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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集
第二章交集
(一)
柳麦吃过晚饭,随手将长发挽成松散的丸子头,踩上凉拖准备下楼扔垃圾,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八点十五分。
楼道感应灯坏了三层。
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孩与她擦肩而过,帽檐压得很低,H字母的刺绣在昏暗里泛着哑光。他身上的气息很特别,像是刚晒过的棉被混着某种药草味,让柳麦无端想起体校医务室的樟脑柜。
下到二楼时,三个穿深色POLO衫的男人正快步上楼。皮鞋踩在水泥台阶上的声音过于整齐,像阅兵式上的正步。
“发生什么事了?”柳麦心里念叨着,迅速踱步到一楼。
夏夜的小区像一锅煮沸的绿豆汤。
孩子们尖叫着追逐一只荧光风筝,京剧票友在紫藤架下唱《锁麟囊》,京胡的弦音蛇一般钻入耳道。而更引人注目的是石桌边的棋局——“将!”
黑子重重砸在棋盘上,震飞了几只纳凉的蚊子。
柳麦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夏夜:大伯也是这样一拍棋盘,惊飞了柳树上栖息的麻雀。
“还是外面空气好!”柳麦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哈欠,坐在门口的花架下乘凉。过了一会,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从单元门走了出来,提着一个袋子。柳麦打量着这个男孩,腰上系着一件黑色外套,纯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运动裤显得身材格外健硕。他头上那款鸭舌帽上有一个大大的H,是柳麦很喜欢的款式。正欣赏着,男孩已经骑着单车走了。
又过了一会,单元门里又走出三个人,背着背包,面面相觑小声说着什么,看了看四周,相继骑着摩托走了。这时柳麦又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回家。
到了家门口,她发现门居然开着。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是锁好门才下楼的。
难道?!
柳麦吓得浑身是汗,心口的砰砰砰完全按捺不住。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探头从门缝向里看,屋子里面亮着灯,一片狼藉。她握紧拳头,想一脚踹开门。但她还是忍了忍,转身下楼跑向社区警务室。
在社区民警的护送下,柳麦再次回到家中。没错,家里真的进了贼。
柳麦急忙冲进卧室。
“小姑娘,你赶快看一下家里有没有丢失贵重物品和现金。”两位民警已经戴好手套准备现场取证了。
看着已经被翻乱的书柜,柳麦内心绝望无比。可当她拉开抽屉发现自己的一切证书和几个日记本都好好在那的时候,长吁了一口气。
“警察叔叔,家里丢了2000元现金,存折都还在,没丢什么贵重的东西。这钱……还能追回来吗?”
“一会你跟我们回去先做个笔录吧!我让另一个同事去物业看监控了。”
“我就下楼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家里就被偷了。”
“幸好你出去了,这要是你自己在家,不是更危险吗?最近你们小区发生好几起盗窃案,你家不是第一个了。对了,你一会还要去物业报备一下。”
柳麦望着对这一切见怪不怪的民警叔叔,显得十分委屈与无奈。正在这时,看监控的民警回来了。他说,小区的监控是坏的。
“走吧,先和我们回去做笔录。”
“警察叔叔,我们小区的物业有跟没有差不多。你们一定要抓住那几个小偷。我这一年攒的奖学金,说没就没了!”
“我们肯定会尽力!对了小姑娘,你今天是一个人住吗?”
“家里还有我大伯,他出差了。”
“你今天最好不要住在家里,看有没有亲戚朋友可以借宿,防盗门坏了不安全,明天找个师傅来把门修一下。”
“好吧……”
(二)
柳麦跟随着社区民警来到警务室,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准备材料。内心的惊慌此时仍未平息,反而越加强烈。家里被盗的感觉让她开始后怕,那是一种近距离接触被掠夺的恐慌。这时,柳麦的电话响了,是对门的邻居打来的。
“麦麦,我听一楼邻居说你家进小偷了!”
“是啊,李阿姨,刚才吓死我了,我还没和我大伯说呢,他出差了,我怕他担心。”
“钱丢了没有啊?”
