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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修行志 解放青鸾阁
青鸾阁的霜月总是比别处来得早。刚入秋,檐角的瓦当就凝上了薄薄一层白霜,清晨的练武场更是寒气浸骨,连风都带着冰碴子。六岁的江晚棠裹着厚厚的棉袍,小手冻得通红,像两颗熟透的樱桃。她费力地握住那柄竹扇,扇骨冰凉,硌得掌心发疼。刚想学着长老的样子摆出起手式,手腕一软,“啪嗒”一声,扇子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玄羽长老站在廊下,银须上沾着霜花,看着那柄滚到脚边的竹扇,轻轻叹了口气。他弯腰拾起扇子,递还给晚棠时,指尖触到她冻得发僵的小手,又往她手心里塞了个暖炉:“这柄竹扇虽普通,却能磨你的腕力。等你能让它舞出带劲的风声,才算够格碰真正的青鸾玉骨扇。”
江晚棠把暖炉揣进袖袋,重新握紧竹扇。扇骨上还留着长老的余温,她咬着冻得发紫的唇瓣点头:“弟子知道了。”
——霜晨练骨——
此后每个霜晨,天还黑得像泼了墨,练武场就亮起一盏孤灯。晨钟还没在阁中回荡,江晚棠已经跪在冰棱未化的青石板上,对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一遍遍重复“清风拂面”的起手式。
这式看似简单,却要手腕松活如柳,扇面摆动时既要有拂过湖面的轻柔,又得藏着暗劲。她的小胳膊还没长开,练不到半个时辰就酸得像灌了铅,每次抬臂都像在跟无形的巨石较劲。扇面一次次从掌心滑脱,“啪”地砸在地上,有时力道没控制好,手背会重重磕在石板上,疼得她眼圈发红。
有次扇子脱手时,骨节正撞在凸起的石棱上,钻心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她低头一看,掌心磨出的血泡已经破了,血珠混着汗水渗进竹扇的纹路里。怕被长老看见罚她休息,她悄悄扯下衣角的布片,笨拙地缠紧伤口,再握紧扇子时,棉布被血浸得发黏,却让她握得更紧了些。
寒风吹过空旷的练武场,掀起她单薄的练功服,像一面鼓满风的小旗。她望着远处山峦的轮廓,心里念着长老说的“青鸾玉骨扇”,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这点疼,算什么?
——暴雨淬魂——
转过年到了三伏天,日头毒得能晒化石阶,可雷阵雨说来就来。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乌云翻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转眼就把天地浇成一片白茫茫。
那天江晚棠正在练“骤雨穿林”的步法。这步法讲究在狭窄处辗转腾挪,扇随身动,要像雨丝穿过林间般灵活。长廊积了水,青石板滑得像抹了油,她踩着积水练习转身,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重重摔进半尺深的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廊柱上的楹联。
竹扇脱手落在水里,她却顾不上捡,借着惯性在水里打了个滚,顺势翻身站起。指尖刚触到扇柄,就听见身后传来长老的咳嗽声——原是长老撑着伞来看她。江晚棠慌忙举起扇子,想演示刚才没完成的转身,却见扇面上的水珠被她带起的风势甩成一道晶莹的弧线,在雨幕里划出好看的弧度。
她忽然愣了愣,原来湿了的扇子也能有这般力道?等长老走后,她抱着湿透的扇子跑回屋,对着铜镜反复比划。扇面沾了水有些沉,她就调整手腕的角度,让扇沿擦着镜面掠过,听着那“唰”的轻响,像极了雨丝扫过树叶的声音。屋檐的雨水顺着房檐淌成帘,她对着镜子练得入了迷,连鼻尖发痒、忍不住打出的喷嚏,都赶紧捂住嘴憋回去——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练扇。
日子就这么在霜晨与雨幕里流转。竹扇换了一柄又一柄,掌心的茧子结了又磨平,江晚棠的个子蹿高了不少,眼神也从最初的懵懂,添了几分沉静的锐气。
——青鸾试锋——
十岁那年的青鸾阁比武场,鼓声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江晚棠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绿劲装,手里握着的还是那柄磨得发亮的竹扇,站在场地中央时,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这丫头练了四年扇子,能有什么名堂?”
“听说长老一直没给她换兵器,莫不是资质不够?”
