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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夏
冷淡的女声:“请监考员组织考生进入考场,请考生在自己的考场门口自觉排队,有秩序的等待检查……”环绕教学楼。
凌予恒站在楼道眼里,打开玻璃罐,舀一大勺冻干咖啡粉到嘴里,舌尖晕开的苦涩差点没让他一口吐出来,含了三十秒,浓烈的烟熏和酸味从口腔腻满肠道,像是吃了一口发霉了一万年的老陈碳,熏得他眼泪直流,脑子也无比清醒。
眼看走廊排队入考场的人都少了,他连忙灌了好几口凉水,把嘴里那股咖啡味给咽下肚子,这个方法既省时间,又比冲泡咖啡更能提神。
放下水杯,不慌不忙的走进考场,老师看到凌予恒来了会心一笑,手上拿的金属探测仪瞬间变成了摆设,都没往他身上招呼,就在周围同学艳羡的目光下示意他直接进入考场。
“予恒,这里!”汪风和指着他前面第二个两个座位,朝他挤眉弄。
“诶,你不是在我后面吗,怎么往后坐了一个。”
在这个学校,考试分座位一项是按照成绩分,所以周围考试的人大概是和自己同水平的人,每次谁在谁前头,谁的成绩就比谁好。
“我也不知道啊,估计是给我们班的插班生吧,看桌上的名字好像是叫林若洲,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汪风和说着还假装抹泪,哭哭唧唧的诉说他这个万年老二的“不公对待”。
“得了,考上来就好了。”
老师把所有人都安排好座位了开始拆分牛皮袋,分发草稿纸,教室里十分安静,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除了少数几个位居高位的学生,剩下的人在座位上心早就打了十分钟的鼓。
除了复读班,摸底考试可是关系着分班的安排,要是没考好去了差班,那简直是天都塌了。
凌予恒悠闲地转动着手上的笔,他看了一眼挂在讲台上的时钟,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后排林若洲的座位还空着,走廊里也只有挂着胸牌的巡考员在走来走去。
他轻笑一声,心想:这人可真牛,考试都敢迟到,一点时间挂念都没有,怕不是高考也迟到才复读的吧。
“同学你哪个班的,怎么来的这么晚,不知道今天要大考吗?”巡考员严厉的声音突然炸响安静的走廊,所有人转头看向外面,就连在讲台上分发试卷的老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不好意思,我新来的,不知道地方,走错了。”又是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凌予恒光是听到心情就有不爽。
林若洲一脸漠然地站在门口,小幅度的转动眼睛环顾教室,他穿了黑白校服外套,乌黑的头发和漆黑的眼睛比外套上的黑色还要深,冷白的皮肤在白炽灯下有些晃眼。巡考老师要微微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讲台上的老师拿了金属探测仪朝他走来,示意他打开双臂,金属探测仪上上下下在他全身环顾了一遍也没发出个响,老师无奈地敲了几下老机器,再看了一眼时间,摆摆手,示意他回到座位上。
全班人的眼睛像是黏在了林若洲的身上,对于这个又高又帅的好奇心甚至让他们短暂的忘记了考试。
凌予恒貌似看着桌子发呆,实则竖着耳朵听仔细林若洲的脚步声,听到他拉开凳子坐下来,林予恒故意的往前挪了挪座位,物理上远离林若洲一点。
两天的考试让时间过得飞快,眼睛一睁一闭,试卷一写一交就过去了,
各科老师抱着试卷去找空着的扫描机器,学校里专门立过规矩:高三老师要用扫描机器的时候可以插高一高二的队,快速地扫描再加上老师熬夜加班加点的更改,所有试卷只用一天就出成绩了。
出成绩的那一中午,凌予恒照例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写数学压轴题,快到上课了才收拾东西回去。
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他感觉来往路过的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在这期间他通过发光的窗户检查了好几遍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中午剩下的饭,但还是这样,甚至越走到高三教室越严重,还能听见背后有人在小声议论他。
再得体的好学生听到这些声音都很难不生气,十分莫名其妙,凌予恒少见的拉下脸,一言不发的走回教室。
“我操!牛逼啊那个新来的!居然考的这么高。”
“诶你知道吗,班长掉下年级第一了!”
