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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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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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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江南沉浸在晏辞的温柔与宠爱之中,在万物复苏的春日放飞纸鸢,在月朗星疏的夏夜追逐萤火,在落叶翩飞的秋季赏漫山红叶。相伴无言,而情意绵绵。
江南不知情为何许,只知和他在一起,她便分外欢喜。
“咯咯咯!再推高一点儿!”
“好,抓紧了——”
清脆的笑声在空中扬起,伴着低沉宠溺的轻笑,这份纯粹的欢乐令旁边侍候的宫女阉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婉娘,我想喝雪梨银耳汤!”
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帕子,江南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冲着婉娘娇俏地喊,脸蛋红扑扑的。
一边的晏辞忽然拿走江南手中的帕子,没理会周边宫人惊讶的眼神、江南疑惑的表情,轻柔、仔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液,目光专注。
江南只不过惊诧了一瞬,疑惑晏辞为何拿走她的帕子,之后便丝毫没发觉微妙的气氛,乖乖地抬头,任由晏辞在她脸上动作。
“阿辞!明天还想荡秋千!”
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怀期待。晏辞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了身后的宫女,然后揉了揉江南的脑袋。
“不行。明天就要降温了,接着就要入冬,你身子羸弱,受不得风寒。”语气平淡,却带着帝王不容拒绝的命令。
“哦,好吧。”
江南不满地撅嘴,却也明白晏辞是为她好,没在多说什么。不过,“阿辞,明年也要荡秋千!”
晏辞再次揉了揉江南柔顺的头发,没有回答,牵着她走了。
目光穿过层层屋檐,晏容忍不住回想,女孩儿白皙娇弱的脸庞看向他时,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面容——面容放松,嘴角带笑,眼神温柔。
他……有多久不曾这般了?
印象中,自己的过去除了鲜血尸骨,便是大漠孤烟,他需要时刻保持紧张,心头的那根弦自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从未放松过……
这种感觉,就像久遭阴雨的病人,突然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之下,无比的舒心,忍不住长声喟叹;贪恋阳光的温暖,却又被炽烈的温度所灼伤。
这份温暖,他,配吗?
高墙红瓦之下,年轻的帝王牵着女孩儿的手,相携向前。日落的霞光热情地倾洒,掠过高墙,形成一道阴阳分明的光影。
一阴一阳,一暗一明。
又是一年秋,中秋佳节,西北镇远军班师回朝,凯旋而归。
城中百姓自发夹道欢迎,宫中也热闹了起来。
“秦将军可真是我们的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有秦将军,我们哪能像现在安稳地过日子!”
“可不是嘛,秦家都是好样的!听说秦大小姐亲自上阵杀敌,巾帼不让须眉!”
“秦大小姐回来了,清澜殿那位……”
“一个亡国公主,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敢肖想皇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就是,和秦姑娘相比,那位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戏子,供皇上开心的玩意儿罢了!”
“……”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这岂是我等可议论的!不好好做事,说什么闲话!”
“明天皇上要为秦将军接风洗尘,你们都注意着点!”
管事嬷嬷一来,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去。
不过宫中的风向,就在暗流涌动中,悄悄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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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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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悦一个人,便总是满怀期待,幻想永恒。
江南以为,这就是喜欢,这便是永远。
然,一个是独尊凡世的人间帝王,一个是寄人篱下的亡国公主,又何来的永远?
梅花开始结苞的那天,清澜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乌黑亮丽的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一袭蓝衣劲装直爽利落,带着历经战场特有肃杀之气,秦艽就这样闯入了江南的视线。
秦艽盯了江南好一会儿,只说了一段话便转身离去,却使江南脸色尽失,浑身冰凉,如入冰窖。
她说:“我与皇上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在边塞时我与他并肩作战,共御强敌。今日我军班师回朝,受封行赏……我与皇上将不日成婚。”
江南浑浑噩噩地进了殿内,秦艽说的最后一句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与皇上将不日成婚……”
婉娘刚进殿内便江南脸色苍白,没了往日的神采,口中喃喃:“婉娘,他要成婚了……我,我要怎么办……?”
