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耳朵又出来了

　　第二章爪痕与咖啡香

　　晨光透过纱帘在案卷上投下细密的光斑。颜书悦第三次抬头看向挂钟：7点58分。饼干盒底压着的便签上，"监控死角"四个字被雨水晕染过，边缘微微发皱。

　　阳台传来轻微的刮擦声。

　　黎星蹲在空调外机上，灰耳朵紧贴脑后。他穿着那件过于宽大的连帽衫——颜书悦认出这是自己昨晚借给他的——右手攥着个沾满泥土的塑料袋。晨光给他睫毛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低垂的琥珀色眼睛。

　　"你可以走正门。"颜书悦拉开落地窗。

　　少年像受惊的野猫般抖了一下，塑料袋发出脆响。他犹豫片刻，还是翻过栏杆，落地时左腿明显使不上力。

　　"给。"黎星把塑料袋扔在茶几上，立刻退到三米开外。沾着泥巴的塑料袋散开，露出几份泛黄的文件，"地下二层储物间...还有更多。"

　　颜书悦戴上手套翻开文件，呼吸一滞。这是森和物业的内部维修记录，详细记载着三年来对兽人员工使用电击棒和禁闭室的次数。在"损伤情况"栏，他看到熟悉的字迹：「黎星，左腿旧伤复发，建议停用12号刑具」。

　　"你昨晚..."

　　"返祖期嗅觉特别好。"黎星用袖子蹭了蹭鼻尖，袖口露出带血丝的绷带，"闻到...纸霉味。"

　　颜书悦注意到少年说话时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脖颈上的抑制环换成了更轻便的型号，但锁骨处新增了几道抓痕。不是他人的虐待痕迹，而是自己指甲留下的——那种在极度焦虑时，兽人特有的自伤行为。

　　"过来。"颜书悦打开医药箱。

　　黎星的尾巴猛地炸毛，耳朵转向门口："会弄脏你家。"

　　"你比我家沙发干净多了。"颜书悦举起镊子，"自己拆绷带还是我来？"

　　少年磨蹭着靠近，在沙发边缘坐下，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当颜书悦碰到他手腕时，那截细瘦的腕骨传来不正常的高热。

　　"发烧了？"

　　"兽人...正常体温高两度。"黎星盯着自己脏兮兮的球鞋，声音越来越小，"不是...病菌..."

　　颜书悦突然伸手拨开他额前过长的刘海。掌心贴上前额的瞬间，黎星整个人凝固了，连尾巴都停止摆动。他的皮肤滚烫，眼下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39度2。"颜书悦收回手，"这叫低烧？"

　　少年抿着嘴不说话，左耳无意识地抖了抖。这个细微表情被颜书悦精准捕捉——他在律所见过太多次，证人撒谎前的微表情。

　　医药箱被重重合上。"不说实话就去找兽医。"

　　"不要兽医！"黎星猛地抬头，瞳孔缩成一条细线，"他们...会报告管制局..."他的爪子抠进沙发皮革，留下几道白痕，"返祖期后...都会这样...过两天就好..."

　　颜书悦的视线落在他颤抖的指尖。那里有细小的针孔痕迹，排列得异常整齐。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他们给未成年兽人注射了实验性抑制剂。

　　厨房传来水壶的尖啸。黎星像找到救命稻草般跳起来："我、我去关火！"

　　他踉跄的背影让颜书悦想起被捡回家的流浪猫——明明虚弱得站不稳，却还警惕着所有善意。

　　咖啡香气弥漫客厅时，黎星正蜷在沙发角落研究自己的病历复印件。他的阅读姿势很特别，鼻子几乎贴在纸面上，时不时用指甲在某处划下记号。

　　"发现什么了？"颜书悦递过马克杯。

　　少年受惊般合上文件，尾巴扫翻了糖罐。"没、没什么..."他手忙脚乱去捡散落的方糖，连耳尖都涨得通红，"就是...用药记录不对劲。"

　　颜书悦挑眉。黎星立刻像做错事的学生般低下头："15年11月...他们给我注射的D-7抑制剂...说明书上写...成年兽人最大剂量0.3ml..."他的指甲在某行数字上点了点，"我打了...1.5ml。"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颜书悦想起医疗记录里那段被涂黑的内容：「受试者047出现严重排异反应，建议终止实验」。

　　"为什么这么做？"

　　"便宜。"黎星扯了扯过长的袖口，盖住手腕上的针眼，"普通抑制剂...一支两百...这个只要二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呜咽。颜书悦这才注意到少年在哭——没有抽泣也没有眼泪，只有微微发红的眼眶和急促的呼吸。兽人表达悲伤的方式如此克制，像是连崩溃都不敢发出声响。

　　"过来。"颜书悦放下咖啡杯。

　　黎星僵在原地，尾巴不安地扫着地毯。当他终于缓慢挪动时，左腿明显跛了一下。颜书悦突然单膝跪地，卷起他的裤腿——

　　狰狞的疤痕盘踞在小腿肚上，组成一个清晰的数字：047。

　　"三年前...逃跑时被烙的。"黎星试图抽回腿，声音轻得像羽毛，"早就不疼了..."

