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替身：自由希望

　　格林菲尔德路19号正如那位好心的先生所说的，挂着一个黄铜做的小门牌，上面写着“亨德森公司——慈善收容所”。“就是这了。”克莉斯在心里说。她缓缓举起手，轻轻敲响了大木门。此时她已一天一夜没吃任何东西，饥肠辘辘，疲惫不堪，迫切地想要有一张床可以休息。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得像修女的蒙面女人打开了门，看见顶着一头凌乱的杂草般的金发、浑身脏兮兮的小克莉斯，吃了一惊，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小女孩，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到亨德森公司。克莉斯把那张皱巴巴的宣传单拿给了她。

　　“您好，女士，我听说这里会提供我生活所需的一切，是真的吗？”克莉斯小心翼翼地、哆嗦着问，“我爸爸前阵子被卷进梳棉机死了，然后房东把我们都赶了出来，然后——”

　　女人打断了克莉斯的话，“噢，可怜的孩子！进来吧，我们在里面说。外面太冷了！”

　　门在克莉斯身后关上，女人在门廊里蹲下来，和克莉斯面对面。克莉斯把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那个女人。

　　“欢迎你加入我们！”女人高兴地说，“我是实验员17号。克莉斯·布里奇斯，到这儿来登记，然后你就可以到你的房间去了。”

　　实验员17号领着克莉斯走进屋子，走到一张桌子前，屋子里非常明亮，到处都点着蜡烛，蜡烛放在积满蜡油的金色烛台上。屋里的装潢呈现一片温暖的棕红色，墙上挂着中世纪国王猎鹿的挂毯，壁炉前放着柔软的红色扶手椅。女人拿起一本厚厚的猩红色封皮笔记本，翻到其中的一页，写上“克莉斯·E·布里奇斯，0016号。”

　　“好了，布里奇斯。现在你是0016，你要记住你的编号，好吗？我们到仓库去。”

　　克莉斯以为仓库会像白教堂区的民房一样破败不堪，但恰恰相反。实验员17号拿起一个提灯，领着克莉斯走下一条旋转楼梯，然后进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砖墙上挂着一盏盏煤气灯，两侧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木门，木门外还有一个黑色的雕花铁栅栏门，铁栅栏上挂着小牌子，上面写着房间的编号。

　　“0014，0015，0016，到了。这是你的房间，0016。”实验员17号从修女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铁栅栏门和里面的木门。不知如何地，克莉斯感到有些不安。

　　狭长的房间里放着一张铁制的单人床，一张小木桌，一张小板凳，一块小镜子和一个小烛台摆在桌面上。两边的砖墙上都开了一个“窗”，上面装着铁栅栏。石板地上干干净净，还放了一块软和的地毯。小木桌旁边有一个小置物架，摆了几本书。床靠着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小窗，阳光从外面透进来。

　　“谢谢您，女士！”克莉斯看到房间的设施比以前在砖巷的家要好很多，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看完房间，实验员17号带她去浴室洗澡，递给她一套崭新的白裙子。

　　克莉斯站到大木桶里，用沾了温水的海绵擦洗身子，这是她流浪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洗澡。洗干净后，她穿上新裙子，把旧衣服留在了浴室门口。

　　“好极了，我们回去吧，”实验员17号看着焕然一新的克莉斯，头发还滴着水，但已经不是那个脏兮兮的小耗子样的孩子了，“旧衣服我会拿去烧掉，不要它了。过会儿我会带饭去你的房间，你看起来真的饿坏了。”

　　“为什么要烧掉？”克莉斯疑惑地问。

　　“不要问问题！”实验员17号生硬地说。

　　回到房间里，克莉斯坐在洁白的床单上，叹了口气。她觉得这里的生活看起来好极了，但是没有了爸爸妈妈，只有她孑然一身在这世上。

　　泪水夺眶而出。克莉斯靠着床的栏杆，睡着了。

　　这个七岁的小女孩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但这不过是这个时代的底层人们的缩影罢了。而克莉斯还算幸运的。

