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得到名声，坏女人得到一切

　　“无碍，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徐秉雪摇摇头，起身欲抱起沉重的古琴摆回原位。

　　段安见她那副弱柳扶风之姿，上前几步从她手中接过古琴。

　　这下轮到徐秉雪感到惊讶了，笑问：“段小公公好像格外不怕本宫。”

　　“公主亲民，与陛下一般爱民如子，乃是好事。”
　　“段小公公倒有几分口才。”

　　“公主谬赞，微臣只是如实回答。”段安放好琴，转身躬身告退，“药已同伞具放下，若无事，微臣告退。”

　　　　 等人走后，徐秉雪唤人进来收拾段安带来的东西。

　　“太女，果然有几株难得的药材。”
　　“带下去给太医验了再说。”
　　“还有一事，圣旨已经送出宫外。”

　　徐秉雪淡淡点头：“凡是接手过的人，谨慎敲打一番，若能以钱财动人无需留命。”
　　“是。”

　　.
　　到了回归宴当天，徐秉雪盛装出席，坐在琴女们首部带领奏乐。

　　可宴会众人谈及徐秉雪最多的不是她的琴艺有多过人，而是徐秉雪本身。
　　徐秉雪是徐国唯一的异姓公主。
　　明明是文真帝亲生，却只得冠个公主头衔的异姓公主。

　　传闻十六公主出生那天，国师预言旭国将会出现二圣临统之象，这一预言吓坏了皇室，连忙询问好坏。

　　好在国师表示卦象上吉，不用惊慌。

　　但文真帝和太后一等人还是暂时没能缓得过来，女子临帝，虽说以前也诞生过几位，但实属少见，况且旭国早有一位大皇子作为未来太子。

　　国师说是上吉卦象，却遭架不住皇室的多疑猜忌。女子就算了，还是一男一女兄妹两帝共统天下，这成何体统！

　　文真帝被皇室和大臣闹了一月多，终于决定让十六公主随母姓，意思上把她当作外人，等太子登基，再以皇后身份嫁过去，也相当于二圣了。

　　可惜终究没有成愿，就在设立太子的几年突然爆出丑闻。原来是皇后当年还未成为皇后时产子，生出的是一对双胞胎，但那时按民风传统来讲，双胞胎是不祥之兆，龙凤胎是最佳。

　　可怜的皇后只好忍心让心腹抚养其中一个长大，若无其事便让双胞胎互换身份出现在宫中，这么多年下来一直保持其样。

　　直到国师横空一条预言，让皇后想灭口的心都有了。一方面她既害怕欺君之罪，另一方面她又想到两个儿子都能当上皇帝而骄傲得意，为此，她需要一个能够让儿子在羽翼丰满和世人接纳前选择个挡箭牌。

　　刚出生的十六公主正好撞入皇后的眼中。
　　十六公主母妃卑微，其女儿何德何能成为一国之君？

　　当时很多人都不看好这个女婴，十六公主的身体更是替她回答了：不能。

　　当时皇室跟大臣都感到古怪，但是天赐预言，还是将十六公主当作太子之名培养，内心期待着万一是十六公主先登基不久撒手人间，另一位皇帝全面接她的位子呢？

　　朝堂后宫万众瞩目这个女婴的成长，十六公主才情绝伦，可惜身子羸弱，加之性子如她的母妃自卑，被皇兄碾压大段距离，沦为衬托明珠的鱼目。

　　直到有一年文真帝发现双胞胎不同之处，派人暗中调查才将此事公之于众。

　　难得的是，比起兄妹临朝，世人对于双子坐命更加容易接受，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废除十六公主为太子之名，改立双生子之一为太子。

　　太子与其胞兄也确实能够让文真帝感到满意，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双生子不祥之兆被打破，改之天降祥瑞。

　　十六公主的失势成为了一个笑话，一个旭国笑话。

　　文真帝曾经带她在身边教育几年，丑事暴露后对双生子喜爱堪比她，怜悯她无辜牵连其中，将当年少数支持她的党族打压或发配边疆，但在生活开销还是一如既往对待她，除此之外，其他贪念不可多想。

　　皇位到底有多么吸引人，自古群龙夺宝便能窥之一二。

　　随着皇室子嗣渐渐长大，玉玺被盗一事，文真帝让心腹第一个查的就是十六公主宫殿。
　　要知道，十六公主身子不行，能力可不输于其兄。

　　现在十六公主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了就要承受皇帝一辈子的疑心和不信任。

　　一曲终，坐在皇帝侧下座的北宁大将军主动向宴会中央半跪求封赏。

　　“臣有一愿，想求陛下讨要。”

　　众人兴致起。

　　静谧的宴会又开始升起淡淡的古曲，不燥不急，不会显得突兀，反倒意外合适北宁大将军的说辞。

　　“臣想向陛下求一姻缘！”

　　哗——

　　众人目光落在了弹琴的徐秉雪身上，个个眼里泛着好奇和探究的欲望。

　　文真帝也没有想到北宁大将军会先提出索求姻缘，故作好奇：“爱卿这是看上那家小姐了？对方父母可是否得知？”

　　“并不知，但今日微臣想大胆一次。”

　　北宁大将军叩首，挺直了身子，深深凝视正在弹琴的琴师方向。

　　众人一看，有戏！

　　谁不知道皇帝难得派出十六公主出行宴会，还是担当琴师之首，而十六公主的琴艺是跟年贵妃所学，旭国中十六公主论琴艺排名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臣想求赵户侍郎家中二嫡女为妻！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铮————”

