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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孩童
“大人,荷西家那边派人来传信,说拉莱若首席已经好了不少。”身边的侍从卡伦继续说,“另外,还带了一些东西来。”
霍斯放下手中的书本,颔首:
“嗯,我知道了。”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斐勒家族人丁不算旺,这代只有霍斯和他的弟弟两个孩子,王国对婚姻爱情十分开放,可霍斯却从小被教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恋爱观。
朝堂之中多的是评价他冷酷无情,这会儿却是情不自禁的开始笑,却不是因为开心。
有意思,荷西家族筹备多年想扶上来当傀儡的蝶人国王,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反咬一口。
据说蝶人血初次服用身体会产生强烈的排斥现象,可拉莱若并没有,身体吸收得很快,甚至那天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这么快就好了不少。
斐勒家族从第九代国王开始被赋予军事首席一职,几十年来从未拱手与人,国王不是个好坐的位子,他们见过太多今日上位明日落马的戏。
而阿朗瑞,洛瑟兰王国百年来唯一一个蝶人国王。
别的蝶人都不敢在社会上出现,他可倒好,直接登上了最顶层的那个位子。
早些年朝臣纷纷押宝的太子和四皇子,站队站的太早,谁能想最后让荷西家族杀出条黑马来,什么太子皇子,最后不都是一个死的结局。
皇家残酷无情,越是到迭代之际越是如此。
要选拔出最优秀的最无情最有情,最矛盾的一个个体,史书上千秋迭代,独撰出一人的诗篇。
门口候着的侍卫猛地一个惊吓,按平常首席会自己待上一个小时,怎么这次竟然十来分钟就出来了。
他紧忙侧身避开,只听霍斯吩咐:
“去王宫。”好好见见他的新国王。
.
由秋转冬,再加上几日的雷雨,直到今日才堪堪转晴。
阿朗瑞上位后各方按兵不动,有些苗头的也被那日悬在南墙上的场景吓退,多几分掂量,若是失败该是什么下场。
朝臣不服是正常的,不顺从不认可,可阿朗瑞目前不需要太多,短暂的威慑会留出时间给他进行接下来的事情,他会一个一个的收拾,直至整个洛瑟兰都归于国王麾下,不敢生出二心。
身旁的巴顿.杰拉德是老皇帝近旁侍奉的人,跟在阿朗瑞后面,取来外套披在新国王的肩膀上。
蝶人相比普通人要更脆弱,各方面都是,阿朗瑞从小便深受其害,可偏偏蝶人生命力极其顽强,轻易不会死,这也便滋养了那些取血剔骨的罪人,没有下限的折磨蝶人。
巴顿见阿朗瑞表情不对劲,这位新国王总是心事重重,他在近处看得清楚,却不敢开口,怕触犯君威。
可也就是这会儿,有人来通报,说霍斯首席来了。
“他来做什么?算了,”阿朗瑞摆手,“让人进来。”
“巴顿,你留下,其他人退下。”
“是。”
得了传令霍斯颔首,扬袖归于腹前,身后的人不再跟着,他独自一人前往。
王宫内还是太过清冷,上任国王妻妾成群,临死前半月还纳了新妃,只是无福消受,这世间蝶人在几代国王的为了得永生的摧残下死的死,躲得躲,临死前始终找遍天下也没找到一滴蝶人血,没想到造化弄人,下一任国王竟然就是蝶人。
被荷西家族藏得严严实实。
霍斯进来时只能看见阿朗瑞的背影,按照规矩先行礼,阿朗瑞不会为难他,既然人来了便是有所图,既然有所图那便是可以利用。
荷西家族仍是虎视眈眈,拉莱若是个一根筋的犟种,对付他阿朗瑞自有办法,只是献出的底牌与得到的不成正比,目前只能暂缓。
他手底下能办事的人不少,可缺的是精英,能独当一面统帅大局的精英,表面的和平尚且被他稳住,但阿朗瑞必须在短时间内获得一个强硬力量的支持。
肩上披着的衣裳被那双有着成年男人气息的手向上提了提,阿朗瑞察觉到对方一触即远的温度,淡淡的偏过头去瞥了一眼。
蝶人长相柔美,男生女相,阿朗瑞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一缕被簪子束在了耳后,木簪仅有尾端嵌着一颗黑曜石,随着他微微侧头的动作被不太烈的日头一照,晃进了霍斯的眼睛里。
那位大名鼎鼎的军事首席就这样将眼神定在了那颗不太显眼的黑曜石上,像是着了迷,直到阿朗瑞看见他一副有些呆傻的模样,轻嗔一声,抬起脚步来走了。
“哎,陛下!”
