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攻略失败就会？

　　坠落……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往外扯，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抛了出去。风声在耳边疯狂呼啸，短发被气流扯得向上直飞。

　　杰拉尔德张开双臂，迎着狂风，身体在濒临失控的极速中坠落。

　　他爱极了这短暂的失控，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生命在边缘跳舞的快感让他几乎上瘾。

　　够了。

　　再玩下去，下面的南环星港就要被砸成废墟了。即使身体沉浸于刺激，他脑子里的警铃也及时响了。

　　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遗憾，杰拉尔德顶着能将普通虫瞬间压成薄饼的风压，伸手摸向口袋。

　　诶？

　　空的！

　　他有点懵。

　　抑制器的芯片钥匙呢？

　　脖子上的颈环，杰拉尔德已经记不清戴了多少年了，那是专门定制的精神力抑制装置。最初是为了逼出□□的极限潜能，才封印了精神力，后来就成了习惯。不过，真到了需要精神力的时候，他也可以用芯片钥匙解开限制。

　　而眼下，身体悬半空。如果不用精神力对冲重力，就只能硬着陆了。

　　昨天换衣服……好像顺手把钥匙塞旧夹克兜里了，杰拉尔德猛地想起来了。

　　算了，也能落地，就是动静大一点。这个时间，星港应该没虫吧？他试图自我安慰着。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旁边有个黑影打着旋儿被风卷走——是他的备用通讯器。

　　什么时候掉出去的？他心里咯噔一声。虽然这玩意儿就算没丢也坏得快，但身体还是诚实地伸手去捞——指尖只擦到冰冷的空气。

　　“行，你牛逼。”杰拉尔德对着通讯器远去的背影没好气地比了个中指。

　　……

　　下方的南环星港。

　　“队长，好像有什么声音？”一个警员皱着眉头，竖起了耳朵。

　　“确实，越来越响了。”

　　“上面，看上面！”另一个指着天空惊呼。

　　队长抬起头，眯着眼，单片眼镜上的扫描数据正在疯狂跳动。

　　“那是……陨石？”一个队员猜测。

　　“放屁，明明是导弹，肯定是机械体搞的鬼。”

　　“等等，这不是个虫吗？！”副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急速放大的身影。

　　自杀也别往这儿跳啊！

　　“全员散开——！”队长大声下达着指令，用枪身拍飞了吓得腿软、无法移动的队员。

　　“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轨道炮直击地面！恐怖的冲击波像无形的巨手，瞬间把离得近的几个戍卫队员掀飞出去。其中一个倒霉蛋直接撞穿了后方的隔离墙。蛛网状的裂痕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蔓延开来，军用级合金打造的星舰平台被砸得面目全非，烟尘冲天而起。

　　呛鼻的烟尘弥漫开。

　　十七支枪口在飞扬的尘土中颤抖着抬起，死死对准了撞击中心。

　　烟尘里，一个身影慢悠悠地晃了晃，然后站了起来。

　　杰拉尔德站在一片狼藉中间，用力抖了抖身上的灰，鼻腔里全是爆炸后的焦糊味，耳朵里嗡嗡直响。他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等着耳鸣一点点平息。

　　整个港口死一般寂静，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身边十七个粗重紧张的呼吸声和一个平稳的呼吸声。

　　他慢吞吞地活动着肩膀、手腕、膝盖，像是刚醒来的大型猛兽。

　　摸了摸脖子——项圈还在。

　　摸了摸裤兜——钱包还在。

　　杰拉尔德不由得嘴角咧开一个满意的弧度：“还行，运气没差到家。”

　　他一边哼着不着调的歌，一边把衣领里的硬石子抖出来。

　　然后，像是才注意到四周的死寂，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早上好啊，”目光精准地扫过那唯一站得笔直、正缓缓推着单片眼镜的雌虫，再掠过那十七个瞄准自己的红点，笑容不变，“我说呢，怎么这么安静。”

　　戍卫队员们的手指死死扣在扳机上，却抖得像筛糠，显然还没从刚才陨石天降的震撼里缓过神。

　　空气凝固得几乎能窒息。

　　干不干？队员用眼神疯狂交流。

　　废话，不干等着被发配去矿星挖石头吗？

　　可看看地上这坑，再看看坑中央那个还在整理发型的怪物……都沉默了。

　　刚才那波冲击单凭风压就差点把他们集体送走。这身板，硬抗轨道炮都够了吧？

　　被称作队长的雌虫没说话，慢条斯理地从胸口口袋掏出一块眼镜布，开始擦拭镜片上的灰尘。这个动作让所有戍卫队员齐刷刷地后颈一凉——上次提亚队长这么擦眼镜的时候，来找茬的家伙已经被揍得屎都打出来了。

