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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天还没亮透,窗外的风雪已小了些,只余下寒风卷着残雪,呜呜地刮过窗棂。
谢清辞是被灶间的动静惊醒的。他猛地坐起身,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正撞见萧砚之背着捆柴从后门进来,肩头落了层薄薄的白霜。
“醒了?”萧砚之把柴靠在墙角,拍了拍身上的雪,“我去热些馒头,吃完我就动身。”
谢清辞没说话,转身去桌边翻出用油布包好的干粮,又往水囊里灌了些热水,一并塞进萧砚之的行囊里。他动作很快,指尖却有些发凉,像是怕慢了一步,就留不住人。
萧砚之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喉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进了灶房。
早饭吃得很静,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萧砚之吃了两个馒头就放下了筷子,谢清辞却没什么胃口,手里的馒头只啃了小半。
“我走了。”萧砚之站起身,背起行囊,斗笠往头上一扣,遮住了大半张脸。
谢清辞跟着站起来,指尖攥得发白:“我去送你。”
“不用。”萧砚之的声音从斗笠下传出来,闷闷的,“看好家。”
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很快,像是不愿多留。谢清辞追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的风雪里,才缓缓握紧了拳。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巷子里的积雪被踩出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落的雪盖住了些。
谢清辞回屋时,见几个弟兄已经醒了,正围在桌边擦兵器。见他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眼神里带着些不安。
“萧大哥……”一个年轻些的弟兄忍不住开口,“他一个人去,会不会太险了?”
谢清辞走到桌边,拿起萧砚之昨晚没喝完的那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心里有数。”话虽如此,指尖却还是微微发颤。
他喝了口酒,压下喉间的涩意:“都打起精神来。把该带的东西都备好,若是午时……若是午时他没回来,咱们就按他说的,往南走。”
弟兄们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手里的动作却快了些。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雪停了,太阳挣扎着从云层里探出头,给白茫茫的天地镀上了层淡金。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屋子里的温度也降了些。
谢清辞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望着巷口的方向,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他手里的剑鞘被摩挲得发亮,指腹蹭过冰冷的金属,心里却像是有团火在烧。
快到午时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巷口显得格外清晰。
谢清辞猛地站起身,手按在剑柄上,弟兄们也都握紧了兵器,警惕地看向门口。
马蹄声在巷口停住了,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萧头领在吗?萧头领!”
谢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拔腿就往外跑
巷口站着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是之前跟着萧砚之一起做事的,此刻脸上沾着血,神色慌张。
“谢先生!”其中一个汉子见了他,急忙喊道,“萧头领他……他被扣在城门了!那姓王的御史根本没露面,是守城的校尉直接动的手,说我们私通乱党,要把人往死牢里送!”
谢清辞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稳住身形,声音发紧:“带了多少人?”
“至少有百十来个兵卒,都带着弓!”
“备马。”谢清辞转身就往回走,声音冷得像冰,“把家伙都带上,去城门。”
弟兄们都愣住了:“先生,萧大哥说过……”
“他说的是他没回来,咱们走。”谢清辞回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现在他回来了,只是被人扣住了。”他拔出长剑,剑身映着日光,亮得晃眼,“去把他接回来。”
没有人再说话。
很快,几匹快马从巷子里冲了出去,马蹄踏碎了路上的残雪,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谢清辞骑在最前面,披风被风掀起,猎猎作响,他握剑的手很稳,眼神却比寒日里的冰棱还要锐利。
城门下的积雪被踩踏得泥泞不堪,混杂着暗红的血渍,在寒风里冻成了硬块。
萧砚之被捆在木桩上,粗麻绳勒得他肩头渗出血迹,斗笠早就不知掉在了哪里,额角的伤口结着黑痂,半边脸都浸在冰冷的泥浆里。他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只有偶尔动一下的手指,证明人还醒着。
周围的兵卒举着弓,箭镞在残阳下闪着冷光,为首的校尉正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萧砚之那柄惯用的短刀,脸上带着嘲弄的笑:“萧头领,你说你这又是何苦?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偏要掺和这些掉脑袋的事。”
萧砚之没理他,喉间动了动,像是在积蓄力气。
“呵,嘴硬。”校尉撇撇嘴,抬脚踹在木桩上,“等过了今夜,姓王的御史走了,就没人能保你了。到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让开!”
谢清辞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几匹快马冲破兵卒的阻拦,在城门下猛地勒住缰绳,马蹄扬起的泥雪溅了周围兵卒一身。
谢清辞翻身下马,长剑直指那名校尉,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结:“放了他。”
校尉被这阵仗唬了一下,随即又硬气起来:“哪来的狂徒?敢闯城门劫人?给我拿下!”