霍斯在国王身后跟着,落后半步,阿朗瑞个子不及他,骨架也比不过自小便被棍棒磨练出的身架,王宫宫殿后围着池子,周遭铺成鹅卵石,鹅卵石同样铺成小路,蔓延到这边的亭子里。
巴顿也被遣散,独留下阿朗瑞与霍斯单独待着。
君臣有别,斐勒家族自小便这样传授,霍斯成为军事首席已有五年,在上代国王即将落幕时上任,新官要点的三把火一个接一个的被掐灭,他开始质疑家中传承的训诫,甚至要质疑君威。
但忠诚永远不变,洛瑟兰是忠诚的第一对象,他在徘徊犹豫之后,迎来了洛瑟兰新的主人。
巴顿确实做得不错,阿朗瑞刚到亭子,手边上便是热腾腾的茶水,近旁的人只留下霍斯,那便要他来承担侍从的职责。
湖水清澈见底,因为天气原因鱼群游得没那么欢快,阿朗瑞接过霍斯递来的茶水,又重新放回桌子上。
过去十九年先是待在王宫最偏僻的冷宫里,他的母亲和他,一步也不准向外跨,母亲死后被安置在荷西家族的后院里,过的如同畜生一般,白长了这一双连母亲看了都夸漂亮的眼睛,连这湖水看了都觉得新鲜。
百闻不如一见。
霍斯重新捧起茶杯来,他的手覆满厚茧,对温度的把握尚有欠缺,刚才怕是让阿朗瑞觉得烫了。
重新递上之后阿朗瑞把眼睛从那边收回来,指尖抚上察觉到合适的温度,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有劳斐勒首席。”
霍斯假笑,遇刺那晚用了他的剑,又离得他那么近,到今日便又如此疏远。
“陛下的伤了好些了?”
“什么伤……”阿朗瑞一时嘴快,本是蜷缩的手收力,欲盖弥彰一般用手背朝着霍斯,“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拉莱若,斐勒首席可知道他的情况?”
对着阿朗瑞,霍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先前的那几分不是滋味如今越是品越觉出不对来。
“拉莱若啊?他能有什么事?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阿朗瑞早对两人的关系有所耳闻,同期的竞争对手,在加上家族恩怨,恨不得随时给对方使绊子。
“是吗……”
“陛下,陛下!”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侍从,没刹住车一下子跌在地上,霍斯紧急护住阿朗瑞。
“什么事?”
阿朗瑞挥开霍斯挡在自己前面的手,在擦肩而过之时用手背警告一般拍掉对方要拔剑的动作。
“欧文殿下落水了,他……”
……
阿朗瑞脚下的步子快了些,没多久到了湖水的另一侧,见侍从们围着一个溺水的孩童,旁边还有一个湿透了的风筝。
欧文是阿朗瑞皇叔,也就是王爵阿克兰的孩子,非嫡出,不受宠。
记忆在脑海里被镌刻的很深,登基之后仍是觉得像一场梦,阿朗瑞透过很多能看到以前的自己,怀着悲悯的心回望过去,同样看向面前的这个孩子。
宫中的医师拎着箱子急匆匆地跑过来,见了阿朗瑞欲先一步跪下,可阿朗瑞却先一步吩咐:
“先看看欧文怎么样了?”
“是,陛下。”
霍斯见过这个孩子,早些年冰天雪地被王爵扔在大街上,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命硬。
爹不疼娘不爱,空占着殿下的名堂,实际是个谁都能欺负的。
医师紧急为欧文进行了诊治,招呼侍从们让人躺在地上,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顶着阿朗瑞投来的目光,开始按压胸骨中下处。
“咳咳……”
“醒了,小殿下醒了!”一旁跟着的侍从惊喜道。
人醒了后阿朗瑞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霍斯分明见他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装的很好。
这位蝶人国王砍人脑袋时倒是果断,也是会为了底下人的命担忧至此。
思绪越走越深,直到阿朗瑞转身时才被收回,霍斯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探新国王的底,能把自己心里的谜团揭开再好不过,但如今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
他跟上阿朗瑞的步子。
相距不过一米,二人各怀鬼胎。
阿朗瑞知霍斯难攻防,疑心重,想要对方的忠诚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可蝶人的身份在第一印象上就被压了一头。
凡事有利有弊,活到现在也因为自己是蝶人。
蝶人本身就是价值。
阿朗瑞扫下肩上的衣裳,雨后地面仍是湿的,霍斯在身后没接住,让衣裳掉在了地上,还沾上了泥土。
雪白的,如今被弄脏了。
阿朗瑞要挑起对方的兴趣,对他和对拉莱若不能用一种办法,目前可供选择的这两条路似乎都不是很好走。
两根手指轻易把那件衣裳勾起,霍斯哪还能看不出对方是故意的?君臣有别,他不能以下犯上。
“陛下这衣裳不错,就是脏了些。”
阿朗瑞不回头,巴顿已经在前面候着,他的时间很宝贵,目前不会再分出一些来和霍斯周旋。
“是吗?那斐勒首席就替朕把它洗干净。”
“达不到朕的标准,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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