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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在那个闷热使人喘不过气的午后于千万人海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风吹在平静的湖面上随波荡漾,带动了湖面上的小叶船"汪汪汪″小点的叫声将我思绪拉回,不经意间我己经走到了湖边,那自由坦荡的风又将岸边垂落的柳枝轻轻的带动了,连着我眼晶莹的泪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我蹲坐在柳树下,想起了种种不堪的回忆,我的内心沉寂了下来,我的心像一汪死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掀不起任何的波澜。一只手却突然搭在了我的肩上阳光模糊了他的脸我猛地一颤,逆光中只看见少年清瘦的轮廓,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像从旧梦里剪下的剪影。那只搭在肩上的手,带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哭什么?”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夏末掠过银杏叶的风。
我慌忙抬手抹泪,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喉咙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头。心脏在死寂的冰湖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是他。许安。那束我以为早已熄灭,或者从未真正属于过我的光。
他绕到我面前,蹲下身,视线与我齐平。阳光终于清晰地勾勒出他的眉眼,依旧是记忆里清俊的模样,只是眼底沉淀了些许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蒙了层薄雾的深潭。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我脸颊未干的泪痕,指尖的触感灼热,烫得我瑟缩了一下。
“燕然,”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我心中激荡开无数混乱的涟漪,“躲在这里,就能把难过都藏起来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我……没有躲。” 声音细若蚊蚋,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似乎包含了太多东西,沉重地落在夏日的空气里。“你的日记本,” 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熟悉的、边缘有些磨损的蓝色笔记本——正是我早上慌乱中遗失在图书馆的那本,“掉在阅览室了。”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随即又轰然冲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那些隐秘的、滚烫的、带着绝望和疯狂爱恋的字句……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多少?巨大的羞耻和恐慌攫住了我,比刚才独自哭泣时更甚。我下意识地想抢回来,他却将本子轻轻合上,握在手中,没有递还的意思。
“上面沾了灰尘,” 他避开我伸出的手,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那眼神像要穿透我故作坚强的外壳,直抵内里溃烂的伤口,“就像你一样。燕然,你把自己弄得太狼狈了。”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轻易剖开了我精心维持的假象。我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湖面上。刚才被泪水惊扰的涟漪已经平复,湖面再次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出头顶摇曳的柳枝,和他此刻蹲在我面前的、模糊又清晰的影子。那影子仿佛与多年前银杏树下向我伸出手的少年重叠。
“狼狈……不好吗?” 我盯着水中的倒影,声音带着自暴自弃的颤抖,“反正……反正我本来就不属于你那个明亮的世界。你走了,我不过是……回到了我该待的地方。” 那汪死水又开始翻涌,苦涩漫上舌尖,“你照亮了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我这点……微不足道的黑暗,何必在意?”
许安沉默了片刻。午后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清晰,一声声,单调而执着。小点不知何时安静地趴在了他脚边,温顺地蹭着他的裤脚。
“燕然,”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一丝痛楚,“光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抛弃黑暗,而是为了看见它。看见它,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落在我紧攥的拳头上,“然后,选择要不要走进去。”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拂泪,而是摊开在我面前。掌心向上,纹路清晰,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和力量。
“你说你瞒着所有人,故作开心。那现在,在我面前,能不能……别装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响,“告诉我,那把你捅进心脏的‘刀刃’,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你心里那个‘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人’……让你无法释怀的,又是什么?”
风停了。柳枝不再摇曳,湖面倒映的世界静止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看着他摊开的手掌,看着他那双映着我狼狈倒影、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又带着一丝微弱希冀地跳动。
那束光,此刻就悬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是救赎?还是更深的灼伤?我僵在原地,泪水再次无声地涌出,砸落在静止的湖面上,晕开一小圈、一小圈破碎的光影。我盯着他摊开的手掌,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掌心的纹路像一道道温柔的沟壑,通往我早已冰封的彼岸。蝉鸣声尖锐地刺破凝滞的空气,小点不安地呜咽了一声。
“我……”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那些在日记里倾泻而出的、滚烫又绝望的字句,此刻化作无形的荆棘,缠绕着我的声带,勒得我几乎窒息。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那些阴暗的、扭曲的、见不得光的痴念,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啃噬我骨髓的妄想——“用我的方式去爱你”——他看到了。
巨大的羞耻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我猛地闭上眼,试图隔绝他洞悉一切的目光,隔绝湖面上那个狼狈不堪的倒影。可黑暗中,他指尖拂过我泪痕的灼热触感却更加清晰,像烙印一样烫在皮肤上,烫进心里。
“刀刃……”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就是……你太好了,许安。” 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带着血腥味从齿缝里挤出来,“好得像一场……我永远抓不住的梦。你照亮了所有人,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属于阳光,属于欢笑,属于……未来。” 我睁开眼,泪水再次模糊视线,让他的轮廓在逆光中融化成一团温暖的光晕,遥远而不真实,“而我……我只有这片死水一样的黑暗。你离开后,我才明白,你给我的那点光,不是救赎,是……是让我看清自己有多不堪的镜子。”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奇异地带来一丝自毁般的快意:“那个‘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人’……就是你啊,许安。让我无法释怀的,从来不是失去你,而是……我根本不配拥有你。我的爱是沼泽,是枷锁,是……是见不得光的怪物!它会把你拖进泥潭,会弄脏你!所以我宁愿……宁愿你永远不知道!宁愿你像现在这样,干干净净地站在光里,离我远远的!”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惊飞了柳枝上停驻的鸟雀。小点吓得跳开几步,警惕地看着我。
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痛楚压过心脏被反复凌迟的剧痛。我看着他,泪水汹涌,视线里他的面容在泪水中扭曲、晃动,像水中的幻影,随时会破碎消失。
“看吧,”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这就是我……这就是我心里住着的那个……怪物。它想独占那道光,想把你拉进它的黑暗里……它甚至……甚至想过,如果大家都讨厌你,如果你只有我……该多好……” 最后的话语轻若蚊蚋,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恐惧。这就是日记里未曾完全写透的、最阴暗的角落。
许安一直沉默地听着,那双映着我崩溃倒影的眼睛,深潭般的情绪剧烈翻涌。震惊?痛楚?还是……厌恶?我看不清。他握着蓝色日记本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风又起了,带着湖水的湿气,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没有收回摊开的手,反而更坚定地向前递了递,几乎触碰到我冰冷颤抖的指尖。
“燕然,” 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你说我的世界明亮……可你知道吗?那光里,也有阴影。也有……害怕失去的恐惧,也有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说你不配……可谁又有资格定义‘配不配’?爱不是交易,不是价值衡量!它……它就是发生了,像夏天的风,像湖面的涟漪,不讲道理,不问对错!”
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激烈情绪,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你日记里说,‘愿意违背世人的眼光去爱我’……那现在,看着我,燕然。看着我!你能不能……也违背一下你自己给自己判下的、那个‘不配’的死刑?”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
“告诉我,那个‘用你的方式’……到底是什么?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溺死在自厌的冰湖里?还是……敢不敢,抓住我的手?”
那只摊开的手掌,在午后倾斜的光线下,像一座沉默的桥,横亘在我与他之间,横亘在无边的黑暗与那束似乎触手可及的光之间。
小点重新凑近,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小腿上,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我。
时间再次停滞。蝉鸣、风声、心跳……所有的声音都退得很远。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摊开的手掌,和他眼中那几乎要将我焚毁的、复杂而炽烈的光芒。
我的指尖,冰冷而僵硬,悬在那片温暖的掌心上空,像濒死的飞蛾,颤抖着,挣扎着,却始终无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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