她……难道真的不过是他闲时的玩乐吗?
那些风花雪月,都是过往云烟吗?
她太单纯,不懂感动与喜欢的区别。
婉娘心中震惊,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失神的公主,只能安静地立于床畔,不言不语,一如多年,守着她的公主。
是夜。
清澜殿灯火阑珊,江南望着面前的傲雪寒梅图,神色恍惚。
她没记错的话,这幅画早在几年前就被老皇帝以收藏之名拿到了他自己的宫殿,如今却好端端的摆在这里。
绕过屏风,待看清床边的人,江南瞬间愣在原地。
已显老态的父皇手中拿着药膏,借着微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药膏。母后卸去了精致的妆容,眼眶通红,嘴里不住地数落父皇。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偷偷跑进了御书房,打翻了墨水,弄脏了不少折子,父皇一气之下狠狠打了她的手心,却又在深夜内疚地给她涂药;明明被禁了足,却派人送来民间的小玩意哄她开心。
画面一转,是清澜殿的小花园,草长莺飞,花团锦簇,正是一年之春好时节。
“皇兄,再高点!”
“好!南南可要抓紧了!”
清秀俊美的青年推动秋千,视线停留女孩身上,温柔宠溺。
“江南!”父皇母后坐在不远处的凉亭,目光温和。
阳光微醺,草木葳蕤。柳丝风碧,落花呢喃。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母后……”
江南低声呓语,枕边一片濡湿。
晏辞一连一个月没来清澜殿,江南只当自己不在意,一心一意裁剪红绸,穿针引线,刺绣礼服。
清澜殿又恢复一年前的模样,冷清,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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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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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二年初,高宗大婚,封秦氏女为后,普天同庆。
皇宫时隔一年又披上了红装,到处贴满了囍字,一派喜庆。
除了清澜殿。
这一年来清澜殿的盛宠和这个月的冷遇,宫人们都看在眼里。如今,清澜殿就是个笑话。
清澜殿如一处遗忘之地,隔离在外。
“婉娘,你偷偷出宫帮我买西市的鸡汤馄饨好不好?”
“好,公主在殿中等我,婉娘去去就来。”
江南眉眼弯弯,巧笑倩兮,将手中的荷包递给婉娘。
婉娘接过荷包,向宫门外走去。
午时,清澜殿内,江南一袭红色采衣,三千青丝尽数挽起,不添任何缀饰。
笔直地跪在大殿中央,面前是父皇母后以及皇兄的灵牌,膝侧托盘中放着琉璃盏,淡黄色的醴酒泛起涟漪,摄人心魄。
江南笑了。
多讽刺,她的及笄礼,他的成婚礼。
钟声起,吉时到。
初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江南面向正上方的两樽牌位,郑重地跪下。一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二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转身,面向东南,族地所在之向,行拜礼。二拜,表师长前辈之尊敬。
三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面朝正北,眼前,是一瓶开得正艳的梅枝,梅,乃江氏族徽。三拜,表传承文明忠于国家之决心。
既然家已亡,国已破,她又何必苟活呢?
宽大的裙裾上绣着精致的流云暗纹,典雅的牡丹与祥瑞的鸾鸟交相辉映,雍容华贵,庄重大方。
无人的大殿,江南无声地进行着自己的及笄礼。
一边,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边,寂静无人,门可罗雀;一边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边平淡悲凉,清冷寂寥。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江南执起酒盏,抬首,对着灵牌,一饮而尽。嘴唇沾着酒渍,清纯殇美。
宫门外,西市,婉娘忽然没由的心中惶惶。
“姑娘,你的馄饨。拿好了哎!”
“谢谢大伯。”
婉娘打开荷包,里面除了几两碎银子,还有一枚双鱼玉佩,一张纸条。
指尖颤抖着打开纸条,看到内容的那一刻,心中的不安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婉娘,不要回宫。去江南,代我去看江南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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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渣男欺骗纯情少女的故事。
(啪——)哪里来的臭鸡蛋!
(抱头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