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颂歌

　　三周后的晨祷时分，露易丝已经能准确背出祷词的最后一段。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小的光斑。

　　【看，彩虹又来了】莉亚用气声说，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前排的丽塔修女立刻投来警告的一瞥。
　　【你猜亚当会不会因为他乱蓬蓬的头发被丽塔女士教训】莉亚并没有理会那严厉的目光，转而跟露易丝悄声聊起天来。
　　【或许吧】说着露易丝左右看看
　　【他人又哪去了？】
　　【几分钟以前被罗姆先生带走了】莉亚努力思考后，做出了笃定的回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持续到了晨祷结束，被丽塔修女堵在门口。

　　【你们知不知道在祷告时讲话是对主的大不敬行为！】丽塔修女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划破了走廊的寂静。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女孩儿。

　　露易丝感觉自己的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石墙。莉亚却悄悄往前挪了半步，刚好挡在她前面。

　　【我们知错了，修女。】莉亚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但露易丝看见她垂落的发丝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正狡黠地转动着。

　　丽塔修女深吸一口气，胸前的十字架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你们需要对主表示歉意】她的语气愈发冰冷，【去洗衣房把积压的床单都洗完，不许吃午饭。】

　　肥皂的味道蔓延在两个孩子的周遭。
　　【主真的存在吗？】露易丝狐疑的看相身边正撇嘴捶打衣物的莉亚。
　　【小声点！】莉亚捂住少女正要发话的嘴
　　【在圣母孤儿院说这种话，你会被罗姆先生关到地窖里，直到死的！】露易丝第一次见莉亚如此认真。
　　【但是…】话刚脱口，就被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女士们，洗衣服一定很累吧，看看我带来了什么】是亚当，他今年8岁，比露易丝晚来几天，很受罗姆神父器重。是在打扫庭院时和两个少女认识的。
　　【没错！就是太妃糖！】男孩自娱自乐般地揭晓了谜底，并往各两个女孩的手中塞了一块。
　　【罗姆神父给我的】亚当的小手还带着糖果的甜腻气息。露易丝盯着掌心里那块包装纸已经泛黄的太妃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罗姆先生给的？】莉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边缘。阳光透过高窗照在她脸上，那些可爱的雀斑此刻看起来像细小的阴影。

　　亚当得意地点点头，红发上的水珠随着动作甩落：【他说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男孩突然压低声音，【我还看见他柜子里有整整一罐呢！】

　　露易丝注意到莉亚的指节突然发白。肥皂水顺着她们之间的木盆边缘滴落，在石地上砸出深色的斑点。

　　【莉亚？】露易丝刚想开口，洗衣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罗姆神父的黑袍像一片阴影般笼罩在门口，银十字架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亚当，该去准备晚祷了。】神父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当男孩蹦跳着跑过去时，露易丝看见神父苍白的手指抚过亚当乱蓬蓬的红发，动作轻柔得令人不适。

　　门关上后，莉亚猛地将捣衣锤砸进水里：【那个伪善的...】

　　【嘘！】露易丝抓住她发抖的手腕。在泛起涟漪的水面上，她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旁，莉亚的眼泪正一颗颗砸进肥皂泡里。

　　【上周...】莉亚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在告解室后面...看见珍妮被...】

　　露易丝突然想起那个总躲在角落的棕发女孩，三天前突然被宣布转去了南部的孤儿院。她胃里泛起一阵酸水，太妃糖的甜味变成了腐坏的油脂味。

　　【我们得保护亚当。】莉亚用力拧干床单，指节泛青。

　　暮色透过彩窗投射进来，将她们染成紫色。露易丝默默将没吃的半块糖包好，塞进贴身的衣袋。当远处传来晚祷的钟声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洗衣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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