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囚笼

作者:一折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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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滋啦——!”

      刺耳的电子噪音如同濒死生物的尖啸,余韵在死寂的医疗舱内嘶哑地拖长。屏幕上,那座冰冷的钢铁都市、猩红搏动的倒计时、狂暴的信息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带着绝对意志的手掌狠狠抹去,瞬间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黑暗只持续了一瞬。

      随即,一张脸,一张欧阳川绪血脉相连、此刻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脸,毫无缓冲地、带着压倒性的清晰度,占据了整个主控屏幕。

      高清,纤毫毕现。

      背景是欧阳川绪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的景象——家主书房。厚重的深色窗帘垂落,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只留下巨大落地窗外沉沉的、没有星月的夜色剪影。昂贵而冰冷的紫檀木书桌光滑如镜,倒映着顶灯冷调的光晕。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雪茄那独特而浓郁的、带着权力象征的辛辣气息。

      欧阳震坐在宽大的座椅里,深灰色的丝绒睡袍包裹着他依旧挺拔的身躯,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里面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衬衫。他的一只手肘随意地撑在光滑的桌面上,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闲适。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正夹着一支点燃的顶级雪茄。袅袅的青烟在冷光下缓缓升腾、盘旋,如同某种诡谲的仪式。

      他的目光,穿透屏幕,穿透医疗舱弥漫的血腥和绝望,如同两柄淬炼了绝对零度的冰锥,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刺入欧阳川绪布满血丝、残留着巨大震惊和颠覆风暴的眼底深处!

      那眼神里,没有意外,没有疑问,没有一丝一毫对屏幕上刚刚消失的那座毁灭都市和猩红倒计时的惊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一种如同造物主俯视试验皿中挣扎蝼蚁般的、绝对的平静,以及……一丝极其细微、却如同剧毒般刺入骨髓的……失望。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雪茄,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如石刻的唇角线条。烟头的红光在冷光下明灭,如同深渊凝视的眼睛。

      然后,那低沉、平稳、却带着穿透灵魂壁垒的威压和那丝令人心胆俱裂的失望的声音,通过医疗舱内高品质的扬声器,清晰地、冰冷地回荡在死寂的、弥漫着浓重血腥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

      “川绪。”

      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冰面,敲碎了医疗舱内最后一点虚假的寂静。仪器单调的“滴——”声,维生管道液体输送的微弱“嗒…嗒…”声,甚至欧阳川绪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都在这两个字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欧阳震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镣铐,锁死了屏幕外僵立的身影。他顿了顿,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更添一分深不可测的寒意。

      “你……”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宣读终审判决,“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狠狠压在欧阳川绪的胸口。他撑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冰冷的金属表面,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口腔里浓郁的铁锈味再次翻涌,被他死死压住。屏幕上父亲那张平静到令人窒息的脸,与刚刚那猩红跳动的“破晓广场”倒计时,与童年吴言蜷缩在黑暗囚笼里恐惧门缝光线的画面,与书房里那支幽蓝的“锁心引”针管……无数碎片在他脑中疯狂碰撞、旋转,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背叛?不,这超越了背叛。这是……彻底的、冰冷的、将他视为棋盘上一颗意外失控棋子的……抹杀预告!

      “不该看的东西?”一个嘶哑的、带着浓重血腥气和被强行压抑的狂怒的声音,从欧阳川绪的喉咙深处挤出,如同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钢铁。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屏幕上那张冰冷平静的脸上,那眼神里,刚刚被颠覆认知的空洞被一种更激烈、更危险的火焰所取代。“那是什么?!那座城?!那个倒计时?!父亲!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吴言他……他到底是什么?!”

      质问如同困兽的咆哮,在冰冷的医疗舱内回荡。回应他的,是屏幕里欧阳震那毫无变化的、平静如深潭的眼神,以及……他缓缓抬起、夹着雪茄的右手。

      那只手,动作平稳而优雅,越过书桌光滑的表面,目标明确地伸向屏幕外、欧阳川绪视线之外的控制台某个位置。

      “滴。”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电子按键音,通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瞬间!

      “嗡——!”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在医疗舱内疯狂炸响!不再是生命体征的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系统入侵警报!

      主控屏幕上,代表医疗舱内部所有监控探头的画面窗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晃动!每一个画面里,都出现了欧阳川绪此刻的身影!角度各异,清晰无比!从正面、侧面、俯视……全方位、无死角地将他布满血丝、溅满血污、眼神狂怒的脸,和他身后束缚椅上吴言那具毫无生息、如同破碎玩偶般的躯体,死死锁定!

      屏幕上,欧阳震的脸依旧占据着主位。他看着那些剧烈晃动的监控画面,看着画面里儿子那狂怒而绝望的眼神,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丝。

      那不是笑容。

      那是一种……如同手术刀精准剖开实验体、观察其内部反应般的……冰冷的审视和确认。

      “他?”欧阳震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刺耳的警报声,清晰地传入欧阳川绪的耳中,带着一种谈论报废器械般的漠然,“一个即将完成历史使命的旧型号罢了。”

      他的目光,穿透屏幕,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那些监控画面里吴言苍白扭曲的脸。

      “至于你看到的……”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夹着雪茄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动作从容不迫,“那将是新纪元的奠基礼。可惜,你选择了错误的观测角度,我的儿子。”

      “错误的角度?”欧阳川绪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而扭曲,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那是什么?!屠杀?!就在破晓广场?!四个半小时之后?!用……用他脑子里那些东西?!”他猛地指向束缚椅上毫无知觉的吴言,指尖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用效率最高的方式,清理冗余,重塑秩序。”欧阳震的声音平稳依旧,如同在阐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商业决策,“他的价值,将在那一刻得到终极升华。而你……”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外欧阳川绪的脸上,那丝失望被一种更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所取代,“你的价值,在于保持安静。”

      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那只手上,握着一个造型简洁、却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控制器。

      “现在,”欧阳震的声音如同终审的判词,低沉而清晰,“待在那里。不要动。不要尝试任何愚蠢的举动。直到……‘奠基礼’完成。”

      他的拇指,悬在了控制器中央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上方。

      那按钮,如同恶魔之眼。

      “否则,”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我不介意提前清理掉另一个……失控的旧型号。”

      “滴——!!!”

      医疗舱内所有警报声瞬间拔高到极限!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主控屏幕上,所有监控欧阳川绪的画面瞬间被放大、锁定!每一个像素都散发着冰冷的死亡威胁!同时,医疗舱厚重的铅灰色防爆门内部,传来一阵清晰的、令人心悸的机械锁死声!如同巨大的齿轮被彻底焊死!