“丢了2000块钱,其他没有什么。就是防盗门被撬坏了,今天不能住在家里。”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别怕,晚上来我们家住,明天我给你找个修门师傅好好把门修一修,别怕啊!”
“恩!谢谢阿姨,我这会在派出所做笔录,做完我就回去。”
挂了电话,柳麦向窗外看了一眼。
那不是晚上出门时,遇见的那个戴鸭舌帽的男孩吗?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跑到民警身边。
“警察叔叔,我今天下楼的时候,碰见四个陌生年轻人来我们家楼上,其中有一个,现在就在路边站着,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小偷,但是他确实来过我们家门口。”
“小郑,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好嘞!”
民警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柳麦伸长了脖子向外看。只见两个人交谈了一会,戴鸭舌帽的男孩压低了帽檐,跟着民警进了警务室。柳麦赶快摆好姿势坐端正,当作和自己没关系。
“柳麦,不是他,他是来你们楼上找人的。”民警喊了柳麦一声。
柳麦此时已顾不上他高大的身材和好看的鸭舌帽,因为她印象中,小偷作案都是戴着黑色的鸭舌帽。
“我们楼上?五楼吗?”
“对,他是去五楼找人的。”民警帮忙解释道。
“胡说,我们家五楼房子正在卖二手房,是空的,根本没人住!”柳麦此时激动地站了起来。
民警小郑听了这话也尴尬了。
“哎哎哎,那谁,你不是说来找你们教练的?你和她解释解释。”
男孩这时往前走了几步,吓得柳麦不自觉往后倒退。
男孩摘下了鸭舌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这黑玉般的头发,如剑的眉毛,桃核般的黑棕色眼睛,小麦肤色的脸庞,衬得他眉眼之间尽是正直善良。柳麦觉得,他不是小偷,而且他很面熟。
“这是我的身份证,我确实是来找人的。”
柳麦接过身份证定睛一看,“陶圣豪?”
“嗯。”
“你……你是陶小黑?”
“我是来找我教练柳权的。如果他不住在五楼,我可能记错了,因为我也没找到他。”
“他……出差了,没在家。”柳麦开始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挠着脖子。
此时,民警小郑好像明白了什么,赶紧接话道:”“柳麦,你也姓柳,他找的人也姓柳,是不是你爸爸啊?那应该是个误会吧?”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误会你了。我家里没丢什么,柳权是我大伯,不要告诉他家里被盗,我怕他担心。”
“好。……对了,我下楼的时候,往你们家屋里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一个染黄头发的男的,右胳膊上有一条像是龙的纹身,其他的就没印象了。要是没我什么事,我可以先回去吗?”
“你可以走了,感谢配合我们工作啊!”民警小郑扬着笑脸把陶小黑送了出去。
在现场的另一个民警似乎才想到什么,慢热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全国运动会短跑冠军,我在电视上见过他。”
(三)
柳麦离开警务室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邻居李阿姨给柳麦冲了热牛奶压惊,陪着她聊天。可是这一晚,她依然没睡好。
柳麦七岁那年,一场车祸夺走了最爱她的爸妈。她当时无法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爸妈永远去了天堂,而她也并不能真正理解什么是死亡。大伯告诉她“爸爸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她们会用另外一种方式爱着你,只是你们不能见面了。”后来,柳权把柳麦领回了家。一开始,柳麦每天晚上都会哭,哭得像个泪人。可是有一天晚上,柳麦自己哭着哭着,就不哭了。因为没有人再像爸爸妈妈一样,一听见她哭,就过来哄她开心。
从那天起,柳麦长大了。
她学着自己做饭,洗衣服,打扫家务,上下学不用人接送,自己会好好写作业,也从不给柳权添麻烦。邻居李阿姨是柳麦在遇到人生第一次例假的时候,给她帮助的人。她和李阿姨的关系,更像是干妈和干女儿的关系。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柳麦依然心有余悸。他给大伯打了个电话,只是闲聊,还提到陶小黑去找过他,并没说家里被盗之事。
陶小黑回到队里已经快十点了。门卫郝大爷对他说裴峰晚上回家了。大爷口中的裴峰,是陶小黑的室友,也是上届全运会男子百米亚军。
卸下一身疲惫的陶小黑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想起了晚上的事。他没想到教练家会被盗,更没想到他会遇见教练的侄女,而且还被她拉到了派出所。陶小黑觉得这个女孩不好惹。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人家一晚上已经够可怜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麦就急忙约着修门师傅来维修。下午还有一场暑期实习面试,一定不能掉链子。
吃过午饭,柳麦从衣柜里精挑细选了一套淡蓝色休闲西服套装,高马尾一扎,画了一个大地色系的淡妆,脚踩一双银色小高跟,瞬间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聪慧干练的职场人!柳麦从小就梦想着将来能进杂志社当一名文字编辑,上个礼拜正巧在网上看见了著名时尚杂志《透明》在招募暑期实习编辑。自己过了暑假就大三了,这个机会太难得,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去了,结果初试顺利通过。
今天的面试,会有好事情发生吗?
