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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维珈
埃维伽7a
阿贝尔2029星系团的无垠暗夜中,匍匐着直径400万光年的星系巨兽——IC1101。在其星系晕的边缘,一个古老的恒星系统里,十二位来自星海彼岸的拓星者,发现了这颗沉寂的岩石星球。
凭借撼动物理法则的伟力,他们重塑地壳,编织磁盾与力场抵御深空辐射,引水造陆,重构行星-卫星系统的引力架构……
感激造物,星球生态避开了巨兽核心的辐射狂暴,奇迹般地稳定下来。新生星球被命名为埃维珈-7a,随后升级为盖亚11b的主星。
十二位拓星者被后世奉为神明,后嗣血脉,即为神族。
而对埃维珈的原住民,先神的赠礼,全是噩梦。
为了躲避高氧和日光,曾经的顶级掠食者不得不龟缩进高纬区的伊洛涅古老暮林,沦为可笑的穴居怪物。
他们憎恨外面世界的喧嚣,又因血肉的腥甜而狂躁。
树底根洞吞噬了光。大大小小不规整的特拉姆斯晶石嵌入土层组成诡异的图案,浸着蒙蒙幽蓝。
五个套着罩袍的瓦依鲁阿坐在晶石上,宽大的尖帽里一片混沌,像凭空支棱着的几个破袍子围坐成圈儿,无声地谋划着什么。
“唧”的一声,其中一个扯下尖帽,滤光甲消散,露出的干瘪面庞上抠着一双猩红的血洞,满嘴锯齿般细碎尖密的牙,其中大部分还挂着血。
他起身把罩袍扒开露出肩膀,左肩上触目的贯穿伤渗出褐黄脓液。枯骨般檀褐色的身体一挺,遍及全身的细密鳞片张开又闭上,一晃一晃,闪着玄铁的寒光。
被改造前的埃维珈核心活跃,铁元素含量极高。瓦依鲁阿在漫长的进化中生物矿化,铁元素沉积在皮肤角质层中形成复合鳞片保护呼吸孔。此时被束子弹击中的伤口区域神经受创,鳞片随胸腔起伏过于剧烈,周身很快蒙上一层热气。
“到底损失了多少?现在告诉我!”不大的根洞里,经电波传递的声音横冲直撞,在几个瓦依鲁阿族长的大脑中同时炸响。
“jii,报上来是五十九个,再等等,也许还有未回巢的。”其中一个回答。
“等什么?回不来就是死了,回不来的就应该死!一群废物!”
肩膀的弹孔又渗出股脓液,痛感让jii的吼声低了些:“发着蓝光的杂种!向图坦卡发誓,我会亲自教导他们规矩!把他们的头扯下来,穿成串儿腌在海里。还要把他们的身体倒挂风干,一个一个,挂满每棵西贝利的枝条,让美味的血汁儿灌进冻土,想想吧,会结出多么香甜的根果?还有那些阿舍儿,惊叫着的阿舍儿,我要把它们拌在一起,搅碎了吸着吃,桀桀桀……”(阿舍儿:生物神经元活动产生的量子纠缠态能量场,亦名灵魂。)
jii诡异的笑着,细牙间的“红蛇”探出洞口缠身一闪,带出些口水。肩上的贯穿孔因身体颤动又渗出腥黄的□□,把本就灰呛呛的罩袍染上一片褐黄,又湿又黏,发着腥臭。
如指尖儿刮过锈蚀的铁床,让人抓狂的响动从后面更幽深的洞底传出来,打断了jii的狞笑,也在每个瓦依鲁阿族长的心脏上,留下泛白的爪痕。
“jii,进来泡会儿,你身上的臭味儿让我头疼。”
“不了shah,我还是出去。必须咬点儿什么,牙痒得很。”
jii侧身拉上罩袍,在鬼脸重新躲进混沌前,端头分叉的长舌从嘴里钻出来,飞快的在伤口上一裹,把刚渗出的脓血一股脑儿卷进了嘴里。
挤过身边几个部落族长,随手在洞顶揪下个未熟透的根果。四五厘米长的黑甲只是一搓,娇红的汁水从挤破的果皮喷溅出来,被灵活的舌头卷走些,剩下的果肉便随意扔在了地上。
埃维珈极北的伊洛涅古原,残存着与瓦依鲁□□生的最后一片西贝利林。
它们枝大如塔,渗出的苍白雾气在林地上空结成淡黄色冷云,维持着低温和低氧的古老生态;它们根系发达,善攫掠,半透明的白色须根看似脆弱,一团一团扭结成网后竟能撑起数吨重的土层。把根网撑开布匀,稍加收拾,仅仅生长几年的西贝利,也能被瓦依鲁阿改造成结实的巢。