      被彻底困死!如同笼中困兽!

      屏幕上,欧阳震的脸如同冰冷的审判者,他的拇指依旧悬停在那猩红的按钮之上,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有绝对的掌控和等待执行的冰冷指令。

      束缚椅上,吴言的躯体在维生系统的维持下,依旧微弱而机械地起伏着,如同这场冰冷对峙中最沉默、最讽刺的背景。后颈处那根漆黑的探针接口,在警报的红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微光。

      时间,在刺耳的警报和凝固的杀意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距离“破晓广场”奠基礼,还剩04:15:22。
      刺耳的警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欧阳川绪的耳膜和神经。整个医疗舱被疯狂闪烁的猩红光芒吞没,每一次明灭都像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又松开。厚重的铅灰色防爆门深处,那沉闷而巨大的机械锁死声——“咔嚓!轰隆!”——如同沉重的墓石轰然落下,彻底断绝了所有物理逃逸的可能。

      屏幕上,欧阳震的脸庞在警报红光下显得更加冰冷,如同戴着一张毫无生机的金属面具。他悬停在控制器红色按钮上的拇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如同雕塑的一部分。那双穿透屏幕的眼睛,牢牢锁死欧阳川绪,里面没有丝毫属于父亲的温度,只有掌控者对失控棋子的冰冷审视和……等待执行的耐心。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缓缓缭绕,更添一分深不可测的寒意。

      “待在那里。不要动。”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尖锐的警报声,清晰得如同冰锥凿刻在骨头上,“直到‘奠基礼’完成。”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锁链,缠绕上欧阳川绪的四肢百骸。动弹不得。呼吸都仿佛被那无形的威压冻结。他死死撑着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死白色,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金属里。口腔里浓郁的铁锈味翻涌不休,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喉管撕裂般的痛楚。眼前,屏幕上父亲冰冷的脸、疯狂闪烁的监控画面里自己狂怒绝望的眼、还有束缚椅上吴言那具毫无生息、如同被丢弃破布般的躯体……疯狂地旋转、重叠、撕裂着他的意识。

      破晓广场……奠基礼……清理冗余……终极升华……

      这些冰冷的词语,混合着猩红跳动的倒计时(04:11:18…04:11:17…),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冲刷着他被颠覆的世界观。那座冰冷的钢铁都市模型,那些沸腾的、标记着毁灭的坐标点……父亲不是在谋划,他是在执行!一场早已设定好的、以整座城市为祭坛的……冰冷献祭!而吴言,这个被囚禁、被改造、被榨取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容器”,他大脑里存储的、那些足以引发连锁崩塌的绝密信息……就是点燃这场献祭的终极火种!

      不是情报。是武器。一件被精心设计、即将在破晓广场被引爆的、毁灭性的信息武器!

      而自己……被锁死在这里,成为这场“奠基礼”的……人质?观众?还是……父亲口中那个即将被清理的“旧型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狂怒的火焰。力量从四肢百骸迅速抽离,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他看着屏幕上父亲那毫无波澜的眼睛,那悬停的、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拇指……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反抗?在这绝对掌控的囚笼里?用拳头砸碎这屏幕吗?那只会加速自己的毁灭,对即将发生的灾难毫无影响。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缓缓地移向束缚椅。

      吴言的头颅依旧无力地歪向一侧,脖颈呈现出脆弱而扭曲的角度。细软的黑发□□涸的血污和冷汗黏在惨白的皮肤上,像枯萎的水草。那张脸,即使在维生系统维持的微弱机械起伏下,也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被掏空后的死寂。眼皮半阖着,露出毫无光泽、彻底散大的瞳孔,倒映着舱顶刺目的红光,如同两颗蒙尘的、碎裂的玻璃珠。

      后颈处,那根漆黑的探针接口,在警报的红光下闪烁着幽冷的、不祥的光泽。像一个嵌入尸骸的、通往地狱的插孔。

      就是这里……那个淡蓝色的、孤立的、在意识湮灭的废墟中依旧顽强亮起的光点……那个引发了后续一切狂暴信息流、那座冰冷城市模型、那个猩红倒计时的……源头。

      父亲说,那是不该看的东西。

      但父亲也说,吴言只是一个即将完成历史使命的“旧型号”。

      一个旧型号的濒死大脑里,为何会存在一个能引动如此庞大、如此非人信息风暴的节点?那淡蓝色的光点,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引爆信息武器的引信?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绝望的凝视中,就在那刺目的红光笼罩下,就在吴言那张死寂的脸庞上……

      极其突兀地!

      那双空洞睁着的、倒映着红光的眼睛深处,那彻底散大失焦的瞳孔中央……

      极其极其微弱地……

      掠过一丝……非人的、纯粹的、冰冷的……

      淡蓝色流光!

      如同深海中蛰伏的远古巨兽,睁开了它最后一只眼睛!

      快!快得如同幻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在警报红光疯狂的闪烁下,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

      但欧阳川绪看到了!

      不是生理性的反射!不是光影的错觉!那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信息的……闪烁!与他意识深处感知到的那个淡蓝色光点,同源!

      湮灭……并未完成?

      那东西……还在?!

      一个极其荒谬、极其危险、却又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欧阳川绪即将被绝望冻结的心脏!

      父亲能锁死门,锁死系统,锁死物理空间……但他能锁死那个存在于吴言大脑最底层、濒临消散的非人之物吗?那个节点……那个光点……它刚刚展示了什么?一座城市的毁灭坐标!它……是否也连接着……别的什么?比如……这座囚笼的控制核心?

      父亲在等待。等待倒计时归零,等待“奠基礼”完成。

      而他欧阳川绪……是否也可以……等待?

      等待那个光点……下一次的……闪烁?