兵卒们应声围上来,弓箭齐齐对准了谢清辞等人。
“谁敢动?”谢清辞身后的弟兄们也纷纷拔刀,虽人数不及对方,气势却丝毫不输。
谢清辞没看那些兵卒,目光始终落在萧砚之身上。他看到对方缓缓抬起头,眼底先是震惊,随即涌上怒意,像是在无声地斥他胡闹。
谢清辞握紧剑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说过,要走一起走。”
就在这时,萧砚之忽然动了。他猛地挣开被冻得发僵的绳索——原来刚才看似无力的垂首,竟是在暗中磨断绳结。趁着兵卒注意力被谢清辞吸引的瞬间,他俯身抄起脚边的一块碎石,精准地砸向校尉握刀的手腕。
“啊!”校尉吃痛,短刀脱手落地。
萧砚之顺势一滚,捡起短刀,反手割断了身上的绳索,动作快如闪电。
“动手!”校尉又惊又怒,嘶吼着下令。
箭矢破空而来,谢清辞挥剑格挡,“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他剑法灵动,避开要害的同时,总能精准地挑落对方的兵器。萧砚之则更显悍勇,短刀在他手里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光。
弟兄们也冲了上去,与兵卒厮杀在一处。
寒风卷着血腥味,在城门下弥漫开来。谢清辞一边应对着围攻的兵卒,一边留意着萧砚之的动向。他看到萧砚之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浸透了衣衫,动作却丝毫未减。
“走!”萧砚之解决掉身边的几个兵卒,冲谢清辞喊道,“别恋战!”
谢清辞点头,虚晃一招逼退对手,转身护在萧砚之身侧。两人背靠着背,剑光与刀影交织,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想跑?”校尉捂着受伤的手腕,指挥着兵卒紧追不舍,“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箭矢如雨点般袭来,谢清辞将萧砚之往身后拉了拉,用自己的后背挡了一下,一支箭擦着他的肩胛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清辞!”萧砚之低喝一声,眼神骤变,短刀挥舞得更快,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趁着兵卒换箭的间隙,两人翻身上马。萧砚之反手将短刀掷出,正中校尉的马腿,那马吃痛长嘶,将校尉掀翻在地。
“走!”
两匹马并驾齐驱,朝着城外疾驰而去。身后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风雪卷着马蹄声,在旷野里回荡。
跑出很远,两人才勒住马。萧砚之看着谢清辞肩胛渗出的血迹,眉头拧得死紧,伸手想去碰,又怕弄疼他,动作僵在半空。
谢清辞却笑了笑,尽管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很亮:“你看,我说了,要一起走。”
萧砚之看着他带血的笑容,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疯子。”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里却没有怒意,只有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翻身下马,从行囊里翻出伤药,动作有些笨拙地往谢清辞的伤口上敷:“忍着点。”
谢清辞“嗯”了一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这点伤,值了。
风雪越下越急,旷野里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萧砚之扶着谢清辞下了马,找了处背风的山坳,用雪块垒了个简陋的屏障。他解开披风,铺在地上,又把自己的干粮和水囊都掏出来,一股脑推到谢清辞面前。
“先歇着。”他蹲下身,重新检查谢清辞的伤口,箭虽然没深扎进去,但划开的口子不浅,血还在往外渗,“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找些干净的布来。”
谢清辞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去,带着点微颤:“不用。这点伤不碍事,咱们得尽快离开这一带,他们肯定会派人追。”
萧砚之低头看他握着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睫毛上甚至沾了点雪粒,像落了层霜。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坐了下来,从行囊里翻出最后一小卷伤药,小心翼翼地往谢清辞的伤口上撒。
药粉碰到伤口,谢清辞闷哼了一声,额角渗出细汗。
“忍忍。”萧砚之的声音放轻了些,指尖带着些微的颤抖,像是怕弄疼他,“这药是之前在药铺换的,比普通金疮药管用些。”
谢清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和眼底掩不住的疲惫。这些年东躲西藏,他似乎总是这样,把所有的风霜都自己扛着。
“为什么不等午时?”萧砚之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我说过,若是没回来……”
“你以为我会走?”谢清辞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当年乱葬岗你没丢下我,现在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萧砚之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谢清辞的眼眶还带着点红,眼神却亮得很,像淬了火的星辰。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这小子也是这样,中了箭倒在尸堆里,明明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松手。
这么多年,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欠你的……”萧砚之想说什么,却被谢清辞猛地按住了嘴。
“不许再说这话。”谢清辞的指尖有些凉,按在他唇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从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什么欠不欠的了。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你别想再甩开我。”
萧砚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忽然乱了。风雪声似乎都远了,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谢清辞略显急促的呼吸。
他缓缓抬手,握住谢清辞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尖摩挲着他微凉的指腹:“好。”
一个字,轻得像雪落,却重得像承诺。
谢清辞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答应。
萧砚之却移开了目光,低头继续给伤口包扎,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了红:“先说好,下次再这么冲动,我可不管你。”
谢清辞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眉眼舒展开来,像冰雪初融:“那你可得管紧点。”
萧砚之没理他,手上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
山坳外的风雪还在呼啸,但这小小的角落里,却仿佛有暖意悄悄蔓延开来。两人靠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竟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
“往南走,去临江府。”萧砚之包扎好伤口,把披风披在谢清辞身上,“那里有我一个旧部,或许能暂时落脚。”
谢清辞点头:“好。”
“明日天一亮就动身。”萧砚之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星噼啪作响,“今夜……你先睡,我守着。”
谢清辞却没动,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奔波了大半天,又受了伤,他确实累了,眼皮渐渐发沉。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萧砚之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像是怕他冻着。他嘴角弯了弯,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彻底沉入了梦乡。
萧砚之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呼吸均匀,眉头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头,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窗外的雪还在下,山坳里的火堆静静燃烧着,映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无边的黑暗里,像是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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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喵,接下来都没有题目了喵喵喵,因为我脑子不好使,想不到非常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