柳麦一边想一边推着她的电动小摩托出了小区大门。此时她并没有东张西望,可她的余光还是瞥到了一个人。她预感到不远处的那个人的腿部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
都说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这不,当柳麦朝她的目标望去的时候果然发现,一个中年女人左腿的黑色长筒袜被剐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不过那个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正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你好!”柳麦朝那个中年女人招了招手便停下车子跑了过去。
“你的左腿后边……”
“啊?”那女人赶忙扭头看了一下。
“这怎么办?啧……这附近有超市吗?”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一脸的焦急。
“……你等我一下!”柳麦这时急忙打开自己肩上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双新的长筒丝袜。
“给!幸好我有一双,不过是肉色的,你不介意的话就先拿着!我得先走了!”
“谢谢你了!”女人高兴地冲柳麦笑着。
“不用谢!”
柳麦自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她觉得帮助别人,就一定会给面试增加好运。她蹬上电动车,哼着小曲感叹着世界的美好。
(四)
午饭前裴峰还没回来。陶小黑担心,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可刚打完他就笑了。因为他已经听到裴峰那个具有标志性的手机铃声响了。
“人都到门口了黑子!”裴峰慢悠悠晃地进了宿舍。
“我就知道是你!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千年等一回。”
“那是,赵雅芝可是我女神。”听着裴峰没头没脑的话陶小黑笑了笑,这时他忽然想起件事。
“对了,你昨天突然回家没什么事吧?”
“什么事都没有,昨晚上我妈快十点了给我打一电话,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吓得我心砰砰跳!结果她给我来一句‘儿子,没事儿,妈就是想你了!你回家待会儿。’我怀疑啊,我妈有恋子倾向!”
裴峰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柳教练,他让你过去一趟,赶快去吧!我先上个厕所,憋死我了。”
说完裴峰就一头冲进了卫生间。陶小黑正要出门,突然又拐了回来。
原来,他是有东西要拿。
今年是陶小黑在庆春市体院的第四个年头。高考那年,因为体育成绩出色,他作为特招生来到庆春体育大学。后来在庆春市体院一次蹲点挖苗的时候,陶小黑惊人的爆发力和弹跳力吸引了田径教练柳权的目光,于是把陶小黑带回了队里。
柳权很喜欢陶小黑。
我们并不排除一个教练对一个好队员的偏爱,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觉得陶小黑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好孩子,即便拿到全国冠军,依然能够低调做人、继续前进。进队里这么多年,陶小黑很少回家。他的妈妈是国内著名的钢琴演奏家,每年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外演出。为了生活和训练更方便,周末如果妈妈不在家,陶小黑就留在体院。
去年过年,队里只放三天假,正好又赶上陶妈妈在广州参加新春音乐会,因为刚刚拿到全运会冠军,几个赞助商都想请陶小黑去旅游度假,但陶小黑为了不耽误训练,没有飞去广州,而是留在队里,打扫宿舍,刷鞋,洗衣服,修剪盆栽,固定早晚去操场跑5000米,就这样充实过了三天。好在他的教练柳权在放假的最后一天给他带来了新年礼物——黑芝麻绿豆糕。
于是从此,他便记住了教练最爱吃的东西就是“甜在心”的黑芝麻绿豆糕。只是当时他并没在意点心是在哪买的,只是听教练随口说是在家门口。
今天是柳权的生日。这也是那个晚上在他们的谈话中无意从柳权嘴里透露出来的,但却被陶小黑深深记在了脑子里。
(五)
来到教练办公室门口,陶小黑见门开着就敲了敲门。
“来!”