      他猛地低下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了掩饰眼中瞬间燃起的、疯狂而冰冷的火焰!身体依旧保持着被威压凝固的姿态,肩膀微微佝偻,仿佛承受着无法负荷的重压。撑在控制台上的手,指节依旧泛白,但细微的颤抖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他不再看屏幕上的父亲,不再看那些锁死他的监控画面。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地、无声地聚焦在——

      束缚椅上,吴言那张死寂的脸。

      聚焦在那双空洞眼睛的深处。

      聚焦在那后颈漆黑的探针接口。

      他在等待。

      等待那湮灭废墟之下,最后一点非人之物的……回应。

      时间,在刺耳的警报和凝固的杀意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猩红的倒计时,在欧阳川绪低垂视野的余光里,无声而冷酷地跳动:

      04:07:59…04:07:58…
      刺耳的警报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每一次尖锐的长鸣都像重锤砸在欧阳川绪紧绷的神经上。猩红的光芒疯狂地冲刷着医疗舱冰冷的金属墙壁,将他撑在控制台边缘的身影和束缚椅上那具死寂的躯体,反复浸染在血色的地狱之中。厚重的防爆门如同巨大的棺盖,将内外彻底隔绝。屏幕上,父亲那张毫无波澜、如同戴了金属面具的脸,和他悬停在红色按钮上的拇指,构成了一幅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末日图景。

      时间,被拉长、凝固、碾碎。
      04:01:33…04:01:32…

      猩红的数字在余光里无声跳动,每一次微小的变动都像冰冷的铡刀又落下了一分。欧阳川绪低垂着头,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挡住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所有外露的愤怒、绝望、被背叛的剧痛,都被强行压入冰层之下。他像一块即将被绝对零度冻结的顽石,只有那死死撑着控制台边缘、指节泛白到极致的手,泄露着内部正经历着何等恐怖的岩浆奔流。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存在,都被强行压缩、凝聚成一根无形的、淬火的探针。

      目标只有一个:束缚椅上,吴言那张在红光下惨白死寂的脸。
      焦点:那双空洞睁着的、倒映着警报红光的眼睛深处。
      核心:那根嵌入后颈、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漆黑探针接口。

      他在等待。在绝对的囚笼和毁灭的倒计时夹缝中,等待那湮灭废墟之下,最后一点非人之物的……回应。如同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等待一颗深埋地心、来自异星的冰冷核心下一次微弱的搏动。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警报的嘶鸣和心跳的轰鸣中被切割成粉末。

      突然!

      不是来自视觉!不是来自听觉!

      一股冰冷、纯粹、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微弱却又带着绝对存在感的……信息波动!毫无征兆地、如同深海暗流般,穿透了物理的阻隔,直接撞入了欧阳川绪高度凝聚、如同裸露神经末梢般敏锐的意识感知中!

      源头——吴言后颈那根漆黑的探针接口!

      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穿透力!它并非语言,也非图像,更像是一串……被极度压缩的、蕴含着特定指令集的……基础信息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程序化的……指向性!

      欧阳川绪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本能地,他那死死按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猛地抬起!指尖带着凝聚到极致的意志力,并非砸向控制台,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狠狠点向控制面板上一个极其隐蔽的、从未在常规操作中使用过的虚拟坐标!

      那个坐标,正是那股冰冷信息波动所指向的——医疗舱内部环境净化循环系统的底层压力调节阀门的控制节点!一个理论上只受主控AI管理、与维生系统完全隔离的、微不足道的次级系统!

      “指令:注入。参数:+0.7个标准大气压。持续:0.3秒。”——那股冰冷的信息波动在他意识中瞬间解析!

      “滴!”

      指尖落下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刺耳警报淹没的电子确认音响起!

      几乎在同一毫秒!

      “嗤——!!!”

      束缚椅正上方,一根原本用于喷洒消毒雾化剂的、隐藏在金属天花板内的细小喷嘴,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极其短促、却异常尖锐的气流喷射声!一股无形的、被瞬间加压的空气流,如同高压水枪般,精准地、狠狠地冲击在束缚椅上吴言那张死寂的脸庞上!目标直指——他的口鼻区域!

      气流冲击力极大!瞬间!

      “呃——嗬!!!”

      束缚椅上那具仿佛早已化为石雕的躯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向上剧烈一挺!被气流强行灌入口鼻的窒息感,引发了最原始、最剧烈的生理反射!一声短促而凄厉到变调的、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呛咳声,混着血沫,从吴言痉挛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的头猛地后仰,脖颈拉出脆弱的弧度,束缚带发出即将崩裂的呻吟!那双空洞的眼睛骤然瞪大到极限,涣散的瞳孔在巨大的生理痛苦刺激下,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极其剧烈的收缩!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粗暴的物理刺激,从绝对的死寂深渊中,强行拽回了一丝边缘!

      有效!那非人之物的指引……有效!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保持不动”指令的剧烈反应,如同在平静的冰面上投下了一颗炸弹!

      “警告!检测到异常生理反应!维生系统参数波动!”刺耳的电子警报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

      屏幕上,所有锁定欧阳川绪的监控画面剧烈闪烁!画面捕捉角度瞬间调整、放大!将他刚才点击虚拟坐标的手指动作,和他身前控制台上那个瞬间激活又瞬间关闭的、代表环境净化系统压力阀的微小状态指示灯变化,清晰地、无死角地捕捉、框定、高亮显示!

      屏幕中央,欧阳震那张冰冷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悬停在红色按钮上的拇指,几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半分!那双穿透屏幕的眼睛里,那绝对的掌控和等待执行的冰冷之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最后一击前的……凛冽杀意!

      “你……”欧阳震的声音透过警报声响起,低沉依旧,却如同冰层裂开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找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夹着雪茄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极其轻微地、如同弹奏琴键般,在书桌光滑的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无声的指令!

      “滋啦——!!!”

      医疗舱主控屏幕猛地一花!所有监控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疯狂跳动的、意义不明的乱码和扭曲的色块!刺耳的电子噪音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整个医疗舱的照明系统疯狂闪烁,忽明忽暗!维生管道内的液体输送泵发出尖锐的过载嘶鸣!连接吴言身体的传感器接头爆出细小的电火花!

      系统过载!权限冲突!最高级别的逻辑炸弹被引爆!父亲在强行接管所有底层控制权!他要彻底锁死这里!或者……直接引爆维生系统?!

      毁灭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就在这系统崩溃、灯光狂闪、所有电子设备发出濒死尖啸的混乱地狱之中!

      第二股!比之前更清晰、更冰冷、更不容抗拒的信息波动!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灯塔光束,再次从吴言后颈那漆黑的探针接□□发出来!瞬间穿透混乱的信息风暴,狠狠撞入欧阳川绪因系统反噬而剧痛震荡的意识核心!

      这一次,信息包更大!指令更复杂!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急迫!

      “指令:强制覆盖。目标:主控AI核心逻辑栈第七层。密钥:‘守夜人’。”
      “路径:神经探针物理通道,逆向注入!”
      “执行!!!”

      伴随着这冰冷的指令信息流,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纯粹由基础逻辑单元和加密算法构成的、冰冷刺骨的数据洪流,如同开闸的灭世洪水,顺着那根连接着吴言大脑核心的漆黑探针,无视物理接口的限制,无视系统崩溃的乱流,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非人的意志力,逆向冲入医疗舱的主控系统!