　　颜书悦的指尖悬在伤疤上方。作为律师，他见过太多兽人虐待案的证据照片，但眼前这个会呼吸的伤痕让他喉咙发紧。当他抬头时，发现黎星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少年指了指他的脸，"这里...湿的。"

　　颜书悦摸到一滴陌生的温热。他愣神的瞬间，黎星突然凑近，鼻尖轻轻蹭过他的颧骨。这个兽人式的安慰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

　　"对、对不起！"黎星弹开两米远，尾巴炸得像鸡毛掸子，"返祖期...残留本能..."

　　他的耳朵完全贴平在头上，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颜书悦突然很想揉揉那对毛茸茸的灰耳朵。

　　"咖啡要凉了。"他最终只是推了推眼镜。

　　黎星小口啜饮的样子让颜书悦想起纪录片里的幼狼。当第一口咖啡滑入喉咙，少年的耳朵"唰"地竖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好苦！"

　　"没加糖。"

　　"人类...喜欢喝这个？"黎星吐着舌头，犬齿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颜书悦往他杯子里扔了两块方糖："现在试试。"

　　少年谨慎地舔了舔，尾巴突然愉快地摆动起来。这个不加掩饰的反应比任何言语都真实，颜书悦发现自己正用从未有过的耐心观察另一个生物的一举一动。

　　阳光西斜时，黎星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返祖期后的疲惫终于战胜警惕，他蜷成一团，爪子还虚握着空咖啡杯。颜书悦轻轻抽走杯子，发现杯底粘着张折叠的纸条。

　　「车库B2-7有监控主机
　　密码047-Wolf
　　——别一个人去」

　　字迹潦草却有力，与饼干盒上歪扭的留言截然不同。颜书悦看向熟睡的少年，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新鲜的墨水印——这是连夜行动的证据。

　　他轻手轻脚取下挂在玄关的外套，却在转身时撞上一双清明的琥珀色眼睛。

　　"装睡？"

　　黎星揉着鼻子坐起来："兽人...听觉很灵敏。"他的耳朵转向窗外，"而且...有人盯着这栋楼。"

　　颜书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对面公寓的窗帘微微晃动，隐约可见黑色摄像机的反光。

　　"管制局的？"

　　"更糟。"黎星舔了舔犬齿，"森和安保部...他们专门处理'麻烦员工'。"

　　少年说这话时表情平静，但尾巴毛全部炸开。颜书悦想起医疗记录里被反复提及的"处理"二字，胃部一阵绞痛。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黎星突然笑了，露出尖锐的犬齿，"大律师带着未成年兽人勇闯犯罪现场？"他的指甲轻轻敲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有更好的计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颜书悦认出这是楼下那辆破旧摩托的。

　　"明天凌晨三点...监控系统会例行重启。"黎星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着幽光，"我有...四分钟时间。"

　　这个自称"自卑懦弱"的少年，此刻看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狼崽。颜书悦突然意识到，黎星身上最危险的不是爪牙，而是那种被逼到绝境后依然燃烧的生命力。

　　"带上我。"颜书悦说。

　　黎星的耳朵瞬间立起："不行！"

　　"要么合作，要么我现在就举报你的小计划。"颜书悦晃了晃手机，"顺便一提，我的大学室友是《晨报》调查记者。"

　　少年龇了龇牙，尾巴烦躁地拍打沙发。当他们四目相对时，颜书悦发现黎星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成完整的圆形——兽人屈服的标志。

　　"...三点整...不能开灯..."黎星嘟囔着妥协条件，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颜书悦这才注意到少年只穿着单薄的T恤。他脱下西装外套扔过去，黎星手忙脚乱地接住，鼻翼快速扇动着。

　　"太贵了...会弄脏..."

　　"那就别弄脏。"颜书悦转身走向书房，"现在，给我详细说说那个四分钟计划。"

　　他没看见身后黎星把脸埋进外套里深嗅的模样，也没听见那声几不可闻的嘟囔："...雪松的味道..."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对面楼的摄像机依然闪着冷光，但此刻沙发上的少年看起来不再那么孤独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