“啊!真的假的,不会吧,那个新来的成绩这么好吗,凌予恒这么努力都考不过。”
“对啊,其他班的都震惊了,有些初中直升上来的说:‘读了五年书第一次看见排行榜最上面不是凌予恒,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教室里一片热闹,好几个别的班的人都跑来凑热闹,一帮人围在最后一排趴在柜子上看成绩单,前面的同学注意到凌予恒面无表情的站在教室门口,话题的主角就在当场,他们慢慢降低声音,面面相觑,挨个向没意识到的人使眼色,教室里渐渐的安静下来,隔壁班的同学吵闹的声音在教室中飘荡。
凌予恒绷着一张脸没开口,手上写了一中午的数学题被捏皱,他漫不经心的走到座位上,像往常一样翻开课本开始学习,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班上诡异的安静一直被上课铃打破,班主任老陶进入教室的时候还以为进错了班,他扶了扶黑框眼镜,心想什么时候班上这么安静。老陶的后面跟着林若洲,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
林若洲背着书包走到凌予恒的旁边位置上,一直盯着凌予恒,足足盯了十五秒,才放下书包坐下。
只有凌予恒自己知道,表面上装的有多不在意心里就有多苦,那些嘲讽、质疑的声音像是针狠狠扎在他身上。
第一的位置是其次的,最在意的是那句“凌予恒这么努力都考不过”。
他觉得这是变相在说他蠢。
“努力”从来都是褒义词,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倒像是笨鸟的苦苦挣扎。
就算是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又怎么样,就算是考了这么多次年级第一又怎么样。
轻飘飘地怎么比得过人家一中来的。
在聪明人的面前再怎么努力只不过是笨拙的表演,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别人的高度。
就像是在说他:真是还没认清自己,不自量力。
凌予恒低着头,题目在他眼里逐渐变得模糊,一滴眼泪刚滴在试卷上就被他狠狠擦掉。
旁边正在收拾的林若洲把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了,他微微颤抖的背,别人对他刺耳的评价,还有大滴大滴伤心的眼泪。
今天刚好是周五,下午四点就放学了,教室马上空无一人,都赶着回家。
凌予恒跑去厕所洗脸,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大与平时判若两人。
傍晚的广播罕见地在播放德彪西的《月光》,悠扬的音乐宛如缎带萦绕校园,云朵漫游如同告别的手帕,天空最后一抹玫瑰色的晚霞渐渐消融。
慢悠悠的走回教室,凌予恒拿起各科试卷和水杯下压着的成绩条,全部一股脑的塞进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把门一甩。
教学楼右边下楼到校门的路更远一些,平时都没什么人走,但是走那边会路过荣誉墙。
凌予恒拽着书包往右边走,他偏要自虐地看看新贴出来的名次,看看林若洲甩了他多大一截。
刚走到拐角处,刺耳的“嘶啦——”声打破了走廊的沉静,谁在前面撕扯塑料布,震的人脑仁痛,凌予恒皱眉往前走。
林若洲站在荣誉墙前,一手插兜,一手把印有凌予恒面无表情的大头照的海报扯下来,光溜溜的海报在他手里随风飘荡,林若洲淡淡地端详着手里的海报,黑白分明的眼里倒影出正红色的海报,看了许久,然后把这张卷在手里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爆满试卷的垃圾桶旁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红色纸团,看那墙上残留的胶体,看来今天刚贴上的凌予恒排第二的海报已经被卷成纸团躺在垃圾桶边上。
等人走了凌予恒走上前,荣誉墙只有排第一个的地方是空着的,其他的毫无生气的大头照还在墙上挂着,只有自己的被林若洲撕走了。
他捡起地上的纸团,胡乱展开,赫然印在第二的“凌予恒”被用黑色的马克笔涂成一坨,几乎看不出是谁的名字,凌予恒把它重新揉成纸团塞进书包里。
透过走廊的玻璃可以看林若洲向校门口走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凌予恒瞬间血往脑子上涌,马上抓着书包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下楼,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快速奔跑。
呼啸的风声和巨大的心跳声刺激他做出疯狂的决定,凌予恒想象自己一把扯过林若洲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要撕走我的海报,是我不配吗?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么羞辱。
想想今天老师对林若洲的赞赏有加,同学在背后对凌予恒的议论纷纷和嘲讽。
跑过一个拐角,林若洲等红绿灯的背影忽然闯入视线,凌予恒连忙停下,着急忙慌躲在一颗树的背后大口喘气,一旁的人看见他偷偷摸摸都默默拉开距离。
绿灯亮起,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过马路,林若洲目视前方,走的帅气利落,跟着的凌予恒左顾右盼,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原来跟踪别人这种事还需要极强的心理承受力,看着林若洲大步往前走的样子就来气,手里自己的大头照还在他手上,这么偷摸的跟着林若洲,找个机会等到没人的地方再把他堵在墙角好好教训一下他。
当然能不能把这个高他半个头的人撂倒还得另外说,就算是幼儿园的时候学过跆拳道,但也只有能上台比划表演两下的功夫,且后来弃武从艺,开始弹钢琴,整天坐在凳子上缺乏运动也没什么力气。
街上人来人往,凌予恒藏匿在人群中,死死盯着林若洲的身影,脑子里思索着怎么样给他一蒙棍或者是在他腰上捣一拳出出气,要是能看到林若洲躺在地上痛的打滚最好,不知道他那张脸做出痛苦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越想怒气值越高,脚上的步子逐渐加快,不断穿过往后涌的人群。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凌予恒距离林若洲就只有一米,简直是光明正大的跟在林若洲的后面。
从大马路到长满杜鹃花的小巷子,凌予恒有点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路,被晚风吹得冷静一点了才发现这个地放十分陌生,还是第一次来。
高大的墙上贴满了淡黄色的瓷砖,翠绿的叶子扶着玫红色的杜鹃花,一簇簇从墙头往下探,凌予恒努力的从周围的环境找出一点有印象的东西,丝毫没注意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
“啪”一下撞到了林若洲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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