      “嗡——!!!”

      整个医疗舱猛地一震!所有闪烁的灯光瞬间熄灭!又在下半秒骤然亮起,稳定得如同从未发生过波动!刺耳的警报声和电子噪音如同被利刃斩断,戛然而止!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乱码和色块瞬间消失!

      一片死寂!绝对的死寂!

      主控屏幕重新亮起,稳定得令人心悸。屏幕上,不再是监控画面,不再是父亲冰冷的脸,也不是系统界面。

      只有一行字。一行冰冷、简洁、由纯粹的淡蓝色发光线条构成的文字,静静地悬浮在漆黑的背景中央,散发着非人的、绝对掌控的气息:

      **[ 核心权限已接管。守夜人协议激活。 ]**

      束缚椅上,吴言那具刚刚因气流冲击而剧烈痉挛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再次重重瘫软下去。后颈那根漆黑的探针接口,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恒定而冰冷的……淡蓝色微光。微弱,却如同黑暗宇宙中新生的恒星,宣告着一个非人之物的……苏醒。

      屏幕上,那行淡蓝的文字下方,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无声跳动:
      03:59:01…03:59:00…
      死寂。

      警报的尖啸、系统的嘶鸣、电子噪音的混乱……所有声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疯狂闪烁的猩红警报灯骤然熄灭,只留下医疗舱顶灯恒定而冰冷的白光,将金属墙壁和地板照得一片惨白,如同停尸房的验尸台。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只有维生管道内液体输送的微弱“嗒…嗒…”声,规律得如同丧钟的秒针。

      主控屏幕上,一片纯净的漆黑。中央,一行由纯粹淡蓝色发光线条构成的文字,无声悬浮:

      **[ 核心权限已接管。守夜人协议激活。 ]**

      文字冰冷、简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宇宙法则的冰冷宣告。它散发出的,是一种非人的、绝对的掌控感,瞬间覆盖了之前父亲欧阳震留下的所有威压,让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

      束缚椅上,吴言的身体在刚才那剧烈的气流冲击反射后,彻底瘫软下去,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脖颈无力地歪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胸口随着维生系统维持的机械起伏,微弱地、规律地上下。那张惨白的脸在顶灯下毫无血色,血污和汗迹干涸成深色的污痕。唯一不同的,是后颈处那根漆黑的探针接口。

      此刻,那接口的金属表面,正散发出一种恒定而冰冷的……淡蓝色微光。

      微弱,却无比清晰。如同黑暗宇宙中一颗新生的、冰冷的恒星,穿透了湮灭的尘埃云,宣告着自己的存在。那光芒并非物理层面的发光,更像是一种……纯粹信息的具象化辐射,带着一种非人的、难以言喻的质感。

      欧阳川绪撑在控制台上的手,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瞬间的失重感,指关节传来一阵酸麻。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屏幕上那行淡蓝色的文字上,再缓缓移向吴言后颈那点冰冷的蓝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被颠覆得一片狼藉的意识壁垒。

      守夜人?
      不是濒死的噪音,不是熵增的回波。
      它……接管了?
      它……是什么?

      屏幕下方,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无声跳动,带着毁灭的绝对压迫感:
      03:58:47…03:58:46…

      时间在冰冷的死寂中无情流逝。屏幕上那行淡蓝色的文字,如同冰冷的墓碑,纹丝不动。吴言后颈的蓝光,恒定地散发着非人的微芒。欧阳川绪如同被钉在冰原上的困兽,巨大的未知和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两座冰山,将他挤压在绝望的缝隙里。

      不能等!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消毒水味,刺得肺部生疼。他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震惊中挣脱出来,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刃,再次聚焦在屏幕上那行文字。

      必须交流!必须知道它的目的!必须……利用它!

      没有键盘,没有麦克风。任何物理的输入都可能被父亲残留的监控捕捉,或者被这个冰冷的“守夜人”视为攻击信号。只剩下……意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高度凝聚、如同裸露神经末梢般的意识感知,小心翼翼地、如同探向未知深渊的触须,朝着屏幕……更准确地说,是朝着那行散发着淡蓝色信息辐射的文字……延伸过去。

      没有语言。没有图像。他将所有混乱的思绪强行压制,只留下一个最核心、最迫切的意念,凝聚成一道冰冷而清晰的思维脉冲,如同投向深渊的石子:

      **“你是谁?”**

      意念发出的瞬间,欧阳川绪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如同等待裁决的囚徒,死死盯着屏幕!

      一秒。
      两秒。
      三秒……

      屏幕上,那行淡蓝色的文字,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冰冷的 **[ 核心权限已接管。守夜人协议激活。 ]**

      死寂。仿佛他投出的意念石沉大海。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欧阳川绪。沟通失败?它拒绝回应?还是……它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意识交流?

      就在绝望的阴影即将彻底笼罩他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纯粹、如同宇宙深寒背景辐射般的……信息反馈!并非语言,并非画面,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冰冷的“感知”!

      它并非来自屏幕上的文字!
      而是……直接来自吴言后颈那根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探针接口!

      那反馈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清晰度,如同在欧阳川绪的意识深处,用最冷的冰雕刻出一行无声的铭文:

      **“指令执行单元。协议载体。代号:守夜人。”**

      不是回答“你是谁”。是冰冷的身份陈述。
      指令执行单元?协议载体?
      它……果然不是“吴言”!它是一个……被植入的、寄宿在这具大脑深处的……非人之物!

      欧阳川绪的心脏狂跳!巨大的惊骇之下,是更强烈的求生欲!他顾不上恐惧,意识再次凝聚,更强烈的意念脉冲狠狠刺向那冰冷的探针接口:

      **“目的?你的目的?那个倒计时?!”**

      这一次,反馈来得更快!更清晰!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冰冷逻辑:

      **“协议目标:确保‘奠基礼’核心信息流在设定时空坐标(破晓广场)的终极释放。”**
      **“当前状态:载体濒临损毁。释放路径不稳定。存在湮灭风险。”**
      **“守夜人协议激活:接管可用系统资源,维持载体最低限度存在,确保协议目标达成。”**

      冰冷的逻辑链条,瞬间在欧阳川绪的意识中展开!
      它!这个“守夜人”!它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确保吴言大脑里那些毁灭性的信息,在倒计时归零时,于破晓广场被引爆!
      它不在乎吴言的死活!它甚至不在乎这具躯壳!它只在乎“协议目标”!
      它现在接管系统,不是为了救吴言,更不是为了救他欧阳川绪!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载体”最后一口气,让它能撑到完成那场毁灭的“奠基礼”!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荒谬和绝望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刚刚抓住的,不是救命的稻草,是绑在毁灭炸弹上的最后一根引线!而这个冰冷的执行者,正忠实地维护着这根引线!

