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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
赵六娘先是一愣,随后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往后爬。她浑身发软站不起身,只能一边手掌撑地往后缩,一边看着男人在她面前把玩那匕首。
男人指尖擦过匕首锋刃,力度很轻也并没有见血。他实在是个吓唬人的高手,眼看着赵六娘惊惶失措的眼睛映在匕首上,还是没急着动手。
他只是又往赵六娘身前走了两步。不住逼着赵六娘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身,仔仔细细打量那一张因惊吓而毫无血色的脸。他看着赵六娘强压下心中恐惧,慌慌张张迎上他的视线。赵六娘见他不说话,只是看自己,便大着胆子道:
“你......你若是肯放我走,你要多少钱,我带你去拿......”
男人笑一笑,侧身对着王怀仪已经冰冷的尸首扬了扬下巴,问赵六娘:“你觉得我杀他,是为了钱?”
......
赵六娘还真没想过此事,一时不作声。
男人似乎有些感叹,“啧,估计在你眼里,王家算得上富户。可在我眼里,他王家那点银子,别说让我杀人,我看都懒得看一眼。......其实按照规矩,我是要连你一起杀了的。但看你也是可怜,我给你一个机会。”
“啊?”赵六娘一愣,随即眼睛亮起来。她顾不上许多,结结巴巴问:“那,那你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男人缓缓站起身,在屋子里绕了一圈,问赵六娘,“如果一会儿我走了,有人进来问他是怎么死的,你如何说?”
赵六娘飞快想了想,忙道:“我一定不说见过你!就说.......就说我进来时他已经死了......我没看见杀人的是谁......”
男人凝视她,点点头,“还算不错。”
他看了赵六娘许久,看得赵六娘一点一点低下头去。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男人在怀里翻找什么。赵六娘正疑惑,只见男人递了颗丹药到她面前。
赵六娘没接,问他:“这是什么?”
男人微笑:“保你命的。”
“......”
赵六娘明显不相信。什么保她命的?瞧这丹药黑漆漆油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人莫不是要哄骗着她吃毒药吧?赵六娘摇摇头,道:“我不吃。”
男人依旧微笑:“不吃?不吃我就只能杀你了。”
赵六娘:“......”
匕首就在颈侧,她别无选择,只能接过那颗丹药,一仰头咽了下去。丹药苦涩无比,激得她直咳嗽。可气的是,男人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竟连杯水也没递给她。
赵六娘委屈极了,刚把药吞下,就听见男人开口:“你刚才说,我走之后装作没见过我。可有想过这样一来,杀王怀仪的人就非你不可了?”
赵六娘疑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真不是个聪明的女人。男人无奈叹气,指了指窗户:“我是翻窗进来行刺的,无人看见过我进此房中。从王怀仪进来到他死,只有你一个人进过这房间,懂了吗?”
赵六娘这才明白,但她紧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个歌女呢?不是说王怀仪带了个歌女进来吗?”
男人嗤笑一声,“还看不明白?你说的歌女和我是一伙的,她把人带到这儿来,我才好下手不是?所以吧,姓王的死也不全怪我,还得怪他好色。”
......赵六娘竟然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还想说什么,却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逐渐有些意识混沌。她很快撑不住,快要倒下去之前,终于明白过来——男人给她吃的不是毒药,是迷药。
“你......”赵六娘快要说不出话,扶着床边滑下身子。
她葱指紧紧扣着床边木头,男人眼看着她快要失去意识,问了句:“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什么?”声音细如蚊呐。
男人盯着她,在确认她要彻底昏过去的上一秒,一字一顿道:“江、修、诚。”
——
“姑娘!姑娘!”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到赵六娘耳边,她于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后,熟悉的家具摆设映入眼帘,她这才知道自己的确死里逃生。
仍旧后怕心惊。她甚至有些不敢动弹,生怕一动,那手执匕首的身影又会出现在眼前。
“嬷嬷.......”她开口,声音沙哑,喉咙干渴。
被她唤作嬷嬷的是个在赵家伺候多年的老妈子,姓张。她一手带着赵六娘长大,一见她终于醒了,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的老天爷,你可算是醒了!你说说你,怎就这么背?去替人家寻人,怎么就遇见这种事?那安平楼的掌柜派人来家里报信,说发现你的时候,王家郎君已经......已经没气了!......听说王家已经派人报官,哎哟,真是造孽!......好在你没事。”
赵六娘一口水喝完,脑子好歹清楚些。
他还真没有杀她。
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赵六娘浑身打了个寒颤。
“......我没事。”她握住张嬷嬷的手,“就是......有些吓着了。”
张嬷嬷听了,更是心疼,嘴里不住地念叨:“可不是吓着了么!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哪儿见过这种场面!说来也真是......可怜那刘家小姐,这还没过门呢,未婚夫婿就这么没了,往后可怎么说人家?”