　　当她睡醒的时候，头发已经干了，实验员17号把一盘食物放在那张小木桌上。白色的瓷盘里放着两块煎鸡肉饼，一点四季豆和胡萝卜，有一个小瓷碗里有热腾腾的蔬菜汤，还有一小碟奶油布丁。克莉斯从来没见过这么丰盛的一顿饭，在家里的时候，面包加上稀卷心菜汤就算是丰盛的一餐，而她在桥洞生活的那段日子，一天能讨到一块发霉的干面包已经是奢侈。她实在饿坏了，没有多想就狼吞虎咽起来。

　　房间书架上放着的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教小孩子识字的。克莉斯没有上过学，家里唯一一个能阅读的人是托马斯，但他的知识储备也很有限，她几乎没从爸爸那学到一点东西，只是从爸爸浓重的考克尼口音里听过几首报纸上蹩脚的诗歌。另外的几本书分别是《大卫·科波菲尔》《爱丽丝梦游仙境》《雾都孤儿》。

　　她开始坐在烛台前读那本识字书。当她读到字母“E”的时候，忽然感到房间一侧的窗那儿有动静。

　　“嘿，小丫头！”有个女人在唤她。

　　“是谁？”克莉斯看不清铁栅栏后的人。

　　“别担心，我是0015，孩子。”那个声音出奇地温柔平缓，就像妈妈一样，克莉斯突然鼻子一酸。

　　她放下书，走到铁栅栏那里，才看清那是一个中年女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丝毫不减她的美丽。女人坐在铁栅栏后面，对着克莉斯微笑。

　　“噢，您好，女士。”克莉斯有些害羞，微微红了红脸。

　　“不必叫我女士，”女人笑着说，“我是0015，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艾瑟尔。我叫艾瑟尔·夏普，虽然在这里没有人会叫你你真正的名字，你只有编号。”

　　“我是0016，或者，克莉斯·布里奇斯，我七岁。”克莉斯说。

　　“像个男孩的名字，克莉斯，”艾瑟尔说，“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克莉斯不想显得自己很可怜，于是强忍悲伤，咬着牙说：“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我被房东赶出来了，所以我就来了。宣传单上说，这里会提供我生活所需的一切，目前为止，我都觉得挺好的。”

　　艾瑟尔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七岁的小女孩比她见过的一些十几岁的孩子都要懂事，不禁心疼起这个孩子。“噢，可怜的孩子。”她怜爱地说。

　　这里会提供你生活所需的一切，她说，除了自由。

　　你走不出这个房间，走不出这个仓库，实验员会把东西送到你手里，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对他们提，他们会帮你满足的。艾瑟尔顿了顿。他们带你走进来，你以为那是很容易走的一条路，但是实际上如果没有熟悉路的人带着，你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克莉斯问。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的一切就是代价。但你不用担心，亲爱的孩子，你还小。他们说他们救你于水火，等他们到了需要你回报的时候，就没有回头路。
　　实际上你现在也走不了回头路了。这是我们的选择。

　　“可是我们没有选择！我如果不来，我就要饿死，或者冻死。”克莉斯说，她开始有些踌躇了，可现在为时已晚。

　　我相信你可以有，有另外的选择。在不久的以后。艾瑟尔说着把手伸过栏杆，摸摸克莉斯消瘦的脸颊。

　　“艾瑟尔，你能教我阅读吗？”克莉斯从桌子上拿来那本识字书，把它展示给艾瑟尔看，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如果可以的话。”因为她认识的很多女人都不会阅读，或者阅读能力非常有限。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接受教育的机会。

　　“我当然可以，亲爱的孩子。”艾瑟尔接过那本识字书。

　　这也是我需要的一切的其中之一。克莉斯暗暗地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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