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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求死?
燕南之放话时语气有多狠,实际上心里就有多怂。
沈知安这人那哪儿都好,就是主意太正,决定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也正是他身上这股劲,才能在十三年前掌控沈家,独占幽州城主之位,凭一己之力与幽州城各世家大族相抗衡,发布有关奴隶制度新政,硬是在这百年根基的制度下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燕南之欣赏他这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可这股劲用在求死这条路上,就有些不那么讨喜了。
屋内利器虽已被收了个干干净净,可燕南之还是有些不放心,只要沈知安想,他总能找到办法的,所以这些天燕南之可谓是寸步不离。
这副模样被来给人复诊时的老瞎子瞧见了,说:“不知道的人还当你屋里藏了什么价值连城宝贝。”
燕南之瞥了眼沉睡的沈知安道:“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有,老祖宗倒是供了一位。”
把脉时,老瞎子瞧见了那双被裹得跟粽子一样的手,他问:“他这是又寻死了?”
“嗯。”
“他既不愿承你的情,你又何不遂了他的意,给他个痛快。”
“那你当时又为何不遂我的意,给我个痛快?”
“啧,我若是早知道你还会往不夜城角斗场那火坑里跳,当初就应该给你往水里兑些砒霜,药死你算了,也省得你瞎折腾,白瞎了我那些名贵药材。”
老瞎子年轻的时候不瞎,那时候还不是不夜城的人,听说以前在江南一家贵族府上坐诊。
后来府中几位少爷为了权势起了争执,用了些龌龊手段伤了人命,那些人以他一家子的人命做要挟,最后将罪名推在了他身上。
为了家里人,老瞎子认了罪,被当家的划了一只眼睛逐出了府,只可惜,他的家人还是死了。
后来他就流落到了西北一带,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不夜城少城主,不夜城的人替他报了仇,他就留在了不夜城当大夫。
燕南之与他相识就是在不夜城的角斗场。
彼时,燕南之还年幼,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在幽州杀了人,犯了事,为了求生,他从幽州逃到了不夜城,被人骗进了不夜城的角斗场。
角斗场上,他被打了个半死,是老瞎子救了他的命。
............
老瞎子给人把完一只手的脉,又换了另一只手:“那个小乞丐被冻死了。”
“哪个?”
“平日里喜欢缩在你院门对面墙角的那个。”
燕南之有了些印象:“前几天我还瞧见了他。”
“这鬼天气,冻死个人用不了几天。”他将沈知安的手挪回被子里,又道:“你说说这世道,有的人拼命想活,结果拼了命也活不了,有人一心想死,却又求死不得,这老天,当真是瞎了眼。”
“也可能老天不是瞎了眼。”燕南之轻蔑道:“说不定他就喜欢看世人这苦苦挣扎的模样,就像角斗场台上那些高贵的老爷们,把自己手里的奴隶圈成一团,看他们虐杀取乐一样。”
“哼,你也知道那是那些老爷们的游戏。”老瞎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既然知道,还上赶着把自己卖了,去供他们取乐。”
“徐知恩同你讲的?他说话向来没谱,您听一半信一半就得了,我不过是去打几场比赛而已,说什么卖不卖的,多难听。”
“有什么区别,不夜城角斗场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当初好不容易跳了出来,现在又眼巴巴的赶着跳进去,我看他的伤不重,你的脑子倒是病入膏肓了。”
燕南之也不反驳:“没办法,你也知道,我现在缺银子得紧,不夜城是西北销金窟嘛,里面来的银子快。”
“就怕你有命赚,没命花,你死了,他这鬼模样,未必就能活得好。”
“您放心,他还在呢,我死不了。”顿了一会儿,燕南之看着给人施针的老瞎子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讲话?”
“你说这些天他一直不曾开口?”
“嗯。”
“那我就算不准了,等他想开口的时候,自然就开口了。”
燕南之明白了,沈知安不是不能说话,是不愿意讲话。燕南之又问:“他的脚,还能恢复如常么?”
