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著名的情书

　　江辞的转来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星湖中学的高二掀起一阵细碎的涟漪，又很快被试卷和倒计时牌压了下去。

　　林漾发现，新同桌是个“绝缘体”。上课专注得像钉在椅子上，下课要么趴着睡觉，要么抱着速写本往顶楼的画室钻，一整天说的话不超过五句。最绝的是，他好像自带结界——前桌女生递过来的笔记，他礼貌接过说谢谢；后桌男生约他去打球，他摇摇头说不用。温和，却疏离得让人没辙。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陈佳佳戳着林漾的后背，压低声音，“上次我看到他画的画，全是灰色调的，看着就丧。”

　　林漾正对着一道数学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他想起那天在操场角落，江辞低头画画时的侧脸，睫毛很长，像栖息着一片安静的阴影。“谁知道呢，”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却莫名有点在意。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漾写得烦躁，抬头时正好撞见江辞往书包里塞速写本，本子没关紧，露出里面一张画的边角——是片很暗的夜空，星星被涂得模糊不清，只有一颗特别亮，孤零零地悬在纸上。

　　“你喜欢画画？”林漾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江辞的手顿了一下，合上本子的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嗯。”他应道，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小时候也学过，”林漾没话找话，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不过后来觉得太安静了，坐不住，就跑去练篮球了。”他边说边比划了个投篮的姿势，想逗对方笑，却只换来江辞一个淡淡的眼神。

　　江辞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我去画室。”

　　“哦。”林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练习册，忽然抓起笔，在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11号球衣，旁边添了个火柴人，背着画板。画完又觉得幼稚，赶紧用涂改液涂掉，纸面上留下一块斑驳的白。

　　晚自习前的半小时，校园里热闹得像集市。林漾去小卖部买了瓶冰汽水，回来时绕去了顶楼。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

　　他推开门的瞬间，呼吸顿了半拍。

　　江辞站在画架前，手里握着画笔，画布上是星湖中学的黄昏——夕阳把教学楼染成金红色，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篮球场上有个跳跃的身影，球衣号码隐约是“11”。

　　而画的角落，有个背着画板的少年，正朝着那个身影的方向望。

　　“你……”林漾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里的汽水瓶被捏得“咔咔”响。

　　江辞猛地回头，脸色瞬间白了。他手忙脚乱地用画纸盖住画布，动作太大，颜料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蓝色和黄色的颜料混在一起，洇湿了地板，像片狼狈的晚霞。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路过……”林漾慌得像自己做错了事，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抓住了。

　　江辞的手指很凉，带着颜料的气息，轻轻碰了他一下就松开了。“抱歉，”他低着头，声音有点哑，“吓到你了。”

　　林漾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又看了看地上那片混在一起的蓝与黄，心跳突然变得很乱。他想说“画得挺好的”，又想问“那个11号是我吗”，最后只挤出一句：“颜料……我帮你收拾吧。”

　　他蹲下身，抽了纸巾去擦地板。江辞也蹲下来，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又飞快地弹开。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晚自习的铃声远远传来。林漾抱着书包站在画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江辞正把那幅画小心地卷起来，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发顶，像撒了一层碎金。

　　“明天见。”林漾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江辞抬起头，眼里好像有光动了一下。“嗯，明天见。”

　　那天晚上的自习课，林漾一道题都没做进去。他总想起那幅画里的11号球衣，想起江辞泛红的耳尖，想起两人碰到一起时，那瞬间的、像汽水冒泡一样的慌乱。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像也有点烫。

　　原来灰色调的画里，也藏着偷偷亮起来的光啊。林漾望着窗外的夜空，第一次觉得，晚自习的时间过得这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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