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目救世指南

　　第二天，河神祭。
　　比起庆典，河神祭更像一个大型交易聚会。
　　这里是一个三不管地带，作为灵界与人间的交界，在这里你可以看见身穿长袍、仙风道骨的道人在售卖“九转还魂丹”，大声吆喝着“提神醒脑，对宿醉有奇效”，
　　隔壁就是个套着印花T恤、穿着大裤衩的年轻人，唾沫横飞地推销他流水线生产的“雷霆万钧符”买十送一，无效包退！；
　　一位抱着水晶球、自称来自遥远西方的女巫正在替人占卜爱情运势，紧挨着她的摊位上，几把造型夸张的“光轮2000”飞天扫帚被随意插在桶里售卖，摊主信誓旦旦保证“飞行平稳，居家旅行必备”，尽管旁边就立着个“严禁在集市上空飞行”的牌子。
　　人来人往，哦不，是“众生”来往，好不热闹。有穿着时髦的人类女孩对着会自动变换颜色的鲛绡手帕爱不释手；
　　也有顶着毛茸茸耳朵的小妖怯生生地问着辟谷丹的价格；甚至能看到一两个身形模糊、仿佛由雾气组成的“影魅”在摊位间飘荡，小心翼翼地避开正午还有些灼热的阳光。空气中混杂着香烛、油炸小吃、草药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异类的气息。
　　虞渊一身素色衣衫，步履从容地穿行在这光怪陆离的集市中，像一道沉默的分界线，所过之处，喧闹似乎都会下意识地降低几分。
　　一些上了年岁的精怪或修行者认出她，会微微颔首致意，目光中带着敬畏；而更多懵懂无知的新来者，则只是觉得这年轻人周身气息过于干净冷清，不自觉便让开了道路。
　　她并没有在意这些小摊上的东西，那些闪耀着廉价灵光或充斥着夸大其词宣传的物品，大多入不了她的眼。但是欧菲丽娜可闲不住。
　　小黄鸟此刻兴奋得像颗出了膛的子弹，围着虞渊“嗖嗖”地飞来飞去，留下一串叽叽喳喳的评论。
　　“哇！虞渊你看那个会自己梳头的木头娃娃！给我买一个嘛！”
　　“诶诶！那边有卖彩虹蠕虫糖！看起来好好吃！”
　　“快看快看！那个道士的拂尘尾巴在偷偷自己编辫子诶！”
　　她一会儿落在卖古董的摊位上，试图用爪子去扒拉一串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铜钱，被摊主（一个眼皮耷拉着的龟精）没好气地挥开；一会儿又凑到卖灵宠口粮的摊子前，挑剔地评论着各种虫干的成色。虞渊对她这撒欢儿的行为视若无睹，只在欧菲丽娜试图用叼来的亮晶晶的玻璃珠跟一个懵懂的小花妖换它的蜜露时，才屈指弹出一道极细微的气流，打掉了她爪子里那不值钱的“货币”。
　　“小气！”欧菲丽娜扑棱着飞回他肩头，不满地啄了啄他的头发。
　　虞渊不为所动，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他们的目标明确，径直穿过这外围的喧嚣与嘈杂，走向小镇的中心。
　　越往中心走，摊位逐渐变得稀少，气氛也悄然转变。那些咋咋呼呼的叫卖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静、也更隐秘的交易氛围。出现的“人”也愈发形貌各异，气息深沉。在这里，交易的物品不再明码标价，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段低语，或者某种无形的意念交流。
　　终于，他们来到了小镇的中心。
　　这里是一片开阔的青石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石桥，桥下是贯穿清河镇的玉带河。与外围的热闹截然不同，广场上异常安静，只有寥寥数“人”分散在各处。
　　一位须发皆白、手持蟠龙杖的老者独自坐在桥墩上闭目养神，他周身缭绕着浓郁的水汽，仿佛自身就是一口深泉——那或许是某条江河的河神化身。
　　不远处，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与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里的身影低声交谈，他们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檀木箱子。
　　更远处，甚至能看到一顶由四个面色青白的小鬼抬着的华丽轿子无声无息地停在那里，轿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存在。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连一向闹腾的欧菲丽娜都下意识地闭了嘴，紧紧抓着虞渊的肩膀，黑亮的豆眼警惕地四处张望。
　　虞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广场，最后落在了那座古老的石桥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桥拱下方，那片看似寻常、此刻在他眼中却隐隐缠绕着一丝不祥晦暗气息的水面上。
　　沉影湖的支流，与此地水脉相连。紊乱的源头，似乎比那位“芷”所说的，蔓延得更快，也更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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