老瞎子收了针,用手捏了捏沈知安的四肢,又看了眼他手腕跟脚腕上当初被钉在刑罚架上落下的那处伤痕。
当初伤口未及时处理,燕南之带着人找到他的时候,伤口处皮肉红肿溃烂,延伸至骨,伤及筋脉,可见蛆虫。这条命能救回来实属不易。
养了这些日子,恢复得不错,伤口处已经愈合结痂,有些地方生出了新肉,可到底是伤了筋脉.......
“不好说,养得好了,像个正常人一样下地行走,是没什么问题的,养不好也就废了,他这样子能找回一条命就是万幸了。”
说完这话,顿了一会儿,老瞎子又开口问:“若是他的腿就这样废了,你当如何?”
“你不是说好好养着,能养好么?”
“若养不好呢?”
“好好养着呗,实在养不好我也没办法了,我又没法子将我的腿给他装上。”
“你怎么不想着把你的命给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想,不是他不要。”
“你真是疯了....”
入夜时分,沈知安醒了。
他手上那裹得像粽子一样的纱布已被撤去,手腕上的伤重新换了药。
房内不见燕南之踪影。
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烤得他口干舌燥。
他想喝水,水放在长凳上,离他有些远。
许是怕他想不开一头磕死在桌腿上,燕南之将桌子撤了出去,只留下两条凳子,白天凳子当桌子用,放茶壶放饭碗,夜间两条凳子就被燕南之并在了一起,铺上一层被子当床用。
燕南之那日的话还在他耳边盘旋。
有时候清醒的时候,他也会想自己与燕南之的瓜葛,只是无论怎么回想都无法将他的名字、容貌与生平认识里的任何一位人挂上勾。
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位燕姓世族,然而他们平日里没有任何来往,也不涉及利益瓜葛,况且,瞧燕南之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看不出有任何贵族的影子。
或许是燕家的奴隶、仆从、幕僚?
不过沈知安敢断定,无论是燕家什么人,都与他没有任何交集。他的记忆力不错,见过的人无论尊卑,哪怕只说过一个字,他都是有印象的。
燕南之那日同他讲的话,字字珠玑,好似对他的过往很是熟悉。
不过沈知安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不认识燕南之..........
忽地起了一阵风,引得沈知安嗓子痒痒,忍不住咳了一声,他的思绪回了笼,炭盆里的火星扑腾了一下,燃起了一小簇火苗,这火苗似在灼烤沈知安的嗓子,烤得滋滋冒烟,干得厉害。
沈知安撑着手臂动了动,没多大力气,腿亦如之前一般,是麻木不受控制的,等他撑着床沿半起身的时候,全身已经出了一层汗,手腕处的伤似又有些渗血。
他盯着手腕迟疑了,嗓子干得冒烟,水就在不远处凳子上,他要么忍着,等燕南之来给他喂水,要么爬过去,自己倒杯水喝。
原本几步可到的距离现在看起来如此漫长。
歇了一会儿,沈知安又用手肘撑着身子动了动,想要再尝试一番,脚还未落地,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这一幕刚好被推门而入的燕南之看了个清楚。
燕南之身上泛着寒气,面色铁青,以为他又要寻死,开口的话也有几分凶狠:“看样子我真该把你绑起来,你才能老实。”
沈知安不动了,视线落在来人身上,倚着床努力平复喘息,他看起来好似真的很怕自己死了。
就这个瞬间,燕南之人已经走到了床跟前,看见他手腕处那再次裂开的伤口后,面色更阴沉了:“沈知安,你就真这么想死么,像个懦夫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燕南之说这话的时候,手已经拽上了沈知安的领子,他说:“你想死,做梦,这辈子想都别想。”说罢一把将人摁回了床上,他这次看起来是真生气了,面上青筋隐现,下手的力道也有几分重。
“你很怕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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