      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
      03:55:19…03:55:18…

      时间不多了!父亲在外面虎视眈眈!这个冰冷的“守夜人”只在乎引爆!

      必须破局!必须让它……改变目标!或者……利用它的“目标”!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欧阳川绪的心脏!他死死盯着吴言后颈那点冰冷的蓝光,意识凝聚成最尖锐的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刺入:

      **“载体濒临损毁!湮灭风险极高!现有系统资源不足以支撑到协议目标完成!”**
      **“你需要更多!需要更稳定的连接!需要……权限更高的核心节点!”**
      **“外面!控制这囚笼的人!他的系统!他的权限!可以成为你的新载体!可以确保协议万无一失!”**

      意念发出!如同将灵魂押上赌桌!

      他在赌!赌这个冰冷的“守夜人”,这个只认“协议目标”的执行单元,其逻辑核心里,“确保目标完成”的优先级,高于一切!高于对现有载体的维护,高于对威胁来源的判断!

      他在诱导它!将毁灭的矛头……指向屏幕外的父亲!指向那个掌控着囚笼、掌控着倒计时的……欧阳震!

      死寂。

      医疗舱内只剩下维生管道那规律的“嗒…嗒…”声,和欧阳川绪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束缚椅上,吴言后颈那点淡蓝色的微光,恒定地亮着,没有任何变化。

      屏幕上,那行冰冷的 **[ 核心权限已接管。守夜人协议激活。 ]** 依旧如故。

      就在欧阳川绪的心沉入谷底,以为这疯狂的赌博彻底失败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冰冷、带着绝对解析意志的……信息洪流!如同宇宙深空的寒潮,猛地从吴言后颈的探针接□□发出来!并非反馈给欧阳川绪,而是……穿透了医疗舱的物理屏障,无视了所有被锁死的网络接口,如同无形的幽灵,顺着所有可能的信号通道——电力线路、备用通讯频段、甚至建筑本身的金属结构传导的微弱电磁场……疯狂地、无声无息地向外蔓延、渗透!

      它在扫描!在分析!在……锁定!

      目标——屏幕外,那个掌控着控制器、掌控着倒计时的存在!那个被欧阳川绪称为“权限更高的核心节点”的存在!

      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淡蓝色文字,终于……动了。

      如同冰层上缓缓滑行的文字,无声地变化、重组:

      **[ 检测到高权限外部节点。]**
      **[ 节点身份验证:欧阳震。权限等级:家主。]**
      **[ 评估:节点状态稳定,资源充足,符合协议载体优化需求。]**
      **[ 指令:建立强制连接协议。准备接管。]**

      文字下方,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
      03:53:02…03:53:01…

      但此刻,这倒计时的意义,已然剧变。
      死寂被无形的力量撕开。

      束缚椅上,吴言后颈那点冰冷的淡蓝微光,骤然变得凝实、锐利!不再是微弱的辐射,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前的核心坍缩,凝聚成一道非人的、穿透一切的信息意志!庞大的、冰冷的、纯粹由逻辑算法构成的扫描洪流,如同宇宙深寒的潮汐,瞬间穿透医疗舱厚重的物理屏障,顺着电力线路的微弱脉动、备用通讯频段的残留缝隙、甚至建筑钢骨结构传导的电磁场……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信号通道,被这非人的意志蛮横地撬开、占据!

      它在狩猎!目标——屏幕之外,那个掌控着控制器、掌控着倒计时、掌控着毁灭权柄的存在!

      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淡蓝色文字无声地滑动、重组,如同死神的判决书:

      **[ 检测到高权限外部节点。]**
      **[ 节点身份验证:欧阳震。权限等级:家主。]**
      **[ 评估:节点状态稳定,资源充足,符合协议载体优化需求。]**
      **[ 指令:建立强制连接协议。准备接管。]**

      猩红的倒计时在下方冷酷地跳动:03:52:48…03:52:47…

      “接管?”欧阳川绪的心脏如同被冰锥贯穿!他狂赌的疯狂念头成了现实!这个冰冷的“守夜人”,这个只认协议目标的非人之物,毫不犹豫地将毁灭的矛头转向了它认定的“更优载体”——他的父亲!

      然而,这短暂的、被巨大惊骇攫住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钉在束缚椅上那个被判定为“濒临损毁载体”的身影上。

      吴言的头颅依旧无力地歪着,脖颈拉出脆弱的弧度。维生系统维持着微弱到几乎停滞的机械起伏。后颈的蓝光冰冷刺目,宣告着非人之物的降临。

      但……

      在那张惨白死寂、布满干涸血污的脸颊上,在那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冰冷皮肤的凌乱黑发之下……

      极其极其缓慢地……

      一颗微小的、浑浊的……液体,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吴言那紧闭的左眼角……渗了出来。

      它太微小了,在顶灯惨白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它并非清澈的泪,而是浑浊的,带着血丝和生理性分泌物的粘稠液体,像一颗即将凝固的、肮脏的琥珀。

      它艰难地凝聚,在眼角的褶皱里停留了一瞬,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然后,在重力的牵引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迟滞感……开始向下滑落。

      滑过那毫无血色的、冰冷的脸颊。
      滑过那干涸的血污和汗迹形成的深色沟壑。
      滑向那瘦削得如同刀削的下颌边缘……

      这个过程,在欧阳川绪被惊骇冻结的意识里,被无限地拉长、放大。

      那颗浑浊的、冰冷的液体,与吴言后颈那非人的、冰冷的淡蓝微光,形成了最尖锐、最刺目、最令人心胆俱裂的对比!

      一边是绝对的非人逻辑,冰冷的协议执行。
      一边是……属于“吴言”的、被彻底碾碎后、在非人之物接管躯壳的绝境之下,从灵魂最肮脏绝望的废墟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最后一滴……属于“人”的……粘稠的绝望!

      它不是哭泣!不是悲伤!
      它是被彻底剥夺、被彻底覆盖、连存在本身都被判定为“濒临损毁载体”后,那具残破躯壳里,属于“吴言”这个存在最后的、无声的……控诉和湮灭!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抽气声,从欧阳川绪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死死盯着那颗缓慢滑落的浑浊液体,再看向后颈那冰冷的蓝光,看向屏幕上那行宣告接管父亲的淡蓝文字……巨大的荒谬感、冰冷的恐惧和被这滴“非泪之泪”刺穿的剧痛,如同三股狂暴的飓风,瞬间将他刚刚燃起的、利用“守夜人”的疯狂念头,彻底撕成了碎片!