jii从西贝利根洞出来时,已是后夜,头顶再挤的星群也无法把光洒进这片暗林。即便如此,红外感应和震动感知的特化感官,很快就帮他发现了西北方晃动着的一处细小热源。
一只卡蜜尔,冒险在这个时候出来,看来这场厮杀已经让它饿得失去了理智。
它咬下几片树叶,咀嚼的同时黑眼睛也在四处张望。周围没有响动,连风都没有,这是十分有利的,看来运气还不坏。于是低头咬住一节嫩枝,整条藤儿都跟着颤,树叶沙沙地响。
全然不知,死亡的白影儿已现身后。
可怜的卡蜜尔被jii的指尖拎起来的时候,毛茸茸的小嘴里还咬着刚撕下的嫩叶。
jii把卡蜜尔拎到眼前,太小了,还不及自己脸大。拉下尖帽露出鬼脸,刚还拼死挣脱的卡蜜尔瞬间僵住了,一动不动,只剩瞳孔在大大的眼眶里打颤。
“很鲜啊,就是太小了。”jii没兴致逗弄他的食物。抓着卡蜜尔的脊背,另一只手捏住它的小脑袋轻轻一掰,踩断树枝般的一声脆响,jii上嘴咬住卡蜜尔折断的后颈,牙缝间渗出的血,把卡蜜尔白色的绒毛黏成一片。
jii不稀罕血,这只是附赠的甜品,他钟爱的是这小家伙腔子里游荡的阿舍儿。用力一嗦,吸光并融进了自己的灵。混灵的过程极为舒爽,让身体打了个颤。很快,左肩上的贯穿孔凝住了,但要完全恢复,单靠只卡蜜尔可不够。
像扔西贝利根果般被丢掉的卡蜜尔还未落地,身后跟着的两只白兽就急不可耐地窜了出来。jii回手在空中一抓,掐住其中一只的脖子拎到眼前。
白兽的脚拖在地上,拼命向后蹬刨。
“让你碰了?”
另一只见状缩在jii的脚边,喉咙发出“嘶嘶”低吟,慌着看上一眼地上的卡蜜尔,又看看jii,始终没再上前。
jii看着缩回去的那只头一歪,指尖儿猛然合拢,“噗呲”,扎进了白兽的喉管儿。
笨重的身体砸在地上,扬起半人高的土。满是褶皱的灰白色厚皮抽搐,眼珠瞪得滚圆。跟着,金黄的光熄灭,嘴角的獠牙还淌着刚啐出的毒。可惜啊,对于瓦依鲁阿,本就无用。
“吃吧,蠢货!赏你的。”话音未落,匍在脚边的那只早扑了上去。皮肉被撕开,骨头被咬碎。这声音让jii一阵心痒,晃身闪进暗林,不见了。
进食的白兽闻声看了一眼,又埋头继续在同伴的肚皮里撕扯。不消多时,能剩下的,也只有浸进土层的血,散着腥臭。
即使兴奋,jii也没走太远。他知道就算这场猎杀已经结束,那些闪着蓝光的外星杂种还是会留下一些,在伊洛涅的边缘地带晃悠。甚至就在刚刚,还看到个蓝影儿在西南闪过。要不是身体几乎被掏空还受了伤……
“留着你们的阿舍儿吧,再为我留些日子,杂种!”
“jii,shah找你。”一个影子停在jii身后几步,一样的打扮,灰呛的罩袍,混沌的脸。
jii没回头:“waksan,听到笑声了吗?五十九个,被扔进了“光面”里。他们肯定在庆祝了,而我们的族人,成了他们的好菜。”
“jii,离地热喷口更近的巢建好两个,移过去第一批崽子,其余幼崽也加长了浸泡盐池的时间。注射树液的那些,皮肤烂得很快,不能呼吸憋死很多,还是……”
“继续做,waksan,死多少都要做下去。等着吧,瓦依鲁阿早晚会走出西贝利树林,淌过这片该死的海,到被抢走的土地上和他们好好玩玩儿。想想吧waksan,不值得吗?想到这些就让我疯狂!”
waksan没作声,伸出血舌裹舔在自己的指尖儿上,顺着jii的视线,一同盯着远处望不到尽头的海。
海的对面,执行本次护卫任务的艾文斯家族族长叉手倚在树上,盯着被装进封仓的瓦依鲁阿一个个通过时丘环。
“阿里亚斯大人,”随行官桑德尔刚刚整合完数据:“本次异族的攻击强度超预案240%……活体俘获46,其余13具就地无害处理完毕。军团伤亡率压缩至1.7%以下。生态修复小组刚刚报备,两天后会完成全部收尾任务归队……”
连通手环接受器,有埃尔莫的留言:“你那边已经收尾了吧?我会在今天赶回艾格纳,有个好消息等不及要告诉你!”