“教练您找我?”
“圣豪!来来来,我昨天去石北出了趟差,上午才回来。我听说昨天晚上你去找我了?”
柳权起身去给陶小黑倒水。陶小黑摸摸他手里提的袋子蹭到柳权身边。
“嗯,我猜教练今天您过生日吧!不过本来想给您一个惊喜,结果扑了个空。”
柳权听完愣了一下,放下杯子急忙去看日历,这才恍然大悟。
但突然他好像又不懂了什么。
“哎?你小子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连我自己都忘了。我和你说过吗?”
“您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教练,送给您。生日快乐!”
“哎呀,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过什么生日,你们好好训练,平平安安就最好了。”
“这可是您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的?”柳权好奇地打开袋子。
这份礼物真是让柳权感到既意外,又高兴,又感动。意外是因为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和别的同龄人并没有多大区别的陶小黑竟是这样一个知道感恩的人;高兴是因为他在那次去看过陶小黑之后就再也没吃过甜在心那家的点心了,隔了这么久也有点嘴谗了;感动是因为他觉得有这样一名好队员对自己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可这一切在他脸上并没过多表露。他谢谢陶小黑,并表示非常喜欢这份生日礼物。
“仁川亚运会是今年国家队的重任啊!再有十来天咱们就要去欧洲参加黄金联赛了,这次机会难得,我心里也很期待,看你最近状态一直保持得不错。”
“是啊教练,我也很期待,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成绩还不稳定,这次去斯德哥尔摩就想以赛代练和高手过过招,田管中心牛主任没指定名次吧?”
“没有,领导们的意思也是以赛代练,田协先安排几个人10号去罗马站观摩,听说今年赛事安排有一些变动,他们先提前探探风,也有利于咱们后面的准备。你们啊,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想当年我做运动员的时候,一周七天,天天练,结果呢,成绩提高并不快,还把自己练坏了。那时候训练环境也封闭,不像现在,国家给咱们这么好的条件。”
“教练,我会努力的,您虽然当运动员没赶上好时候,但是当教练赶上了好时候,我就是您的实验品,您有好的训练理念,就通过我来实现呗!”
“你有你自己的思考,你可不是我的实验品,我们是互相提高的,而且从你的训练中我也得到了很多启发。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咱们联手打造一个样板,把队里整体训练和比赛水平搞上去,我会多向上面争取出国比赛的机会,回来给大家传授经验,让更多的运动员受益。”
柳权此时眼里闪着泪光,这是作为一个教练员的激情与梦想,也是他这一生的使命。柳权23岁因伤从辽宁省队退役后,考入庆春市体院,四年后成为了一名田径教练。他善于思考,敢于发言,训练理念超前。他把自己年少的梦寄托在陶小黑、夏梦、裴峰这一代年轻运动员的身上,并且带领大家一路闯关,进入国家队,参加国际比赛,为国争光。
(六)
柳麦这边的气氛显然没陶小黑那边平和。应聘方通知,经过商讨后他们只需要一名实习编辑。虽说柳麦读的是新闻传媒大学,但面对这样的决定,自己多少也有些压力。不过她觉得,反正暑假实习,别背太多包袱,尽力就好。
“下一位,柳麦!”
这仿佛是天边传来的声音。
柳麦整了整衣服。“到!”
其实面试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对面坐了两男一女三个人,二三十岁的样子,有点像参加最近某电视台举办的大型歌手选拔活动海选的阵势。
其中一位考官示意柳麦坐下。
“柳同学,你认为在你所认识的字当中,哪一个字是最漂亮的?”
柳麦没想到自己一上来竟会被问到这种问题。但在她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从未曾忘记过的场景。于是她微笑地和考官说:“能允许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吗?很短。”
“可以,你讲吧!”
