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游戏

　　走廊里弥漫着和病房一样的消毒水味，只是更淡些，被灰尘和霉味盖过了大半。墙壁上贴着早已褪色的标语，“按时服药，早日康复”几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只剩轮廓，像一道模糊的疤痕。
　　林砚走在前面，手里的输液架被他攥得紧紧的，金属杆上的锈迹蹭到了掌心。孟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呼吸声很轻，却能清晰地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咚……咚……”
　　远处又传来了那种拖沓的脚步声，比刚才病房里那个怪物的声音更沉，还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林砚立刻停住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拉着孟佳躲进旁边一间敞开的病房，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只留下一条缝隙观察外面。
　　几秒钟后，一个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那东西穿着件破烂的黑色外套，身形异常魁梧，一条铁链一端拴在它的脚踝上，另一端拖在地上，每移动一步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的手里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斧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护……士……”它发出含混的嘶吼，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不听话……要惩罚……”
　　孟佳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砚的心跳也快了几分——这明显比刚才那个“初级感染者”更危险。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林砚才松开了紧握着输液架的手，掌心已经沁出了汗。“那东西行动慢，但武器很危险，尽量避开。”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孟佳用力点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间病房和刚才那间格局相似，只是更乱。床上的被褥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墙角堆着几个打翻的垃圾桶，污水混着不明垃圾流了一地。
　　“病历可能在抽屉或者柜子里。”林砚一边说，一边开始翻找。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只有几个空药瓶和一团发霉的纱布。旁边的衣柜门是坏的，歪歪扭扭地挂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股陈腐的木头味。
　　孟佳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翻查着床底。“这里有个盒子！”她突然小声喊道。
　　林砚走过去，看见孟佳手里拿着一个铁制的小盒子，巴掌大小，上面挂着一把黄铜小锁。盒子表面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像是某种医院的标志。
　　“锁着的。”林砚掂量了一下盒子，“里面可能是病历，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那怎么办？我们没有钥匙啊。”孟佳急道。
　　林砚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刚才那个怪物消失的方向。“也许钥匙在别的地方，或者……”他顿了顿，看向孟佳，“我们可以找东西把锁撬开。”
　　他们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最终林砚在墙角发现了一根弯折的铁丝。他蹲下身，用指甲钳（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的，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将铁丝的一端掰弯，插进锁孔里慢慢摸索。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孟佳眼睛一亮，连忙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一叠泛黄的纸，纸页边缘已经脆化，上面用蓝色钢笔写着字迹，有些地方因为受潮而模糊不清。
　　【患者姓名：李红梅】
　　【入院时间：2014年7月15日】
　　【症状：幻听，总说听到墙壁里有人哭。拒绝进食，认为食物里有毒。偶尔会攻击医护人员，大喊“他们在骗我们”。】
　　【治疗记录：每日注射镇定剂，效果不佳。第10天夜晚，患者试图用碎玻璃划伤自己，被值班护士发现。第15天，转至重症监护区……】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模糊，最后几行几乎看不清，只能辨认出“实验”“反应剧烈”“失败”几个词。
　　“李红梅……”孟佳小声念着这个名字，“她也是玩家吗？还是……本来就在这里的人？”
　　林砚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停留在“重症监护区”和“实验”这两个词上。“重症监护区可能在另一栋楼，”他将病历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的衬衫口袋里，“这上面的信息可能有用，先收好。”
　　金属环震动了一下，上面的文字更新了：【已收集病历×1，剩余2份。】
　　“真的是病历！”孟佳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我们找到一份了！”
　　林砚站起身，刚想说话，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快！那边有动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喘息，“刚才那怪物往这边跑了！”
　　“别追了，先找病历要紧！系统提示说第一个副本的病历藏着关键线索，错过就麻烦了！”另一个声音更沉稳些，像是个中年男人。
　　林砚和孟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还有其他玩家？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停在了他们这间病房的门口。林砚下意识地将孟佳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输液架。
　　门被猛地推开了。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前面的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警惕地打量着病房里的林砚和孟佳。他身后的中年男人则穿着一件灰色夹克，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你们也是玩家？”连帽衫年轻人先开口了，语气带着怀疑。