　　“队长，”副队嗓子发紧，声音压得跟做贼似的，“摇虫吧？这把单靠兄弟们……怕是要白给啊！”

　　“杰拉尔德阁下，”提亚擦到第三下，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却精准地叫出了陌生虫的名字。

　　这让不明所以的队员心头又是一跳，队长怎么认识这个怪物。

　　“您知道维修这种规格的军用平台，费用是按秒计算的吗？”他戴上擦亮的眼镜，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队员们手中正在充能的武器传来轻微的嗡鸣声。

　　杰拉尔德拍灰的动作一顿，有点意外对方认识自己，看来诺斯那家伙打过招呼了？还算有点良心：“呃，这个嘛……”他环顾四周，仿佛此刻才真正看清自己造成的破坏，“咳，动静是……稍微活泼了点？”

　　“材料费、误工费……”提亚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但杰拉尔德意外的注意到他握着眼镜布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关节发白，“您……这个账单您付得起吗？”

　　每说一项，队员们的枪口就下意识地抬高一寸。

　　“哈哈哈今天天气真不赖！”杰拉尔德恍若未闻，突然大步上前，想揽着肩膀套近乎，但碍于身高，只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上臂，发出沉闷的声响。“别这么严肃，队长！”他语气轻快，透着股多大点事儿的混不吝，“账单寄去东街1505号，这地方是他家的产业，修起来也快。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话音未落，他已侧身，旁若无虫地要从提亚身侧挤过去。

　　原本荷枪实弹，呈包围阵型警备员，在队长提亚的眼色下，犹豫地让开了出路。

　　杰拉尔德看似随意，目光却快速扫过这群紧张兮兮、装备倒是齐全的戍卫队员，心里迅速有了判断。

　　既然还能维持基本的星港警戒，看来情况还行。不过这个素质，连枪都端不稳，不太像正儿八经的士兵，倒像是临时拉起来的治安警。

　　干脆先去那家伙家里看看，十有八九正窝在那里，也省得再搞出大动静。

　　杰拉尔德边走边想，脚步反而更快，大步流星地朝着出口方向走去，背影迅速拉开了与戍卫队的距离。

　　副队看着远去的肇事虫，凑近提亚，语气里带着急切：“队长，上头刚下的封锁令，这才一天呢，我们就让虫从这里闯出去，这可怎么交代？”

　　“别担心，”提亚蹲下身，捡起一块扭曲的金属残骸在手里掂量着，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任务很顺利……就是星港变成这样，我是真没想到。”

　　“顺利？”几个队员傻乎乎地重复，看着眼前的废墟，觉得队长可能被震傻了。

　　“杰拉尔德从这里走出去，不算问题，总督本来就在等他，我们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等到他。”

　　提亚把残骸随手一丢，发出叮当脆响，语气陡然转冷，“真正要命的是，星港是在我们执勤时被砸烂的，动手的是总督的贵客，”他刻意停顿，让队员们消化这个事实，“追究他？我们可惹不起。”

　　“可诺斯会付这账单吗？要是赖账……”

　　“这锅扣上来，我们就得去挖矿了。”副队脸色发白。

　　队员们脸一起白了，终于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提亚不再废话，利索地用几块大点的碎片垒出个能躺下的三角窝，舒舒服服把自己塞进去，双手叠放腹部：“所以，记好了，我们不幸遭遇意外坍塌，昏迷不省，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闭眼，语气斩钉截铁，“什么都不知道。”

　　“队长，”一个年轻队员弱弱举手，“那监控……”

　　“闭嘴躺好！”副队一脚把他踢进了旁边的废墟堆。

　　队员们再无半点犹豫，七手八脚地扑向废墟，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埋好，力求失去意识得逼真无比。副队最后小心地放好自己的新枪，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躺平，还不忘在脸上抹了把灰。

　　“动静这么大了，估计快来虫了，”提亚的声音从窝里飘出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希望别耽误午餐。”

　　……

　　东街1505号门前。

　　备用通讯器阵亡，彻底断了联系。杰拉尔德只能直奔他家。

　　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杰拉尔德抬手就敲。

　　咔哒。

　　门锁自动解锁，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

　　战场的直觉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有陌生的气息。

　　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门禁直接解锁，视线就被玄关处的身影钉住了。

　　玄关处蹲着个穿着橙色工装的雌虫。

　　他侧着身子，手里握着一把螺丝刀，刀尖正抵在裸露的主板线路上。

　　门开的动静惊动了他，他转过头看过来。灰蒙蒙的眼睛像阴云密布的天空，又像划破空气的钨钢子弹，总之都不是什么温柔的东西。他的背挺得笔直，呼吸轻得仿佛不存在，像一杆校准完毕、蓄势待发的枪。