“有个小女孩,因为她小的时候个子特别矮,所以经常被一些男孩子欺负。有一次一帮坏孩子抢走了她头上的帽子,因为她追不上那些人,所以急得哇哇大哭。可这时候突然跑来一个小男孩飞快地追回了她的帽子,还狠狠地跟那帮人打了一架。最后当男孩把帽子送到女孩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时候女孩又开始哭了起来,男孩一边哄他一边帮她戴好帽子,然后拍拍她的头,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回家了。女孩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在那天的日记里用拼音和简单的汉字写到:小峰哥哥把帽子戴在了我的头上,还用手拍了拍我的头。我知道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这个场景是女孩一辈子都记得的,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注意到一个字,字形像极了她当年的经历,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那个字,叫“爱”。
话音刚落,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柳麦看着三位考官每一个都是面带安详,心里还真有点没底。她觉得要么应该是摇头,要么应该是点头,这脑袋没有晃动,到底是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这时,终于那位女士开口了。“柳同学,请你先到外面稍候片刻,等第十号面试完毕我们就会做出决定。谢谢!”
柳麦如释重负地打开了门,突然一个人迎面走进来。
“……哎?是你!”
“你来面试?!”
哦!原来是破了丝袜的那位女士。
“恩!我先出去了!祝你好运!”
坐在休息椅上,这时旁边有个女孩问她:“哎!他们刚才都问你什么了?”
“他们问我觉得哪个字最漂亮。”
“你知道他们问我什么吗?他们竟然问我,假如我有一束玫瑰花,我通常怎么摆放它。我说找一个好看的花瓶插起来,他们又问我,如果花败了呢?我半天没答上来,居然说以后买干花就不会败了。我完全不明白他们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要是你,你怎么回答?”
柳麦想了想。“我可能会把干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放在一个好看的玻璃瓶里保存,这样就永远留下啦。也许,等我老了,花还是年轻的样子,还有当时的味道。”
女孩点了点头,“看来还是我水平不行。”
柳麦笑了笑:“我是随便说的,别当真。”
这时最后一位面试者和考官都出来了,还有那个中年女人。
“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的面试。那么,除了八号柳麦先留下之外,各位可以回去了。”
柳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接着就是一片唉声叹气,和柳麦说话的那个女孩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七)
“柳麦,今天你的表现非常不错,虽然是大学生,但还是个不错的苗子,可以好好栽培一下。这位是易遥主编,是你上司。”
“原来您是主编!”柳麦顿时呆了。
“恭喜你啊,希望你度过一个充实美好的暑假!”
看着易遥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柳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会有好报。
(八)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她还有一个重要的计划。作为孝顺侄女是不可以忘记大伯生日的!显然,这点她做到了。之前她已经去买了她大伯最爱吃的甜在心黑芝麻绿豆糕。
“郝爷爷,今天您的班啊!”到了大门口,柳麦和看门的老伯打招呼。
“呦!小丫头越长越好看!来看你大伯来了吧!”
“恩!”
“他在队里!刚才我还看见他了,去吧!”
“我先走了,爷爷再见!”
“好好好!……这柳麦,大人了!”看门的老伯看着柳麦一脸的欣慰。
柳麦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迫不及待想和大伯分享一下喜悦,便加快了步伐。
走到墙拐角,突然迎面一个高大的身躯。柳麦吓得一哆嗦,手里提的袋子顺势调皮地挣脱了柳麦手掌的束缚,“啪嚓”一下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的都跑了出来。
惊喜变成了惊吓。
柳麦见状一下傻了。不过那个人还不错,急忙跑着去拣。
“给!”
此时柳麦面前是一双大手,看样子这人一定是个高个子。不过在体院这样的身高很正常。
“……真是太感谢了!”
柳麦抬头致谢,却让她大吃一惊。
“是你?”陶小黑也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哈哈,有点冤家路窄啊。”
“冤家不至于,你的钱追回来了吗?”
“派出所还没和我联系。”
“麦麦!你来了!” 柳权闻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陶小黑一看教练出来了,也不好再讲什么。
“教练,那我先走了。”
“哎,小黑,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女,叫柳麦。”
“大伯,昨天我们见过了,您忘了我给您打电话说他去家里找过您。”柳麦赶快接过话茬。
“是的教练,我们昨天晚上见过,我就不耽误你们团聚了,先去吃饭了。”
“好好,你去吧!”
