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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夜色未褪,房间一角,悬挂的小灯架上,灯芯突然爆出一声轻响,轻纱垂着的床榻一阵轻晃,一只手伸了出来。
冷汗浸透衣衫,叶书晴趴在床边,呆愣愣的看着照夜的小油灯,昏昏黄黄的灯光只能笼住灯架外的一小点地方,房间的其它角落依旧暗沉。
叶书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起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冷冷的茶水灌进喉咙,一路滑下肚,带走了叶书晴的体内热气,让背脊泛上了一层寒,但也让她的精神好上了几分。
她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回想刚才的那场噩梦,死亡的疼痛是那么的清晰,钗尖戳破皮肉,鲜血喷涌而出,剧痛、窒息、挣扎,可怕的让人不敢死。
许久之后,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幸好,幸好只是一场梦。
叶书晴躺回床上,盖好被子,试图重新入睡,可是之前的那场梦太可怕了,她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许书晴起床梳洗,先去母亲房中请安。
“请母亲安。”叶书晴盈盈下拜,向母亲行礼。
叶母扶她起身,仔细打量她的脸色:“宝儿,今天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叶书晴勉强一笑:“做了个噩梦,不打紧的。”
叶母:“什么梦?可否说与母亲听?”
“一个……很不吉利的梦。”叶书晴将梦境简略的说了一些,只说父亲犯了事、下了狱,怕吓到母亲,很多细节都隐去了。
叶母果然惊到:“你是被噩梦魇着了,正好,今日你堂妹要去白云寺,马车刚刚出发,母亲派人叫她回来,你和她一起去,拜拜佛祖,祛祛晦气。”
叶书晴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前院传来喧哗声。
这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喧哗声,就像一把生锈的刀割过皮肉,叶书晴猛然攥紧手,指甲掐进了掌心,她死死地盯着房门,仿佛又进入了噩梦。
叶家大门再一次被金雕卫的缇骑们踹开,他们横行直入,将叶家人一个个拖到院中。
绯色官服的官员宣读圣旨,叶同章革职拿问、抄没家产,叶家人按律收监。
梦中的一切重现了。
如果说第一回是茫然无措,那么第二回就是透骨的惊恐,叶书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身子一阵阵的发冷,脸上褪去了血色,只余一片苍白。
入狱、相聚、等待、宣判,这一回祖母和伯娘依旧果断自尽,叶母安慰叶书晴,叶书晴却在冷静后递上发钗,这回她的发髻上戴了两根主钗,她已经想不起今日她为何会多戴一根,也许,这也是冥冥之中的早有预料吧。
“母亲,用这个吧,让我们干净的去。”叶书晴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母亲,下一世,我们再作母女。”
叶母含泪点头。
两人在绝望中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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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芯突然爆出一声轻响,叶书晴攥紧被褥,从床上弹坐而起,她满头冷汗,深深喘息,喉间泛起腥甜,每一口呼吸都扯着胸口的痛,好像一个溺水挣扎的冤魂。
她起身下床,想倒一杯冷茶,脚下却格外无力,如同踩在棉花上,只两步就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睡在外间的丫鬟,她匆匆进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叶书晴被丫鬟扶起,她整个人靠在丫鬟身上,她抖着唇,问:“今天是几月几日?此刻是什么时辰?”
丫鬟一边架起小姐,一边说:“今天是三月廿十四,此刻刚到卯时。”
“卯时,卯时,卯时!”叶书晴前两声还没回神,第三声时突然清醒,声音猛地拔高。
这回的时辰还早,还来得及!
她一下有了力气,起身就往外冲去。
丫鬟先惊后怕,赶紧拿起一件披风追上:“小姐,穿上披风,穿上披风啊!”