　　乐曲中有人弹错了弦，突兀地破坏了整首曲子。

　　琴师们纷纷停下，望去那名弹错的琴师，包括徐秉雪。

　　一名脸红羞涩得快要滴出血的妙龄少女别扭又大胆地站起来。

　　北宁大将军继续恳求:“臣与二小姐自幼相识，当时年少，家族落魄，是二小姐接济了臣，以及行军所用的各种盘缠，也是二小姐私济于我。没有二小姐就没有如今的微臣，此等恩情微臣早已芳心暗许，发誓非二小姐不娶啊陛下！”

　　宴会上被点名的赵户侍郎突然暴怒：“难怪当年给你两倍月钱都不够花，敢情是偷偷拿去美救英雄了！”

　　被点名的二小姐脸更红了，鼓起勇气来到中央跟北宁大将军齐跪。

　　文真帝不动声色地斜了穿着宫装看戏的病弱少女，试探性问向赵户侍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爱卿觉得如何？”

　　“……唉，陛下，实不相瞒，其实我家小女也早就倾慕北宁大将军。将军府与赵家也有几分交情，又是两情相悦，那便允了这份难得的姻缘。”

　　文真帝得到回答，哪怕跟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在众大臣面前也不好多说，只能顺了情面赐了这门婚约。

　　赐完这婚约，文真帝以身体忽然不适退宴，错过了屏风后面为首的少女轻指一弹，以及那抹不动声色的勾笑。

　　宴会结束，徐秉雪坐上回宫的马车，路过一处无人小巷子，直接拐了进去。

　　马车停了。
　　外面传来一名少女的声音：“太女，今日之后……”
　　“你且好好跟着北宁大将军生活，用到你时自然会有人找你。”
　　徐秉雪缓缓闭上眼，等着外面少女的一句多谢太女后恢复原状。

　　赵家，是她的人。
　　徐秉雪轻启：“回宫。”
　　马车再次行动。

　　想当年出事前还是有一部分人暗中伸出橄榄枝，而她也给那些人相应的仕途利益，等过了几年，那些人全部拿到了他们想要的。

　　其中，赵家想要的最多，尤其是赵家子女。

　　她就稍微点拨赵二小姐多关注身边的人。赵家与寒门落魄的将军府距离相差不远，赵二小姐聪慧，一点就通，找上碌碌无为的将军之子，就是取得现在非凡成就的北宁大将军，令将军为之动容。

　　北宁大将军能够成功混入军营并且在里面扎根，少不了徐秉雪在暗中帮助。

　　将军府与赵家不同，一个是手握重权、赫赫有名的实权将军，另一个则退至朝廷圈子作中立派。

　　皇帝知道北宁大将军有些功高盖主，以至一直调去边疆打仗，为的就是防止与其他皇子暗中结盟谋反皇位。

　　宴会赐婚，也不过是想要一箭双雕。

　　若北宁大将军正如皇帝所想，成功赐给她，那往后定会因为某些莫须有罪名，被皇帝理所当然的铲除。她也难逃一死。

　　毕竟如日中天的皇帝不会放任重权握在他人手中，集中军权，威胁着他和太子地位。

　　所幸北宁大将军主动避嫌，虽日后还会被皇帝盯住，但调回边疆便无事。

　　夜深了，徐秉雪放下经书，准备回床睡觉。

　　知蝉走进来，低眉顺眼，贴近徐秉雪耳边：“段小公公似乎看见了我们的人。”
　　“那人如何？”
　　“其貌不扬，就是个中间接手的普通人。”
　　“挑几种散毒下在他的伙食里，过后派人送一些银两算是抚慰他的家人。”
　　“是。”

　　知蝉出去，殿内又变回安静。

　　徐秉雪任由耳房的小婢替自己褪去繁琐的衣物，盖好绒被，随着自己的命令熄灯。

　　段安，一个小公公也想插手其中？

　　徐秉雪缓缓闭上临睡前带着晦涩的眼睛。

　　今夜无云，月明风清，被思念的段安小小地打了个喷嚏，随着他的失态，原先还在禀报的下属停口等待他的发话。

　　“继续说。”段安用手帕捂着了鼻口。

　　那名下属继续说下去：“我们的人调查到他的家里有一妻子，两个孩子，尚且都在读书，他本人也只是一名小小的摊贩。”

　　“当日他给赵家女婢的是什么东西，可有查清楚？”

　　下属将头垂得更低：“未曾。”

　　“废物。”段安训了一声，“连个东西都查不出，义父要你们何用？”

　　下属不敢再多解释。

　　段安悠悠起身，观望着院内的明月，“那女婢是赵家二小姐的贴身婢女。宴会散时我见那二小姐向着宫门的反方向离开，那个方向的宫殿可是只有几位太妃、公主住的地方。”

　　赵家何时跟后宫搭上了？

　　居然能悄无声息暗通一起，待得捉拿全部证据，定向义父禀报此事。

　　可惜此事无法如他所愿，段安再次得到下属传来的消息，那个摊贩因为夜半喝酒喝多，喝死了。

　　“这么巧？偏偏是被我准备揪住的时候？”段安邪笑，漫不经心玩弄着腕边虎绣紧袖。

　　想必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他顿了顿，起身：“今日休沐，免了你们的看护不当，都出去吧。”

　　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是主凶但摘得最干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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