(八)
进了屋,原本就挺挤的桌子一下子被柳麦堆得满满的。
“我今天上午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呢。”柳权笑得嘴都闭不上了,顺手点上一根烟。“你快放暑假了吧?”
“是啊,昨天刚考完最后一门,估计7月初就放假啦。”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暑假想去实习,有计划了吗?”
“大伯,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我刚才去面试了,被一家特别有名的杂志社录取当实习生了!这个暑假又有工打,又有钱赚!”柳麦给柳权锤着肩膀,笑得像个小孩一样。
“你开心就好,不想去实习就在家好好享受暑假。”
“我们同学好多都是暑假打工赚学费,我和我同学打赌,说我大三的学费肯定不让家里承担,他赌我坚持不下来。如果我赢了,他会送我一瓶香水。”柳麦骄傲地仰起头来。
“哈哈哈,那你这个同学肯定赌输了。他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男的,我们班长,天天在班里挤兑我,嫌我这不好那不好,越说我不行我就越想证明自己。”
“你这个男同学可能不是故意挤兑你的。”柳权瞥了一眼柳麦,笑了笑。
“我管他呢,反正我下面的目标就是努力赚钱!”
显然,柳麦也没听懂大伯的弦外之音,柳权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年轻人之间有时保持着单纯的友谊是件挺好的事。
“对了大伯!我给您买了好东西!”柳麦去袋子里翻腾了半天。
“大伯!今天几号?”
“今天?记不清了,是啥节日啊?”
“您想想呗。往自己身上想。”
柳权装装样子挠挠头。
“哎呀,我这一天也挺忙,能记住礼拜几都不错了,猜不着。”
“我说您还没老呢,记性这么不好?连自己过生日都忘了?”柳麦撅着小嘴,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哝!孝敬您的!”柳麦把东西拿了过去。
柳权在一旁装作意外地笑着。“哎呀,可不是嘛!你说我这臭脑袋怎么给忘了呢!还是我侄女对我好。”
看着手上这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柳权有点纳闷。
“这是什么宝贝呀?”
“看看呗!”
“不是衣服吧!你可别给我买衣服。”
“您看看再说嘛!”
“好好好!”
柳权撕开盒子外面的包装纸。原来,是那家甜在心的黑芝麻绿豆糕!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五岁的柳麦站在老房子的院里冲着正在厨房做饭的自己大喊。
“大伯!大伯!李奶奶给我的好吃的!你快来看呀!”
柳权闻声急忙跑出来。只见柳麦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着一个牛皮纸包。好像快要承受不住那包东西的重了,柳麦筋筋鼻子。
“大伯你快点帮帮我!我抱不动啦!”
那一天,柳权第一次喜欢上了那包柳麦所谓的好吃的。不见绿豆,不见芝麻,一抹浓绿,一股清香。小小的一块点心,却让柳权如此喜爱。那时候的小店就在家门口街拐角,柳麦每次来家里玩,柳权想吃了就塞给柳麦一些钱,而且剩下的零钱柳麦还可以自己买想吃的东西。所以每次柳麦都很乐意,总是连蹦带跳地就出了门。时隔这么多年,柳麦依然记得大伯的爱好,而且每次在大伯面前,都是那副腔调。
(九)
陶小黑一个人来到食堂,打完饭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突然后面有人突然猛地拍了他一下。
“大哥,你想呛死我?”说完陶小黑转过身闷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怎么了?好像不怎么开心?”裴峰放下饭盘子坐到陶小黑对面。
“没事,被你一拍整个人消化都不好了。”
“我看你从教练那出来好像六神无主似的,想拍醒你。”
陶小黑抬头,看见裴峰一脸正经对他笑,自己心里也揣摩着:“是啊,怎么这会儿自己状态有点不对?刚刚和教练的聊天一直都很愉快,就是见了柳麦,心里就突然不开心了。” 可是为什么不开心,他说不清,反正绝对不是因为昨晚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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