叶书晴完全没顾上自己身着中衣,行事毫不体面,她心里只有一团火,一团拦下父亲犯错的火,此刻刚到卯时,父亲正要出门上朝,只要她拦下父亲,只要父亲不上朝,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可惜,叶书晴想得太美好了,她满心焦急地冲出小院,却万万没想到此刻还未到开门的时辰,前院后宅中间的那扇大门还被锁着,冰冷的锁扣在门上,那道普普通通的木门如同一道无情的精钢铁门,封住了她的希望。
她心急如焚,双手拍打着木门,声嘶力竭地高呼“父亲”“父亲”,然而门打开后,走进来的却是管家,她眼中的希望,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
管家紧皱眉头,眉心的川字纹深刻如刀,他先是看了一眼小姐,然后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厉声斥责,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小姐,竟然让小姐在寒夜中乱跑。
丫鬟吓得脸色煞白,身子止不住地抖,不敢辩驳一句,哆哆嗦嗦地将披风笼到小姐身上。
叶书晴已经顾不上这里的官司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名声,叶家马上就要被抄家了,所有人都没有将来,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名声什么羞耻。
她迅速回转房间,眼神坚定,双手如疾风般翻找着箱笼、衣柜和首饰盒,这几张银票要拿上,这点碎银也要拿上,还有这些项链、镯子、金锁片、金钗、珠花,通通都要拿上。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赶紧跑,带上这些金银细软,带上家人长辈,趁着圣旨未下,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叶书晴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叶母早就被惊醒,匆匆穿好外裳就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女儿在收拢细软,一副要逃家的模样。
叶母先是震惊,后是愤怒,她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女儿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收拾这些?难道你想要逃家吗?你是不是疯了?”
叶书晴浑身一僵,眼睛直直地看向母亲,看着母亲那双充满愤怒和焦急的眼睛,她的眼眶一酸,泪水顿时成串滚下,紧接着,她双膝一软,跪在地母亲的身前。
这一跪,让叶母惊地浑身颤抖,女子遇到的最不好的事在她的心中滚了起来,难道,难道宝儿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遭了难?
“母亲,母亲,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预知梦,我们叶家马上要大难临头了,趁着还有时间,我们赶紧走,带上祖母和伯娘,我们一起走,越快越好。”叶书晴抓着母亲的裙摆哭泣哀求。
叶母低着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儿,猛地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话?不过就是一个梦,你被魇住了而已,你竟然还当真了,还要闹得全家不宁!”
叶母喊来管家,指着女儿:“小姐犯了病,把门锁好,看住她,天一亮,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管家正要应声,祖母也到了。
面对婆母的询问,叶母只是简单的说了说,只说女儿被梦魇住,天亮就请大夫来看看。
祖母摇头:“闹得这么凶,只请大夫是不行的,还得请道长来,看看家中是不是引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祖母让贴身服侍的嬷嬷去请道长,叶母不敢多置一词。
天亮了,道长请来了,他一踏入叶书晴的房间,看了她两眼,就铁口直断她撞了邪煞,然后命人抓来一只大公鸡,当场割喉放血调朱砂。
利刃闪过,鸡血涌出,公鸡拼命扑腾着翅膀,这一幕看得叶书晴浑身发冷,她上一回、上上一回,都是刺喉自尽,和这只公鸡何其相似。
朱砂调好,道长挥笔写下祛邪符,命丫鬟贴在小姐的身上,然后又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
道长对一旁的叶母说:“请夫人多喊来几个丫鬟仆妇,将小姐抓紧,贫道要给小姐放一些血,好让体内煞气排出。”
放血!叶书晴挣扎了起来。
可惜这点挣扎并没有多大用处,叶母虽然心疼,但还是依着道长的吩咐,命人抓紧女儿。
道长抓住叶书晴的手腕,干脆利落的一划,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道长双指并刀,按在伤口处,口中喃喃念咒。
混乱中,抄家的金雕卫再次上门,他们踹开叶府大门,闯进了后宅。
绯色官服的官员迈着威严的步伐踏入后院,却看到一幅混乱诡异的场景:地上躺着一只死公鸡,叶家小姐身上贴着符纸,几个仆妇硬压着她,还有一个道士抓着她的手在放血,周围的家丁丫鬟神色慌张,叶家的几位夫人也是一幅惊慌心虚的样子。
官员目光扫视一圈,心中已然断定,叶府这是在行巫蛊诅咒之事,脸上不禁浮现愤怒与鄙夷的神情。
官员根本不给叶家人解释的机会,反正叶家已经完了,犯官家眷何必理会,他直接命人抓捕叶家人和道士,然后宣读圣旨,宣读之后转身就走。
在走出叶府大门后,官员给了金雕卫领队小旗一句提醒:“叶家行巫蛊诅咒之事,为此献祭亲生女儿,可见所图甚大,令人惧之。”
叶家抄家的背后,可不仅仅是贪墨一事,这句“惧之”,完全可以成为扩大案情的理由,金雕卫小旗心领神会,请示上官后,亲自动手,一刀了结叶家小姐。
叶书晴又死了,这回她死得迷茫,死得糊涂:为什么?为什么这次还没入狱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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