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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彩堆里的指尖
军训第一天的哨声刺破清晨的薄雾时,夏知余还在和那套迷彩服较劲。领口的拉链卡着布料,她拽了两下没拉动,急得鼻尖冒汗。
“我帮你!”夏欢欢叼着牙刷从隔壁床位探出头,含糊不清地说,“这衣服设计反人类,我昨天研究半天……喏,拉的时候把布往外扯点。”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妥当,跑到操场时,各班已经按方阵站好了。三班在东侧,一班的位置紧挨着,中间只隔了条白线。夏知余站在队伍里,眼角的余光刚好能瞥见一班的队列——周益站在倒数第三排,背挺得笔直,晨光落在他侧脸上,把下颌线描得格外清晰。
教官是个体格敦实的军人,嗓门像装了扩音器:“都站好了!军姿半小时,谁动一下加十分钟!”
太阳慢慢爬高,晒得迷彩服发烫。夏知余感觉汗水顺着后颈往下滑,痒得钻心,却不敢抬手擦。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嗤”的一声笑,是夏欢欢用口型说:“你看周益,被蚊子叮了吧?脖子都快扭成麻花了。”
她偷偷抬眼,果然见周益的喉结滚了滚,头往肩膀蹭了蹭,却始终没动胳膊。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昨天领衣服时,他递发绳给她的样子,指尖干净又利落。
半小时后解散的哨声响起,人群瞬间松懈下来。夏知余刚想弯腰揉腿,就被教官喊住:“那个三班的,出列!”
她愣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教官指着她的鞋子:“鞋带松了,系好再归队。”
她蹲下身系鞋带,手指被汗水泡得发滑,打了好几次都没系紧。忽然有双军靴停在她面前,阴影落下来,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她抬头,看见周益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白线边上,手里捏着块纸巾,没说话,只是朝她递了递。
“谢谢。”她接过纸巾擦了擦手,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触到块冰凉的石头。
“快系好吧,教官盯着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被晒过的微哑。
等她系好鞋带站起来,周益已经回到了一班的队伍里。夏欢欢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可以啊夏知余,隔着一个方阵都能递纸巾,这进度可以啊。”
夏知余没理她,只是望着一班的方向,看见周益正转头和旁边的男生说话,侧脸在阳光下亮得有些晃眼。风卷着操场上的尘土吹过来,带着点青草和汗水的味道,她忽然觉得,这难熬的军训,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
上午的训练以踢正步收尾,教官喊解散时,夏知余的腿已经酸得像灌了铅。夏欢欢拉着她往树荫底下冲,手里攥着两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
“刚踢正步的时候,我看见周益顺拐了!”夏欢欢笑得直不起腰,拧开瓶盖递过去,“就一下,特明显,他旁边那男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被教官瞪了一眼。”
夏知余喝着水,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画面——周益总是绷着的脊背,大概在顺拐的瞬间会有细微的僵硬吧。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被夏欢欢逮个正着:“啧,还说没情况,笑这么甜。”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男生围着周益,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夏知余顺着视线望去,见周益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黑色相机,镜头对着操场角落的月季花。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相机机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还带相机了?”夏欢欢惊讶地挑眉,“藏哪儿了?教官检查的时候没被发现?”
夏知余也觉得意外,印象里周益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想到会带这种东西。她正看得入神,周益忽然转过头,镜头好像不经意地扫过她们这边。夏知余心里一跳,慌忙低下头喝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下午练匍匐前进,粗糙的塑胶跑道磨得手心生疼。夏知余动作慢了半拍,被教官点名单独示范。她趴在地上,胳膊刚撑起身子,就感觉掌心被小石子硌得发疼,动作一下子变形了。
“手腕用力,别怂!”教官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她咬着牙想再试一次,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提醒:“重心往前移,手肘别抬太高。”
是周益的声音。他就趴在她斜后方的位置,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夏知余愣了愣,下意识照他说的调整姿势,果然顺畅了许多。等她爬完那段距离,撑着地面站起来时,看见周益也刚起身,迷彩服的膝盖处沾了层灰,他拍裤子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和她对上,又很快移开,只留给她一个微红的耳尖。
晚饭前的休息时间,夏知余坐在台阶上揉膝盖,忽然发现裤腿上沾了片小小的月季花瓣,粉白色的,大概是刚才路过花坛时蹭到的。她正想摘掉,却看见周益从面前走过,手里的相机镜头朝下,机身上好像沾着什么——是和她裤腿上一样的花瓣。
原来他刚才是去拍月季花了。夏知余捏着那片花瓣,忽然觉得,这个被汗水和口号填满的军训,好像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细碎瞬间,像花瓣落在裤腿上,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让人忍不住放在心上。
军训最后一天的会操结束时,夕阳把整个操场染成了暖金色。各班列队站在主席台前,教官们站成一排,帽檐下的目光扫过这群晒黑了一圈的少年,声音里少了几分严厉,多了点说不清的温和。
“稍息!”总教官的口令落下,全场的脚步声像一阵风卷过地面。夏知余站在三班队伍里,后颈的皮肤被晒得发疼,却莫名不想动——这是最后一次穿着这套磨出毛边的迷彩服,最后一次这样隔着一条白线,看见一班队列里的周益。
他站得依旧笔直,迷彩帽的阴影落在眉骨上,侧脸被夕阳描出层金边。会操时他是一班的标兵,正步踢得铿锵有力,夏知余刚才在队伍里偷看时,被夏欢欢抓了个正着,用口型说了句“花痴”。
颁奖环节过后,教官们要离开了。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队伍里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教官再见”,很快连成一片,震得空气都在发烫。夏知余看着自己班的教官转身时,肩膀好像顿了顿,忽然鼻子一酸。
人群渐渐散开,夏欢欢拉着她往宿舍走,嘴里念叨着要赶紧把迷彩服换掉:“终于不用再系这破鞋带了,你看我脚后跟都磨破了。”
路过操场角落的月季花丛时,夏知余忽然停住脚。周益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相机,对着已经有些蔫的花朵拍照。他今天没戴帽子,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动了动,侧脸在夕阳里柔和了许多。
“要走了吗?”夏知余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去。
周益转过头,相机还举在胸前。“嗯,”他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顿,“你的膝盖没事了吧?那天匍匐前进……”
“早好了。”夏知余下意识摸了摸膝盖,那里的淤青已经淡了,“谢谢你提醒我。”
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片压平的月季花瓣,夹在张小小的便签里。便签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字迹清隽:“军训快乐。”
夏知余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的指甲,带着点夕阳的温度。“你也快乐。”她小声说。
周益没再说什么,只是举起相机,对着她身后的方向按了下快门。“拍什么?”夏知余回头,只看见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空。
“拍晚霞。”他把相机收起来,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明天见。”
“明天见。”
夏知余捏着那片花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融进渐渐暗下来的暮色里。夏欢欢跑过来,抢过便签看了眼,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夏知余,军训结束还收获了纪念品,这是新篇章的预告吧?”
风卷着操场的尘土吹过,带着点离别的味道,却又好像藏着新的期待。夏知余把花瓣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忽然觉得,这个被汗水浸透的夏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好像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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