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心率

　　第二天清晨八点，我就揣着个凉透的肉包站在了星光天地后门的巷子口。

　　帆布包里塞得鼓鼓囊囊，除了采访本和录音笔，还有昨晚打印的周叙作品年表，边角被我反复翻看，卷得像朵菊花。

　　巷子是条老巷，墙皮斑驳，几棵老槐树的枝桠歪歪扭扭地探过墙头。

　　我选了个堆着旧纸箱的角落，既能看清巷口动静，又不容易被巡逻的保安盯上。

　　我抬头看了眼腕表，八点三十分，距离周叙的活动开始还有五个多小时。

　　“小姑娘，等人啊？”

　　卖煎饼的大爷挥着竹蜻蜓问，面糊在铁板上烙出金黄的圈。

　　“嗯，等个朋友。”

　　大爷哦了声，没再多问，转身给下一位顾客抹甜面酱。

　　从八点等到十点，巷子里的人渐渐多起来。

　　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抱着文件夹快步走过，戴鸭舌帽的场务扛着摄影器材往地下车库钻，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只有我像棵钉在原地的树，眼巴巴盯着巷口那道拐进来的弧线。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林薇发来消息。

　　“咋样？蹲到了吗？”

　　我回了个奋斗的表情包，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终究没说自己已经蹲了三个钟头。

　　十一点二十分，一阵不同寻常的安静突然漫过来。

　　不是人声鼎沸后的沉寂，是种带着压迫感的低气压，连煎饼摊的油星子都像是凝固了。

　　为首那辆车身宽大，车窗贴的膜深得像块黑玻璃，车牌被块深色绒布盖着，和粉丝扒出的周叙专属座驾分毫不差。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我赶紧摸出录音笔，按亮开关时，指腹因为紧张有些发滑，连按了两下才启动。

　　车队在地下车库入口前停了下来，栏杆还没升起。就是现在！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纸箱堆后钻出来，帆布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也顾不上，朝着第一辆车冲过去时，嗓子里的话已经先跑了出来。

　　“周老师！我是星芒娱乐的记者！耽误您三分钟，就三个问题！”

　　跑到车旁时，后座的车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降下，只留了道窄缝，像道审视的目光。

　　先撞进眼里的是段线条利落的下颌，接着是抿成直线的唇，最后是双眼睛。

　　那双在镜头前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没有半分温度，直直扫过我胸前别着的工牌。

　　“星芒娱乐？”

　　他开口了，声音不像采访里那么温吞，带着点冷硬的质感。

　　“娱乐记者？”

　　尾音刚落，一声极轻的嗤笑从那道窄缝里飘出来，轻得像叹气，却带着说不出的嘲弄。

　　“为了点新闻，连体面都不要了？”

　　他的视线落在我攥着车门框的手上，那眼神里的轻蔑明明白白，像在看什么挡路的垃圾。

　　我忽然想起上个月刷到的粉丝后记，说他在剧组给群演分奶茶，特意嘱咐助理多放三分糖。

　　还有媒体拍到的深夜街拍，他遇见流浪猫会蹲下来摸半天，连助理催都不走，说让猫再蹭会儿。

　　可眼前这个人，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冷淡，只剩下拒人千里的疏离。

　　原来什么温柔善良待人和亲，全是装的！全是演给镜头看的人设！

　　士可杀不可辱。怒火噌地一下从脚底窜上来，烧得我脑子发懵。

　　那些准备好的“周老师您好”“耽误您时间了”全被这股火气冲得烟消云散，脱口而出的话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

　　“体面？周老师觉得，对着镜头装出来的温柔，就叫体面吗？”

　　他的眉峰动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但那点意外很快就变成了更深的冷淡，仿佛我的愤怒在他眼里只是个笑话。

　　周叙看着我，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下车窗按钮。

　　“嗡——”

　　玻璃缓缓升起，那道窄缝一点点合上，最后彻底挡住了他的脸。

　　几乎同时，车库栏杆咔嗒一声抬了起来，黑色轿车平稳地滑了进去，车尾排出的废气扑了我一脸，带着股呛人的汽油味，混着点说不清的香水味。

　　“咳咳……”

　　我被呛得弯下腰，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等直起身时，车早就没影了。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上头顶，我对着车库入口狠狠呸了一声，胸腔里像堵着团棉花，又闷又胀。

　　三个多小时的等待，换来的就是句连体面都不要了。

　　我把录音笔胡乱塞回包里，转身往公交站走，脚下的石子被我踢得老远，心里的火气却一点没减。

　　不就是摆臭脸吗？不就是装温柔吗？

　　还有六天时间呢。

　　我徐知书别的本事没有，韧劲还是有的。

　　我掏出采访本，翻到周叙那页，盯着温柔两个字看了几秒，抓起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炸弹图案，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

　　这采访我还就非拿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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