　　林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你们也是来收集病历的？”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我叫周明远，你可以叫我老周。他是赵鹏。我们醒在三楼，刚解决了一个拿着针管的怪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砚手里的输液架和孟佳手里的铁盒子上，“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一份病历了？”
　　林砚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递给老周。“李红梅的，上面提到了重症监护区和‘实验’。”
　　老周接过病历，仔细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和我们找到的线索对上了。”他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林砚，“这是我们在护士站找到的，一张残缺的楼层分布图，上面标着重症监护区在五楼，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危险’。”
　　林砚接过图纸，上面的线条已经模糊不清，但能看出这栋楼共有六层，五楼的位置确实被画了个红圈。“所以剩下的两份病历很可能在五楼？”
　　赵鹏嗤笑一声：“危险才好，说不定奖励更丰厚。不过那地方肯定有厉害的怪物守着，就我们四个……”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砚和孟佳，“这小姑娘看起来胆子不大啊。”
　　孟佳脸一红，下意识地往林砚身后缩了缩。林砚淡淡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剩下的病历，而不是讨论谁胆子大。”
　　老周打圆场：“林先生说得对。我们刚才在走廊里看到一个拿斧头的怪物，铁链拴着脚，行动慢但攻击力强，应该是守在通往五楼的楼梯口。”他指了指图纸上的楼梯位置，“楼梯在走廊尽头，但被一扇铁门挡住了，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钥匙在哪里？”林砚问。
　　“不知道。”老周摇摇头，“但我们在护士站的桌子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钥匙在夜班护士的休息室里’。休息室在二楼，也就是我们现在这层。”
　　赵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废话了，找到钥匙去五楼就是了。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难受。”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是刚才那个拿斧头的怪物！”赵鹏握紧了棒球棍，“好像在那边！”他指了指走廊左侧。
　　老周立刻合上笔记本：“可能有其他玩家遇到危险了。我们去看看？”
　　林砚没有犹豫：“去看看。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具尸体好。”
　　他们四人小心翼翼地走出病房，沿着走廊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铁链拖地的声音就越清晰，还有那个怪物“嗬嗬”的喘息声。
　　转过一个拐角，他们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年轻女孩正蜷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背包，而那个拿斧头的怪物正举着斧头，准备朝她劈下去！
　　“住手！”赵鹏大喊一声，举起棒球棍就冲了过去。
　　怪物被声音吸引，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盯着赵鹏，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一斧头朝着赵鹏砍了过去！
　　赵鹏反应很快，侧身躲开，棒球棍狠狠砸在怪物的胳膊上。但这怪物的力气显然比之前那个大得多，只是闷哼了一声，反手又是一斧。
　　林砚见状，立刻举起输液架冲上去，对着怪物的腿狠狠砸了下去。“砰”的一声，怪物踉跄了一下，铁链绷得笔直。
　　“它的腿！铁链是弱点！”林砚喊道。
　　老周虽然看起来文弱，但反应很快，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着怪物的脚踝砸去。孟佳也鼓起勇气，捡起一根木棍，对着怪物的后背打了过去。
　　怪物被几人围攻，嘶吼着挥舞斧头，却因为铁链的限制而行动不便。赵鹏找准机会，一棒球棍砸在它的脑袋上。
　　“咔嚓”一声，和之前那个怪物一样，它的身体晃了晃，慢慢倒了下去，化为一滩黑色的液体。只有那把斧头和铁链留在原地，发出冰冷的光泽。
　　“呼……”赵鹏喘着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这玩意儿真硬。”
　　墙角的女孩这才敢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谢、谢谢你们……我叫张琪，我刚醒过来就被它追，跑不动了……”
　　林砚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夜班护士的休息室？”
　　张琪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我刚才就是从那边跑过来的！休息室就在前面第二个门，但是门锁着，我打不开……”
　　众人对视一眼，眼里都露出了喜色。
　　老周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看来运气不错。张琪，你知道休息室里有什么吗？”
　　张琪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哭？
　　林砚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这个到处是怪物的地方，“哭声”会是什么？
　　他看向走廊前方，张琪说的休息室就在不远处，门是深棕色的，上面挂着“夜班护士休息室”的牌子，字迹已经模糊。
　　“走。”林砚握紧了输液架，“去看看。”
　　赵鹏扛起棒球棍，率先走了过去。老周扶着张琪跟上，孟佳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在林砚身后。
　　休息室的门果然锁着，但比之前那个铁盒子的锁要大得多。赵鹏试了试，用棒球棍撬了半天也没动静。
　　“得找个更结实的东西。”他喘着气说。
　　林砚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消防栓上。他走过去，用力拉开消防栓的门，里面放着一根消防斧，崭新得和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用这个试试。”他拿起消防斧，掂量了一下。
　　赵鹏眼睛一亮：“这个好！”
　　林砚走到门前，举起消防斧，对着门锁狠狠劈了下去。
　　“哐当！”
　　门锁被劈开了。
　　门后的哭声停了。
　　一股比之前所有气味都浓郁的血腥味，从门缝里涌了出来。
　　林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休息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透进一点微弱的光线。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趴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但她的哭声，却像是指甲刮过玻璃一样，尖锐刺耳。
　　而在她脚边的地板上，散落着一把黄铜钥匙。
　　正是通往五楼楼梯的那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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