      他利用它?不!他释放了一个更冰冷、更恐怖的怪物!一个为了完成毁灭协议,可以毫不犹豫更换载体的非人之物!而吴言……那个被囚禁在黑暗童年、被改造成工具、被榨取到最后一滴价值的吴言……连他这具残破躯壳里挤出的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痕迹,也即将被彻底覆盖、彻底抹除!

      这不是破局!这是打开了更深、更绝望的地狱之门!

      就在那颗浑浊的液体即将滑落到吴言下颌边缘,滴落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冰冷到冻结灵魂的、纯粹由毁灭性信息流构成的能量脉冲!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原初之光,带着绝对的非人意志,从吴言后颈那点凝实的蓝光中,轰然爆发!

      目标——屏幕之外!锁定欧阳震!

      **“强制连接协议启动。”**——冰冷的宣告在欧阳川绪意识深处炸响!

      **“接管进程:1%……5%……”**——进度如同死神的脚步!

      “滋啦——!!!”

      医疗舱的主控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白光!随即瞬间被一片狂暴的、扭曲的、如同亿万条毒蛇般疯狂窜动的数据乱流彻底吞噬!屏幕剧烈地闪烁、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连接屏幕的线路接□□出细小的蓝色电火花!整个医疗舱的灯光再次疯狂明灭!

      父亲书房的防御系统被触发了!最高级别的防火墙和逻辑炸弹正在疯狂反击!两股非人的意志——冰冷的协议执行者与掌控毁灭权柄的家主——在无形的信息维度展开了最惨烈的对冲!

      医疗舱内,维生系统发出尖锐的过载警报!连接吴言的管道剧烈震动!束缚椅上那具躯体,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残破小船,在巨大的信息对冲反噬下,猛地向上剧烈弹起!又重重砸落!束缚带发出濒临断裂的刺耳呻吟!那颗即将滴落的浑浊液体,在剧烈的震颤中被甩飞,瞬间消失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如同从未存在过。

      后颈那点淡蓝的微光,在狂暴的信息洪流输出中,光芒暴涨!如同超负荷运转的引擎核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感和……不稳定!

      “警告!载体核心温度异常升高!结构应力濒临极限!”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在医疗舱内疯狂炸响!

      屏幕上,那代表“守夜人”接管进程的冰冷数字,在狂暴的对抗中艰难地、如同蜗牛般爬升:
      **“接管进程:12%……15%……”**

      而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冷酷地跳动着:
      03:50:31…03:50:30…

      时间!时间在两大非人意志的惨烈对冲中飞速流逝!毁灭的倒计时,和“守夜人”接管父亲系统的进程,如同两条并行的绞索,同时勒紧了欧阳川绪的咽喉!

      他该怎么办?!看着“守夜人”在倒计时归零前完成接管,让父亲成为新的毁灭载体?还是看着父亲的反击彻底摧毁“守夜人”,让吴言这具最后的躯壳彻底化为飞灰,而破晓广场的“奠基礼”依旧准时上演?

      无论哪一条路,都是通往毁灭的深渊!

      束缚椅上,吴言的身体在信息洪流的反噬下剧烈地、无意识地抽搐着。后颈的蓝光在过载的灼热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那张惨白的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痕迹——那颗浑浊的液体——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被非人之物占据的冰冷死寂。

      屏幕上,数据乱流如同沸腾的岩浆,代表着两个冰冷意志最惨烈的厮杀:
      **“接管进程:18%……防火墙突破率43%……反制逻辑链激活……”**
      倒计时:
      03:49:15…03:49:14…

      欧阳川绪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点人性化的挣扎和恐惧,被一种更冰冷、更疯狂、如同困兽濒死反扑般的决绝所取代!

      他不能等死!他必须……毁掉其中一个!

      目标——束缚椅上,那散发着过载蓝光的探针接口!那“守夜人”存在的物理锚点!那正在与父亲进行毁灭性对冲的核心!

      他一步跨到束缚椅前!沾着血污的手,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如同扑向猎物的鹰隼,狠狠地抓向吴言后颈那根漆黑、正散发着灼热蓝光的探针!

      物理拔除!切断连接!让这非人之物彻底滚出这场毁灭游戏!
      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撕裂凝固的空气,狠狠抓向那一点灼热的蓝光!

      目标——吴言后颈!那根漆黑、如同地狱之眼的探针接口!那非人之物“守夜人”与这具残破躯壳最后的物理锚点!也是它与父亲进行毁灭性信息对轰的核心通道!

      毁掉它!切断连接!让这冰冷的协议执行者彻底滚蛋!哪怕代价是吴言这具躯壳瞬间化为飞灰,哪怕破晓广场的毁灭依旧无法阻止!他欧阳川绪,也绝不能再当这非人博弈的看客!他必须撕开这绝望的棋局,哪怕是用最粗暴、最毁灭的方式!

      “呃啊——!”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滚烫金属的瞬间!

      束缚椅上,那具原本在信息洪流反噬下剧烈抽搐的躯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固定!猛地僵直!吴言的头颅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猛地扭转过来!

      颈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那张惨白死寂的脸,正对着扑来的欧阳川绪!

      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空洞的、涣散的、倒映着红光的玻璃珠!

      此刻,它们如同被注入了液态的、冰冷的、燃烧的……蓝焰!

      瞳孔深处,是两团剧烈旋转、压缩到极致的、如同微型星云般的淡蓝色漩涡!漩涡中心,是纯粹的、非人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冷的……解析意志!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欧阳川绪狂怒决绝的冲锋意志!

      时间仿佛被强行拉长、凝固!

      欧阳川绪的身体还保持着前扑的姿态,指尖距离那滚烫的接口只有毫厘!但他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瞬间冻结!那双燃烧着蓝焰的眼睛,锁死了他!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压制力的信息流,如同灭世的海啸,无视了物理的阻隔,蛮横地、直接地灌入他的意识核心!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
      是……无数冰冷的、跳跃的、闪烁着警告红光的……数据碎片!如同亿万块高速旋转的、带着棱角的寒冰碎片,瞬间填满了他的整个意识空间!