她没理会那些话,只在鼓声第三响落下时,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如春日的柳絮般飘起,竹扇在她掌心翻转,扇影忽明忽暗,像流动的云。时而“唰”地展开,带起的风扫过地面的尘土,扬起一道浅黄的弧线;时而骤然合拢,以扇骨作鞭,“啪”地抽向对手的长剑,竟让那精铁剑身微微震颤。
打到酣处,她忽然手腕一旋,竹扇看似要直劈对手肩头,却在距衣袍半寸处骤然收势,扇面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翻转,扇尖“点”向对手握剑的虎口。这式“藏锋”是她自己琢磨的——寻常扇法讲究大开大合,她却觉得,厉害的招式该像埋在土里的尖刺,不到最后一刻不露锋芒。
对手果然没料到这转折,慌忙撤剑时,已被扇风扫到手腕,长剑“当啷”落地。场边瞬间爆发出惊呼,连一直闭目养神的玄羽长老,都缓缓睁开了眼。
演练结束,江晚棠收扇而立,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玄羽长老走过来,指尖抚过她手中的竹扇——扇骨上早已布满细密的纹路,那是四年风霜磨出的印记。
“天赋难得,心性更难得。”长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眼看就到外傅之年,该出去见见世面了。”他抬手在她额间轻轻一点,江晚棠只觉额间那道沉睡的青鸾印记轻轻动了动,随即隐去了所有气息,“这印记暂且藏着,省得在外招惹麻烦。”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忽然想起刚入阁时,这双手连竹扇都握不稳。再抬眼时,那双曾像琉璃般剔透的青眸,已沉淀成与常人无异的墨色,只是眼底深处,仍藏着霜晨与暴雨浇不灭的光。
——江湖初涉——
离开青鸾阁那天,江晚棠背着简单的行囊,手里还是那柄旧竹扇。山脚下的镇子正值赶集,叫卖声、马蹄声、孩童的嬉笑声混在一起,比阁中清冷的风声热闹百倍。她站在街角看了半晌,忽然被糖画摊前的热气吸引,那转糖画的老伯手腕一转,糖浆就在石板上画出只振翅的蝴蝶,金灿灿的,比藏经阁的烛火还要亮。
“姑娘,来一个?”老伯笑着问。
江晚棠摸出腰间的碎银,却没要蝴蝶,指着糖画转盘上的青鸾图案:“能画这个吗?”
等她捧着那只糖青鸾往前走时,听见旁边包子铺传来争执——一个穿粗布衫的小丫头不小心撞翻了蒸笼,热包子滚了一地,掌柜正叉着腰训斥,小丫头吓得直哭。江晚棠走过去,把糖青鸾塞给小妹妹,又从行囊里摸出些碎银递给掌柜:“这些够赔包子了,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掌柜见她年纪小却说话沉稳,愣了愣才接过银子。小丫头咬着糖青鸾,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往后几个月,江晚棠常在镇子里走动。她会帮药铺的老掌柜晾晒草药,记得每种药草的习性——哪种喜阴,哪种要避开晨露,分得比药铺的学徒还清楚;她会在下雨天守在渡口,帮撑船的阿婆拉缆绳,因为知道阿婆的风湿腿见不得潮;有次镇上的孩童掉进河里,她踩着“骤雨穿林”的步法掠过水面,竹扇一伸勾住孩子的衣领,轻巧地把人带上岸,自己衣摆湿透,却对着围上来的大人摆手:“小事而已。”
镇里的人渐渐都认得这个带扇子的姑娘。她不像别的江湖人那般张扬,说话轻声细语,却总在别人需要时递上一把力。有人问她从哪儿来,她只笑说“从山里来”,然后从行囊里掏出给青鸾阁师兄们带的玩意儿——镇上铁匠打的铁环、染了花布的帕子、还有那转糖画的老伯特意为她留的青鸾糖,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
“这是给清风师兄的,他总说练剑闷得慌,铁环能解闷。”
“这花帕子给明月师姐,她上次写信说想要镇上的新花样。”
她一边分着东西,一边跟送信的师弟念叨镇上的趣事:药铺的甘草刚晒好时最香,渡口的晚霞能把河水染成胭脂色,还有那个吃了她糖画的小丫头,现在见了她就喊“扇子姐姐”。
师弟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发现,这位在阁里总沉默练扇的师姐,眼睛在说起这些琐事时,会亮得像落了星子——那是比青鸾印记更动人的光。而她腰间的竹扇轻轻晃动,扇骨上的纹路里,仿佛还藏着青鸾阁的霜晨与暴雨,只是如今再展开时,风里已多了人间烟火的暖。
“这小姑娘才十岁吧?真是样样精通,多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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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棠的素扇修行之旅,年少而有为,为后文神器认主做出铺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