,棉絮身体瞬间焦黑碳化,冒出滚滚黑烟,抽搐着倒地!其他娃娃如同潮水般惊骇后退,包围圈瞬间出现一个缺口!
果然有用!虽然效果远不如阿七裙摆上那几滴暗沉血迹带来的灼烧感强烈(那些娃娃当时是尖叫着后退,棉絮冒烟),但足以震慑!
顾不上细想,我冲到一号停尸台前,刀尖一挑!
白布飞起。
下面躺着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一具被塞满了发霉棉絮和垃圾的半成品人偶!粗糙的布片脸,用黑笔画着扭曲的五官。
假的!
“咯咯咯……”阿七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她趴在我肩上,发出一种极轻、极冷的笑声,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哥哥…血…好多血…”
是吓坏了吗?我没时间深究,抱着她冲向二号台。
挑开白布——同样是个填充棉絮的假人偶!
三号台!任务提示的“真宝宝”所在!
布娃娃们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恢复,再次蠢蠢欲动地围拢,数量似乎更多了。我的手臂还在流血,失血和抱着阿七的负担让体力在快速流失。
“哥哥!小心左边!”阿七突然尖叫,小手指向我左侧!
一个比其他娃娃大一圈、穿着染血护士服的布娃娃(和工具柜里那个很像),正高举着一支巨大的、针筒里灌满蠕动腥红丝线的针管,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扑向我肋下!
太快了!躲不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唳——!”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倒吊着的缂丝婆婆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痛苦,形成一股无形的冲击波!
扑向我的护士娃娃动作猛地一僵!所有围拢的布娃娃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纽扣眼齐刷刷转向缂丝婆婆的方向!
就是现在!
我抱着阿七,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到三号停尸台前,染血的刀尖狠狠挑飞白布!
白布下,是一具蜷缩着的、真正的婴儿尸体。皮肤青紫,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嘴巴……被密密麻麻的猩红丝线缝得严严实实!和工具柜里那个婴儿人偶一模一样!
找到了!就是它!
“婆婆在…在警告它们…”阿七在我怀里小声啜泣,身体还在抖,“婆婆…婆婆快不行了…”
倒吊的缂丝婆婆身体抽搐得更厉害了,缝合处渗出的血更多了。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又像是……盯着我怀里的阿七?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哀求,有绝望,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烧…烧了它…”她拼尽全力,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目光死死锁定婴儿尸体。
布娃娃的停滞只有一瞬!护士娃娃的针筒再次举起,腥红的丝线如同活物般在针筒里翻涌!其他娃娃也重新扑来!
没有火!任务要求是烧!
我目光急扫。停尸台上有固定用的金属托盘…旁边有散落的酒精瓶碎片(大概是之前邪教徒撞进来时碰倒的)…还有我背包侧袋那把沾着暗沉血迹的砍骨刀!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阿七!低头!”我将她往地上一放(正好在祖传红线圈内),自己则猛地扑向三号台!
我抓起金属托盘,狠狠砸向旁边一个装着福尔马林液体的玻璃罐!
哗啦!玻璃碎裂!刺鼻的液体流淌出来。
同时,我拔出了背包侧袋那把沉重的砍骨刀!刀身上,邪教徒的暗沉血迹已经半干,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的气息。
“过来啊!”我对着扑来的护士娃娃和娃娃群怒吼,用尽全力将砍骨刀朝着流淌的福尔马林液体和酒精混合的地面狠狠劈下!
刀锋上的暗沉血迹接触到混合液体的瞬间——
轰!!!
一团幽蓝色的、冰冷刺骨的火焰猛地爆燃起来!瞬间吞噬了扑在最前面的几个布娃娃!火焰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极致的寒意,被烧到的娃娃连惨叫都发不出,直接化为飞灰!火焰如同有生命般,顺着液体流淌的路径,猛地舔舐上三号停尸台!
幽蓝的火焰瞬间包裹了那具小小的婴儿尸体!
“呜——!!!”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尖啸响彻整个空间!不是婴儿发出的,而是……所有布娃娃,连同倒吊的缂丝婆婆,都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共鸣!
婴儿尸体在幽蓝火焰中迅速蜷缩、碳化。
燃烧的血字提示再次浮现:
【主线任务完成】
【存活玩家:1/1】
【奖励结算中…】
随着婴儿尸体化为灰烬,倒吊着缂丝婆婆的腥红丝线寸寸断裂!巨大的布偶熊和她一起重重摔落在地。布偶熊一动不动,婆婆则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上缝合的伤口崩裂,鲜血直流,但眼神却清明了一些,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恐惧。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后的阿七身上。
周围的布娃娃停止了攻击,它们像是失去了动力,纷纷僵立原地,纽扣眼黯淡无光。那股甜腻的腐臭味也淡了许多。
结束了?我拄着砍骨刀,大口喘息,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失血和刚才的爆发让我有些眩晕。
“哥哥!”阿七从红线圈里跑出来,扑到我腿边,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担忧,“你流了好多血!阿七…阿七帮你吹吹…”她踮起脚尖,对着我流血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冰凉的气息拂过伤口,带来一丝诡异的麻痹感。
“我没事。”我抽回手臂,避开她的触碰,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停尸房,最后落在虚弱的缂丝婆婆身上。“婆婆,能走吗?”
缂丝婆婆挣扎着想坐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阿七,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阿七却像受惊的小兔子,往我身后缩了缩,怯生生地说:“婆婆…婆婆的眼神好可怕…阿七做错什么了吗?”
缂丝婆婆浑身一颤,看着阿七那无辜又恐惧的小脸,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摇头,闭上了眼睛,沙哑道:“…走…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前方被棉絮之壁封死的墙壁,如同融化的蜡一般蠕动起来,缓缓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通道。出口?
我扶起虚弱不堪的缂丝婆婆,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向了阿七。她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小手依旧冰凉。
我们三人,步履蹒跚地走向那白光通道。身后,是满地狼藉的布娃娃残骸、燃烧后的灰烬,以及那具被烧成焦炭的巨大缝纫机针头。
就在我即将踏入光门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个护士布娃娃的残骸。它被幽蓝火焰燎过,半边焦黑,但未被完全烧毁。在它碎裂的塑料胸牌下,似乎压着一小块深色的、带着奇特纹路的……皮肤碎片?像是某种纹身的一角。
圣胎……追捕……纹身……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那个被杀的邪教徒,他脸上似乎也有类似的纹路符号?
“哥哥?”阿七轻轻拽了拽我的手,仰着小脸,玻璃珠般的眼睛里映着通道的白光,清澈见底,“我们…安全了吗?”
我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血腥诡异的殡仪馆,抱着婆婆,牵着阿七,一步踏入了白光之中。
冰冷的感觉包裹全身,如同坠入深海。
安全?不,游戏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叫“圣胎”的存在,以及我身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阿七,才是这绝望游戏里,最深不可测的谜团与……威胁。
白光吞没视野的最后一瞬,我仿佛又听到了那声极轻、极冷的嗤笑,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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