　　“还差一点，马上就能修好。”灰眼睛的雌虫低声说道，帽檐微微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杰拉尔德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紧绷，对方显然没预料到会有虫突然进门。

　　维修工？杰拉尔德心里觉得有点意思。

　　他懒洋洋地侧身挤进门，故意蹭过对方的肩膀，如愿以偿地感受到那具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进屋后，他径直把自己摔进客厅唯一的那张沙发里，陷进去就不想动了。

　　他环顾四周，心里咯噔一下。

　　诺斯是个懒虫，懒得出奇，最烦通勤，所以基本把家当办公室用的。杰拉尔德上次来，这屋里还堆得满满当当，工作台、文件、零食、各种叫不上名的配件散落一地，窗台上还有几盆蔫头耷脑、全靠杰拉尔德偶尔想起来才浇点水的绿植。

　　可现在，整个屋子都空了。天花板上光秃秃的，没有吊灯，只剩个灯座。地上干干净净，别说地毯，连根多余的线头都看不到。餐桌椅也没了。就剩下他身下这张老旧的沙发，和面前这张同样饱经风霜的茶几。杰拉尔德还记得，这沙发和茶几还是当年他看不下去诺斯坐在地上对着纸箱办公，硬拉着他去二手市场搬回来的。明明连冰箱都没有，茶几上却孤零零放着一罐冒着冷气的芬果达，大概是诺斯留下的，罐壁上凝结的水珠滚下来，留下个湿漉漉的圆圈。

　　杰拉尔德习惯性地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房间的边边角角。沙发靠枕的缝隙里、出风口后面、墙角踢脚线的阴影处……反射出不易察觉的微小光点。不下五六个。

　　好家伙，在自己家里装这么多监控？杰拉尔德撇撇嘴，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是搞什么鬼，总不至于就为了防着我顺走他那点薯片。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那个正在忙碌的维修工。灰眼睛戴着一副沾了点机油污渍的白手套，动作麻利得很，不停地在捣鼓着什么。杰拉尔德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诺斯平时连喝水都懒得倒，能让他这么上心，在自己家里布下天罗地网盯着……这个维修工，到底是干了啥惊天动地的大事？

　　“门禁系统失效是因为电压异常。”灰眼睛的雌虫头也不抬，声音平稳得毫无起伏，“是主控线路松了导致的，没别的问题。”

　　杰拉尔德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把那罐冰凉的芬果达放到工具箱旁边：“不喝吗？还是冰的呢。”

　　灰眼睛头也不抬地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同时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开了一点距离：“不方便。”

　　“你们公司连口水都不让喝？”杰拉尔德用指甲弹了下罐口。

　　“滴！”

　　门锁恰好在这时亮起绿灯，巧合得像是故意打断对话。

　　“好了，”灰眼睛终于抬起了头，顺手将修好的模块插回原位，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您需要检查一下吗？”

　　杰拉尔德没急着回答，而是慢悠悠地伸手，反复开关了几次大门，故意让机械结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灰眼睛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移动，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杰拉尔德看到他握着螺丝刀的指尖微微收紧了——啊，被烦到了。

　　“没有问题的话，请签字。”对方摘下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智脑上调出维修确认表，递了过来，“诺斯阁下。”

　　杰拉尔德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

　　这家伙的茧，位置很特别啊……

　　“我是暂住在他家的朋友。”他忽然笑了，露出一点犬齿，“叫我杰拉尔德就行。”

　　灰眼睛没接话，只是沉默地维持着请的姿势。杰拉尔德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目光在“维修员：布雷切尔·贝洛克”上停留了一秒。

　　哦，布雷切尔。

　　他龙飞凤舞地在签名处写下“杰拉尔德”。

　　“要是再有什么问题，”他故意拉长了音调，“也拜托你啦。”

　　布雷切尔整理工具箱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是随机分配的。”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加点钱，应该可以指名吧。”杰拉尔德眨眨眼，语气笃定。

　　布雷切尔抬起头，开始认真地打量着他，视线最终在他颈间的黑色项圈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随您便。”

　　他说完，拎起工具箱，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杰拉尔德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嘴可真紧……怪难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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