阿里亚斯回复:“今天?最后一批封仓刚开始传运,可以处理好吗?”
桑德尔还在读简报,阿里亚斯抬手打断他。根本没听下去的心情,又经历了一场厮杀还是不明白,先神制定法典想要保护的,到底是谁?
封仓中的瓦依鲁阿,没一点儿人味儿的野兽,在睡梦中被运到基尔堡,无知无觉穿过数米高的时丘环。再醒来时,会成为某种生物的新生幼崽,在某颗脾气不太好的星球重活一遍,或者几遍。
又如何?他们的阿舍儿还在啊!那自己带去的战士呢?阵亡名单上的名字,是阿舍儿消亡的最后遗迹。出征时还在和父母妻儿含笑告别的神族孩子,永远留在了伊洛涅,再也走不出这冰冷无光的暮林。
“阿里亚斯大人?”
被桑德尔的轻唤打断思绪,阿里亚斯摆手走向身前不远的时丘环:“晚些再听你的简报吧桑德尔,我得去别处转转。”
桑德尔追上一步:“阿里亚斯大人,那请您一定记得,今晚赫利斯神殿的……”
话未说完,阿里亚斯.艾文斯,艾文斯家族族长,埃维伽最年轻的耀级战神已经关闭了战服的防护,迈步走进闪着五彩耀斑的时丘环。
他急着要去个被阳光包裹的地方,疯了似的想念阳光的味道,想念艾格纳最恣意也最安静的太阳。
躺上一株老树的粗枝,还不错,叶子不密不疏,星碎跳跃的光落在脸上,还有点儿痒。叶影儿裹着清凉让身心彻底松弛,很快,阿里亚斯被拉入了久违的梦。
一段琴声,或细碎,又急促,刚要悠扬便掐断重来。在阿里亚斯的梦里反复拉扯。
旋律说不上恼人,但就是天外仙乐,拿来当关不掉的闹钟铃声试试!
好梦还未散尽,阿里亚斯忍着不动想把梦续上。可时断时续的“仙乐”像钝刀割肉,割的还是自己的耳朵。皱着眉头忍无可忍探起身子,交错的树影下,随琴声晃动着一团粉红。
从未见过的粉发少年。
衣饰考究。丝质衬衫挺括洁白,敞着领口。花袖许是碍事,挽上小臂。肩上架的小提琴镶满贝母,在他光洁的脖颈投下块块影斑,一如缔约时新印上的家族滕纹。
少年想是曲子拉得不顺。毛躁地靠着树干,没拉几下又闷头走开。拿着琴弓的手时而背在身后不动,时而伸出来在空中比划两下。踱回到树荫下时突然停住脚,琴架好吸上口气,像鼓了决心要畅快拉上一场,看得阿里亚斯都跟着紧张。
琴弓触弦……
少年紧咬嘴唇,再用些力,八成能咬出甜腻的汁儿来。
阿里亚斯抓着树枝,不敢发出响动,眼睛追着树下的唇,来回游走。
“扑棱”,不留意从身后窜出个什么东西,“咻”的一声,贴着阿里亚斯的脸俯冲到少年肩上。
阿里亚斯身子一歪,训练有素的身体及时找回平衡,没发出什么动静。再低头,却猝不及防正对上少年迎上来的目光,就像那只坏鸟儿飞过去就是为了告密一样。
少年拿着琴弓的手遮着阳光,还是看不清树上人的模样,但闪着贝母光泽的轻盈发丝和银白色的束身战服,还需要什么更明显的特征吗?
多么失礼,让这糟糕至极的曲子惊扰了刚从伊洛涅凯旋的战神。
幸好Rin的提醒。绝无法再练下去,光是站在这里都让自己羞愧。
少年顶着烧起来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着树仓促行了个礼,转身跑掉了。
阿里亚斯看着少年渐远的背影,还有那只灰不溜秋倒霉的鸟儿,落在少年的肩上随着跑动起伏,连羽毛都透着幸灾乐祸的安逸。
“可恶的鸟儿!”
看看时间,也是时候回去换件衣服。阿里亚斯从树上跳下来。今晚赫利斯神殿的晚宴,确实找不到推脱的借口。
每次从伊洛涅回来,埃维珈的主宰,全域无上崇敬的阿伦卡王总会亲自主持赫利斯神殿的第一场晚宴。
庆祝什么?幸免于难还是消亡换来的安宁?
明明有更直接的方法不是吗?
想不明白。上位者的事,阿里亚斯很多都想不明白。
但,他还知道自己是谁,一个战士,生来就是。
懂还是不懂,似乎并不重要。
好在埃尔莫会从基尔堡赶回来。
“真想快点儿见到他,”阿里亚斯理理头发,“兴许能想个借口,和他说说塔希希亚灵海草原上遇的少年,冒冒失失的,漂亮的,让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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