赵六娘闻言,却半点不担心,反倒是为刘安惠庆幸。
王怀仪本就不是良配,刘安惠若是嫁过去,还不一定要遇见多少糟心事。如今王怀仪死了,刘家总不会逼刘安惠嫁一个死人。
“可怜什么?”赵六娘瞥了张嬷嬷一眼,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又回来了,“王怀仪那种烂人,死了是老天开眼,替天行道。安惠这下可算是脱离苦海了,有什么可怜的?我看是天大的好事!”
张嬷嬷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说话总是这么直。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到外头去说,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盼着王家郎君死呢。”
赵六娘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刘安惠已掀起帘子进来了。
她脸色煞白,眼圈还红着,一看见赵六娘便扑了上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六娘!你没事吧!我听说你醒了......王怀仪他......那时候你晕倒在房里!我吓得魂都要没了!”
赵六娘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我没事。你呢?别被吓坏了。”
刘安惠摇了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拉着赵六娘在床边坐下,声音里还带着颤抖:“我......我也不知道。王怀仪他......我一想到他死了,心里竟然……竟然松了口气。六娘,我是不是很坏?”
“你坏什么?”赵六娘嗤笑一声,替她擦掉眼泪,“是他该死。若不是他背信弃义,我也不会上楼去找他,更不会撞上那档子事。说到底,是他自己招来的祸。你如今自由了,该高兴才是。”
刘安惠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她确实是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像是就这么被人一脚平白踹开了。她看着赵六娘,感激又担忧,“不管怎么说,六娘,这次都是我连累了你。以后,我......”
“你我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
刘安惠破涕为笑。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不免担忧道:“对了六娘,我来还有件事要提醒你。我爹昨日收到信,说你爹爹下个月就要从江南回来了。”
赵六娘眼中一沉,眼中晦暗不明。她重新坐回床边,手掌叠放在膝盖上,沉默半晌才笑了笑,故作若无其事道:回来就回来呗,大惊小怪干什么?”
“你忘了?”刘安惠急了,“你爹这次回来,怕是又要给你说亲事!王家这事一出,我是暂时逃过一遭......我只是怕你爹会给你寻个不称心的人家,到时候你想跑都跑不掉!......他上次回来,不是就有此意吗?”
赵六娘听完,也并不忧愁,反倒一笑。
她语气轻快,“他想逼我嫁人?做梦去吧。只要我不愿意,休想随随便便把我许给谁。”
赵六娘今年已十八岁了,她父亲的确早两年就动了将她许人家的心思。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下文,原因有二:
一是赵全贵憋足心气想把女儿嫁给官宦人家,可哪个官宦人家愿意轻易娶一个商户女呢?赵全贵又舍不得赔上许多嫁妆。
二来,赵六娘泼辣的名声几条街都有耳闻,谁家娶媳妇不想娶温柔贤淑的?自然就不考虑赵六娘。
因此赵六娘倒也不太愁她父亲会随意把自己塞给谁,太低的门楣赵全贵看不上,高门大户又瞧不起赵六娘,这事且有的磨呢。
想及此处,赵六娘心下松快许多。
她拉着刘安惠的手,笑着,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放心,没人可以欺负了我。”
刘安惠叹气间,赵六娘不知怎的又想起昨日包厢里的刺客。她想起他一身黑衣,握着匕首调侃捉弄自己的模样,心下有些恨。那时只顾着害怕了,如今一想,这刺客还真是第一个让她狼狈至极的人。
有什么了不起?迟早被官府捉拿,正身砍头!
赵六娘这般想着,又听见张嬷嬷于一旁开口,语调无奈:“姑娘啊,你倒是硬气!可等明日你父亲回来,万不敢再这样倔了。他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赵六娘听了,默默不说话。
是啊,她父亲要回来了。
她这些日子的潇洒好时光,估计也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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