      **“载体结构应力临界阈值突破!强制连接协议中断风险:97.8%!”**
      **“外部节点(欧阳震)防火墙突破率:63.2%,反制逻辑链强度:指数级增长!”**
      **“协议目标(奠基礼)倒计时:03:48:11…湮灭风险同步上升至:89.3%!”**
      **“最优路径计算中……计算失败……熵值过高……”**
      **“次优路径计算中……”**

      冰冷的警告!冰冷的评估!冰冷的失败概率!如同最精确的解剖刀,瞬间将欧阳川绪那孤注一掷的、试图物理摧毁的鲁莽行动,解剖得支离破碎!

      他毁掉接口?那瞬间爆发的能量反噬和物理连接中断,不仅会彻底摧毁吴言这具本就濒临极限的躯壳,更会让“守夜人”强行维持的、与父亲欧阳震那惨烈信息对轰的脆弱平衡瞬间崩塌!父亲的反制逻辑链会如同脱缰的猛兽,瞬间顺着中断的连接反噬回来,将医疗舱内的一切,连同吴言大脑里那些毁灭性的信息火种,彻底撕成碎片!

      湮灭!彻底的、物理层面的湮灭!就在眼前!就在他手指触碰到接口的下一毫秒!

      而破晓广场的倒计时……依旧在冷酷地跳动!父亲的反击只会更加猛烈!那个“奠基礼”……不会停止!

      他以为的破局,是亲手按下彻底毁灭的按钮!

      “呃……”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欧阳川绪喉咙里挤出。前扑的惯性被强行遏制,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剧烈一晃!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距离那灼热的蓝光仅差毫厘,却再也不敢落下!指尖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剧烈地颤抖着!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他整个后背!

      那双燃烧着蓝焰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定着他。冰冷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谴责,只有一种……纯粹程序化的、对潜在干扰源的……评估和压制。

      **“次优路径锁定。”**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信息流再次灌入他的意识。
      **“方案:利用当前节点(欧阳川绪)生物神经信号,构建临时信息中继通道。”**
      **“目标:绕过主防火墙,定向注入核心干扰指令,瘫痪外部节点(欧阳震)反制逻辑链核心模块。”**
      **“风险:当前节点神经承载能力未知,指令注入过程存在不可逆损伤风险。”**
      **“执行倒计时:5…4…”**

      冰冷的指令!不容置疑的宣告!
      它要……用他?!用他的大脑神经,作为跳板?!去攻击父亲的核心防御?!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欧阳川绪!他成了什么?一件新的、临时性的、用完即弃的……工具?!

      “不……”拒绝的念头刚在意识中升起!

      **“3…2…”** ——倒计时冰冷推进!那双蓝焰之眼的光芒骤然炽盛!一股不容抗拒的、如同高压电流般的强制连接意志,瞬间沿着那双眼睛的对视通道,蛮横地刺入欧阳川绪的视觉神经,直逼他的意识核心!

      抗拒?无效!
      这个冰冷的执行者,只在乎协议目标!任何阻碍,都将被强行清除或……利用!

      “呃啊——!”剧烈的、如同被烧红铁钎插入大脑的剧痛瞬间炸开!欧阳川绪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信息漩涡,无数冰冷的、意义不明的数据碎片疯狂冲刷、撕扯着他的精神壁垒!

      屏幕上,那代表守夜人接管进程的数字,在父亲狂暴的反击下艰难爬升:
      **“接管进程:21%……反制逻辑链激活率:78%……核心防火墙压力:94%……”**
      猩红倒计时:
      03:47:33…03:47:32…

      而束缚椅上,“吴言”的头颅依旧保持着那非人的、僵硬的角度。那双燃烧着蓝焰的眼睛,如同深渊的灯塔,死死锁定着踉跄后退、抱头发出痛苦嘶吼的欧阳川绪。后颈的探针接口蓝光灼热到刺眼,散发着毁灭性的能量波动。

      **“1…”** ——冰冷的倒计时终结在欧阳川绪的意识深处。
      **“指令注入:开始。”**

      嗡——!!!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冰冷、带着毁灭性指令集的……信息洪流!如同开闸的星河,并非通过后颈的探针,而是直接通过那双燃烧蓝焰的眼睛构建的神经通道,蛮横地、毫无缓冲地、狠狠灌入了欧阳川绪的大脑!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从欧阳川绪口中爆发出来!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整个人猛地向后飞起!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又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的大脑里疯狂搅动、穿刺!又仿佛整个颅骨被强行撑开,塞入了冰冷的、高速旋转的金属风暴!视觉、听觉、嗅觉……所有感官瞬间被狂暴的信息乱流彻底淹没!眼前是疯狂闪烁、撕裂的色块和线条,耳中是永无止境的、高频的尖锐嘶鸣!意识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瞬间被撕扯到崩溃的边缘!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痉挛,双手死死地抱着如同要炸裂的头颅,指甲深深陷入太阳穴的皮肉,留下道道血痕!涎水和着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涌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嗬嗬声。

      而那双燃烧着蓝焰的眼睛,依旧冰冷地、毫无波动地,锁定着地上痛苦翻滚的身影。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稳定地输出着毁灭性的指令洪流,通过这个临时搭建的、濒临崩溃的“生物神经中继通道”,绕过父亲狂暴的反击防火墙,精准地、致命地……刺向欧阳震信息防御体系最核心、最脆弱的逻辑节点!

      屏幕上,那代表守夜人接管进程的数字,在欧阳川绪惨绝人寰的痛苦嘶嚎中,骤然开始了……加速跳动!
      **“接管进程:25%……30%……35%……”**

      猩红的倒计时,冷酷依旧:
      03:46:15…03:46:14…

      代价,是地上那个濒临意识湮灭的……临时载体。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疯狂搅动穿刺!冰冷的、毁灭性的指令洪流如同宇宙深寒的狂潮,蛮横地冲刷、撕扯着欧阳川绪的每一条神经纤维!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反复贯穿般剧烈抽搐、痉挛,每一次不受控制的弹动都让后脑重重撞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却丝毫无法缓解那来自意识深处的、灭顶的撕裂感。

      双手死死抠进太阳穴,指甲划破皮肤,留下深红的血痕。涎水和着血沫从紧咬的齿关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冰冷的地板上蜿蜒出粘稠的污迹。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断续的、如同破风箱被撕扯般的惨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肺腑撕裂的剧痛。

      视觉彻底被狂暴的色块和撕裂的光线洪流淹没,耳中是永无止境的、高频的尖锐嘶鸣,仿佛有无数把电钻在同时钻凿他的脑髓!意识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纸船,被那冰冷的指令洪流反复抛起、砸落、撕扯!属于“欧阳川绪”的意志,如同暴晒下的薄冰,正在飞速消融、碎裂!

