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六十三度五

　　清岚是在电梯里遇见那个新人的。

　　说起来，她入职已经快有三个月，生活平淡得像度假，她现在做的课题是一个关于微表情分析的定向研讨，前几日去学术总管艾斯林女士的办公室递交申请，希望能与脑科学部商讨一下共创的可能———温和的艾斯林女士笑着给了她答复，“那可太幸运了，亲爱的，我们的新任首席科学家会在下周二正式任职。回去等通知吧。”

　　那之后清岚就把‘首席科学家’忘到了脑后，礼拜二时李梅似乎确实来通知她参加什么入职典礼，而她当时忙着和伦理委员会的条文搏斗，心情很恶劣。

　　“谁，凭什么我要专门去看她入职？”清岚头都不抬继续写邮件痛骂委员会的基层办事员，李梅站在一旁满脸不耐烦得把邀请信翻得哗哗作响。

　　“爱瑞思.德里斯，”李抱怨道，“您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要不然呢？”清岚大发牢骚，“我为啥要提前知道。”

　　李沉默了，“您从来不看新闻的吗？”

　　清岚终于暂时放过伦理委员会的小职员，打了个哈切，心不在焉地抓了一把头发，一脸茫然地看向助理，“不看啊，但和这事有关吗？”

　　“至今为止最年轻的将诺贝尔生理学与物理学年度两奖共归一家的青年英才，爱瑞思.德里斯博士将于12月6号正式任职于联合国脑科学学术组织冰岛总部第一研究院。”李面无表情地背诵一个月前CBS晨间新闻的内容，毫不客气在清岚试图插话前抢先一步，“别跟我说您看的是BBC，清博士，”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继续说道，“BBC自从诺奖发布那天就已经不下五万遍提起过这件事了，毕竟英国终于有一个像样子的科学家了。”

　　“原来如此，”清岚思考片刻，最后信念坚定地补上一句，“不去。”

　　随后她在李愤怒的眼神下哈哈一笑，“我讨厌/英//国人。”清博士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反正不去。”

　　而诺贝尔双奖得主此时正和她一起站在电梯间里，气氛很微妙。

　　爱瑞思.德里斯身材高挑瘦削，目测净身高不及一米七五，黑发绿眼，肤色苍白，穿着深绿色衬衫，没打领带，没戴工牌，领口敞开，白色的实验服没系扣子。不长不短的黑发随意束在脑后，一头乌发与她毫无血色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样子和我一样散漫，清岚想。黑色西裤，长短适中，刚好符合‘英式标准西服礼仪’中‘perfect’一档，略微遮住了些那双黑高跟皮鞋，褶皱也翻得很迷人。客观来讲，她长得很漂亮———五官都很出挑，神情淡漠，戴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下是一双讽刺派诗人的犀利上挑眼眶，薄唇微微向上勾起，带着一丝傲慢的笑意，。清岚很没教养地盯着她看了两秒，怎么也不像是二十四岁斩获诺奖的青年英才。

　　清岚突然愣了一秒。等等，她猛然回想起硕士一年级时的那场辩论赛，反方辩手似乎来自帝国理工…对了，那个最佳辩手名字里似乎也带了很多r。

　　德里斯则似乎没打算搭话，靠在玻璃镜上眯着眼休息，神态颇似一只静候猎物的狐狸，清岚抱着臂站在一旁。终于，她转过头来正对着清岚，审视似地打量她，丝毫没有收敛她那种高高在上的刻薄气焰的意思，清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而真正令清岚惊讶的是，德里斯居然会选择先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

　　“日安，请问您是…？”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嗓音有些哑但不可否认得有魅力，尽管这让她看起来更加高傲，俨然一副‘和你说话就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的姿态，清岚轻笑一声，向她伸出手。

　　“犯罪心理学家与社会学家，首席心理学家，清岚。”

　　对面的女人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内脑物理学与神经化学，首席科学家，爱瑞思.德里斯。”她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有些狐疑地握住了清岚的手，指尖冰凉。

　　“幸会。”清岚勾起嘴角，满意地意识到自己比她高出三四厘米，“德里斯博士？”

　　“幸会。”后者若有所思地看向清岚惹眼的红色短发，“清博士。”

　　清岚此时正在努力回忆硕士时那场辩论赛，她和她记忆中那位反方三辩并没有直面交锋———她只记得那位r女士在听完她的陈词后评价是一声冷笑。

　　“啊，”她最终决定尝试一下，“您是毕业于帝国理工吗？”

　　德里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轻声‘嗯’了一声表示清岚猜对了，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响，她抬眼看了一眼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清岚颇为狼狈地跟了出来，“你是不是2034年的时候参加过全球大学生辩论赛，在悉尼大学的那场，”她一双薄荷色的眼睛直挺挺地盯着德里斯，随后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正拽着她实验服的后襟。

　　德里斯不可置否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也在记忆系统里搜索眼前红发年轻女人的信息，而且看样子是失败了，清岚默默感慨，记性像我这么好的人可不多了。

　　“辩题是‘理论和应用哪个更重要吗‘？”德里斯突然说，她们此时站在B3层的走廊里，不断有下属从身边匆匆经过，她将音量提高了些。“

　　“呃，”清岚在心底呐喊，怎么会有人真的还记得四年前的辩论赛啊。“应该是吧，”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哦我想起来了，”德里斯突然打了个响指，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笑容“您当时把邱/吉尔说成生姜了！”

　　草，清岚想，该//死的英//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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