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吹过的窗台

　　林砚推开宿舍门时，赵阳正把腿翘在桌沿打游戏，耳机线缠在手腕上，随着按键的动作晃悠。宿舍里飘着泡面的香味，赵阳脚边的垃圾桶堆着三个空桶，显然是又懒得去食堂。

　　“哟，林大才子回来了？”赵阳摘耳机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泡面汤溅在键盘上，他随手抹了把，“今天去图书馆‘偶遇’小学弟了？”

　　林砚把帆布包扔到床上，金属拉链撞在铁架上，发出“哐当”一声。他弯腰脱鞋时，露出的脚踝很细，却绷着劲——他高中时在工地搬过砖，脚踝上留着道浅疤，平时总用长袜遮着。“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赵阳转着椅子滑到他面前，椅子腿在水泥地上磨出刺耳的响。他盯着林砚手里的保温杯，突然笑了，“上周你说去查资料，在三楼待了俩小时，回来时保温杯空了——你平时半天都喝不完一杯；昨天说去还书，兜里揣着颗橘子糖，你不是说‘甜得齁’？”

　　林砚拉开抽屉找帕子擦鞋，动作顿了顿。他确实在三楼茶水间待了半小时，看着沈知言抱着书去接水，手指在饮水机按钮上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接了冷水。至于那颗橘子糖，是他在超市看到的——沈知言上周去便利店时，在糖罐前站了半分钟，最后却只拿了瓶矿泉水。

　　“他叫沈知言，对吧？”赵阳突然压低声音，椅子往林砚那边挪了挪。他是林砚的高中同学，知道林砚爸妈离婚后没人管他，学费靠奖学金，生活费靠周末去仓库理货——他们俩能考上A大，都是从苦里熬出来的。“我听系里女生说，他是特困生，住混合宿舍，周末总去做家教。”

　　林砚没说话，指尖在帕子上攥出褶皱。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相册里藏着张偷拍的照片：上周六下午，沈知言蹲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目光黏在场上穿红色球衣的男生身上。

　　那是苏沐阳，计算机系的系草，篮球打得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是沈知言藏在草稿本里的名字——他见过沈知言的草稿本，背面总写着“苏沐阳”，写了又划掉，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

　　“他喜欢苏沐阳。”林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到谁。他盯着照片里沈知言的侧脸，阳光把他的睫毛投在眼下，像片小小的阴影，“上周苏沐阳打完球，他把水放在台阶上就跑，跑的时候还差点摔了。”

　　赵阳啧了声，抓过桌上的可乐灌了口：“苏沐阳？那小子我认识，家里开公司的，上周刚换了双限量版球鞋。”他瞥了眼林砚脚上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跟咱们不是一路人，更跟沈知言不是一路人。”

　　林砚把手机塞回口袋，金属壳硌得掌心发疼。他不是没动过歪心思——上周苏沐阳的课本落在教学楼，他恰好路过，差点就把那本《计算机导论》藏进花坛；还有沈知言给苏沐阳织的围巾，他见过那团米白色毛线，藏在沈知言的帆布包最底层，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织得很用心。

　　“别想那些没用的。”赵阳看穿了他的心思，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膀，“沈知言不是那种会被小把戏骗的人。你要是真喜欢，就踏踏实实对他好——他这种人，最认真心。”

　　林砚抬头时，赵阳已经转回去打游戏了，却把刚拆开的牛奶往他这边推了推：“刚买的，热过，你给沈知言带去？”

　　第二天早上，林砚被赵阳拽去食堂时，手里果然提着那盒热牛奶。刚到豆浆窗口，就看见沈知言站在那里，指尖捏着三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正仰头看价目表。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卫衣，领口洗得有点松，露出点锁骨，颈后有缕头发没梳顺，软乎乎地翘着。

　　“砰——”赵阳“不小心”撞了沈知言一下，手里的豆浆晃出半杯。“哎哟！对不起对不起！”他夸张地弯腰去捡沈知言掉在地上的零钱，手指在沈知言的指背上碰了碰——那指尖凉得像冰，显然是没戴手套。

　　林砚把热牛奶往沈知言手里塞时，刻意用掌心裹住他的手指：“我买多了，你拿着。”他怕沈知言拒绝，又补了句，“赵阳说他不喝热的。”

　　赵阳在旁边立刻接话：“对！我喝冰的就行！”说着还故意打了个哆嗦，把沈知言逗得弯了弯眼。

　　沈知言攥着温热的牛奶盒，看着林砚和赵阳走远的背影，突然发现林砚的帆布鞋鞋边磨破了，却刷得很干净。
　　他低头咬开牛奶盒的吸管，温热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时，忽然想起昨天那本笔记——最后一页的便签，字迹和林砚现在的背影一样，看着温和，却藏着点说不出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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