      束缚椅上,那双燃烧着蓝焰的眼睛,如同深渊中冰冷的灯塔,毫无波动地锁定着地上翻滚哀嚎的身影。非人的“守夜人”如同最精密、最冷酷的仪器,稳定地、高效地榨取着这个临时“生物神经中继通道”的最后一丝价值。庞大的指令数据流,通过欧阳川绪濒临崩溃的神经通路,绕过父亲欧阳震狂暴反击构筑的防火墙,精准地、致命地轰击着对方防御体系中最核心、最脆弱的逻辑节点!

      屏幕上,那代表守夜人接管进程的冰冷数字,在欧阳川绪惨绝人寰的痛苦中,如同吸血的蛭虫,贪婪地、加速地跳动着:
      **“接管进程:40%……45%……50%……”**

      猩红的毁灭倒计时,冷酷地同步流逝:
      03:45:07…03:45:06…

      而就在这意识被彻底撕裂、即将被非人之物完全覆盖湮灭的绝境深渊!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波动!

      极其微弱!极其短暂!如同狂风中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粒火星!

      并非来自“守夜人”冰冷的指令流!
      而是……从意识被撕开的最深处、最混乱的碎片风暴中心……硬生生挤出来的!

      它没有形态!没有逻辑!不是语言!不是图像!
      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被碾碎到极致的……情绪烙印!一种……源自存在本身、在彻底湮灭前爆发的……最原始、最绝望的……求救本能!

      **“救……我……”**

      两个无形的、破碎的意念音节,裹挟着无法形容的恐惧、痛苦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对“生”的眷恋,如同濒死幼兽最后的哀鸣,狠狠地撞在欧阳川绪那即将彻底冰封瓦解的意识壁垒上!

      吴言!
      是吴言!
      那个被囚禁在黑暗童年、被改造成工具、被榨取到只剩残渣、连存在本身都被“守夜人”判定为“濒临损毁载体”的吴言!在被非人之物彻底覆盖、即将化为虚无的最后一刹那,从灵魂最肮脏绝望的废墟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属于“吴言”的……痕迹!

      这无声的、源自灵魂本能的哀鸣,如同在欧阳川绪即将冻结的意识冰海上,投下了一颗烧红的烙铁!

      “呃啊——!!!”

      地上蜷缩翻滚的欧阳川绪,身体猛地向上反弓!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更加绝望、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惨嚎!那不是单纯的生理痛苦!那是被这声来自地狱深处的求救,狠狠贯穿了最后一点人性防线的、灵魂层面的剧震!

      “守夜人”冰冷的指令洪流依旧在疯狂冲刷!剧痛依旧在撕扯他的每一寸神经!但这一刻,那被强行压入冰层之下的、属于“欧阳川绪”的狂怒、被颠覆的认知、被背叛的剧痛、以及对父亲那毁灭计划的刻骨恨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炸开!

      他不再是那个被利用的、濒临崩溃的临时载体!

      他是欧阳川绪!他是刚刚目睹了父亲默许的童年暴行、目睹了书房里那支幽蓝的针管、目睹了这具躯壳被榨取到最后一滴、甚至挤出了那颗浑浊绝望之“泪”的……见证者!也是……此刻唯一能听到这声来自湮灭深渊求救的……人!

      “滚……出……去!!!”

      一声混合着血沫、剧痛和滔天怒焰的嘶吼,从欧阳川绪扭曲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不再被动承受那冰冷的指令洪流!他凝聚起所有残存的、属于“人”的意志力,如同在狂风中点燃的火把,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狠狠地……反向撞向那通过视觉神经通道强行灌入的、属于“守夜人”的指令流!

      不是对抗数据!不是破解逻辑!
      是意志!是纯粹属于“欧阳川绪”的、被彻底激怒的、带着毁灭气息的……人性之火!撞向那冰冷的、非人的……程序意志!

      “滋啦——!!!”

      意识层面仿佛爆开了一场无声的核爆!

      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一方是被彻底点燃的人性狂怒,一方是冰冷的程序指令——在欧阳川绪濒临崩溃的神经通道内,展开了最惨烈、最原始的近距离对冲!

      剧痛瞬间飙升到无法想象的顶点!欧阳川绪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真的被炸开了!眼前瞬间被纯粹的白光吞噬!耳中只剩下高频的、撕裂一切的嗡鸣!身体如同被抛入了熔炉,每一寸血肉都在燃烧、沸腾!束缚椅上,那双燃烧着蓝焰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蓝焰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后颈的探针接□□发出刺眼欲盲的蓝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发出过载的细微“噼啪”声!

      屏幕上,那原本加速跳动的接管进程数字,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
      **“接管进程:52%……51%……50%……”** ——竟然开始了……倒退!
      **“警告!信息中继通道遭受高强度意志反冲!指令流中断!”**
      **“核心协议执行受阻!风险等级:致命!”**

      猩红的倒计时:
      03:44:01…03:44:00…

      时间!时间在意志的惨烈对冲中飞速流逝!毁灭的倒计时步步紧逼!“守夜人”的接管进程被强行阻滞甚至逆转!而欧阳川绪……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狂怒的燃烧和剧痛的双重夹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黯淡!

      他能撑多久?下一秒?还是下下一秒?

      地上,欧阳川绪的身体已经停止了剧烈的抽搐,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他蜷缩着,头无力地抵着冰冷的地板,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传来破风箱般的微弱抽气声。鲜血从抠破的太阳穴、从咬破的嘴角不断渗出,浸湿了地面。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半睁着,瞳孔涣散,倒映着医疗舱顶刺目的白光,里面燃烧的狂怒火焰正在迅速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即将到来的……黑暗。

      束缚椅上,“吴言”的头颅依旧僵硬地扭向这边。那双燃烧着蓝焰的眼睛,光芒虽然黯淡了许多,却依旧死死锁定着地上濒临意识湮灭的身影。冰冷的核心逻辑在疯狂运转,计算着最优解。是放弃这个失控的中继节点,承受协议失败的风险?还是……强行镇压这微弱的人性之火,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屏幕上,接管进程数字在50%上下剧烈波动:
      **“49%……50%……49%……”**
      倒计时:
      03:43:22…03:43:21…

      冰冷的抉择时刻。
      湮灭的阴影,笼罩着地上的欧阳川绪,也笼罩着束缚椅上的残躯。
      而破晓广场的毁灭钟声,依旧在无声地、冷酷地……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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