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天

　　离职后的林淑霞天天躺在沙发上追剧。
　　林栀路过沙发，她总在斜躺着，看见女二出现，骂骂咧咧几句，等林栀浇完水，林淑霞又瘫在那。
　　她走过去坐上沙发边看剧，偶尔接过林淑霞递来的薯片，迷迷糊糊还在想着阳台上的一堆该托付给谁。
　　丝绸的面料垂在林栀的时候胳膊上，冰凉的触感，伴着林淑霞的声音，她抬起头，林淑霞目光随意，“咔”，薯片在口中爆开，她嘟囔道：“带过去呗。”
　　林栀脑海中冒出过这个想法，没想到林淑霞轻易看穿了她。

　　两人在家持续了几天追剧、吃饭的生活，持续到周六。
　　午饭过后，林栀穿上天蓝色长裙，带上礼物，打车去苏叶家。
　　苏叶家在有名的富人区，到地方的时候，登记了信息才进去。
　　林栀来过一次，寻着记忆下了车。
　　走到一道岔路，后方有人骑车过来，才侧身撇了眼，林栀便开始感叹自己的视力太好，遇见男主角了。
　　她快步往前走，想装作没看见，可几秒之后，几步之遥，黑色山地车停在她的身侧，不用转身，侧头便能对视。
　　陆易停下车，慢半步跟在林栀身后，两人除了刚开始的点头之交，再没任何动作，默认遵守半步距离，到了别墅的门口。
　　别墅大门敞开，屋里围满了一班的人。
　　林栀作为临时插班生，大部分同学对她的了解是不爱说话的学霸，因此在巨大的3D环绕音乐中，有人注意到了新来的人时，也只在意班级上爱玩有钱的大少爷。
　　停车的时间差让陆易差了几步，慢悠悠地晃进来，转眼被人推嚷到别墅的中心区。
　　林栀踉跄几步，不受欢迎的人也被热潮给波及到了，好在被旁边伸来的手掌握住了胳膊，勉强稳住身形。
　　“班长？”侧身入目是饱满的头型，上面是才长出来不及一厘米的头发。
　　顾和见她目光聚集在刚刚剪完的头发上，不自在地上手摸了两下。
　　刚剪完，短硬的头发还有些扎手。
　　他解释道：“昨天才剪的。”
　　林栀站直，仔细认真看了几秒，赞同点头：“还挺适合你。”
　　像个带刺的黑板栗。
　　站在那人身边的话……刺头和警官……
　　“想啥呢？”一声响指在吵闹的环境中不明显，不过林栀还是回过神，看到顾和略带疑惑的眼神，她睁大眼睛，表示怎么了。
　　顾和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视线往下移动到胳膊上。
　　白皙的皮肤上，此刻通红一片。
　　林栀只觉得胳膊痒，这一看，红了一片。
　　她摇摇头，说没事。
　　重鼓声的音乐听着炸耳，像一股电流突然“蹿”到耳朵里，惊得林栀眉毛皱起，顾和的话没听清，只看到他手指动动。
　　简直是太吵。
　　林栀环视一圈，扫到了客厅中央的身影。苏叶穿着白色长裙，在人群中清新脱颖而出，不过倒是少了独属于她的特色。
　　是好看的，但不是她的风格。
　　想着先打个招呼，又瞅见旁边的男的，踟蹰几步看向旁边。
　　本来是个带毛的猕猴桃，现在已经毫无身影。
　　而顾和已经走到一扇门的门口，一步进入关了门。
　　溜得那是快。
　　林栀冲着小门默念声“叛徒”，朝着客厅中央前进。
　　人虽然多，但每个也都能混个眼熟。
　　走近了，陆易那货正好侧脸，望了走过。
　　苏叶看他移开视线，也慢慢转身，见来人是林栀眸子一下亮了起来，转身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难得在陆易面前看得见友谊，林栀颇为高兴，拿出书包的礼物，递了过去，“生日快乐。”
　　苏叶接过，笑嘻嘻把礼物抱在怀里。
　　林栀融入不进去这种热闹的氛围，在嘈杂的环境中接受苏叶单方面的贴贴，溜进了安静的屋里。
　　转身的最后画面，苏叶的目光早再次定格在陆易身上，跟在他的身后，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像个跟屁虫一样。

　　屋里的学生不多，五六个围在圆桌上玩游戏。
　　林栀悄悄推门，让眼尖的顾和给逮住，大声叫了过去。
　　玩游戏，尤其是真心话大冒险自然是人多最好。
　　林栀迈进一步，四五道声音催促着，可真如催命咒，把顾和这个人面兽心的撇得一干二净，硬是让她自愿坐上空位。
　　恰好是顾和的对面，方便她剜人。
　　旁边的女同学，叫何似箭，从视野的盲区递来水果，林栀快速收起眼神，给她一个和蔼的微笑。
　　葡萄在口腔中爆开，甜蜜的味道是林栀喜欢的。
　　圆桌正中心的啤酒瓶一秒转到林栀前方，忽得不满，下一秒来个急转弯，正好停在顾和的前方。
　　林栀激动得拍手助兴，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可四周安静日常，一方面感叹隔音效果好，一方面感叹过于幸灾乐祸，人设快崩塌了。
　　拍手声变成呵呵声。
　　林栀呵了两声，顺势闭嘴。
　　嗓音停止片刻，几个同学忙得接上去，嚷着顾和快选。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周围的目光愈发幸灾乐祸，嗓门大的直接催促。
　　顾和伸向真心话的方向，却也只是个幌子，临时缩回去转到大冒险上。
　　一摞卡片，他随机抽了张，直接掀开瘫倒桌上。
　　“请向对面的人深情演唱。”
　　顾和抬眼，直直撞上林栀的目光。
　　年纪第二与年纪第一的碰撞。
　　他掏出手机，放了一首舒缓的歌曲，跟唱起来。
　　……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Remember me……”
　　顾和嗓音慵懒，上扬的调子唱得低沉，倒真像唱情歌。
　　他唱歌好听，随便哼的几句听得让人沉醉，周围都在安静惬意听他唱歌，林栀也听得沉醉。
　　要不是最后一句，他对林栀挑衅，扬起一个声调，林栀还真以为他在认真唱情歌。
　　可惜没用，林栀隔空挑眉，嘴角勾起，肆意的挑衅。
　　年底第一还是她的。
　　一曲终了，围着的同学纷纷夸赞，除了最后一个挑眉不符合氛围外，林栀也勉为其难跟着鼓掌。
　　苏叶推门进入，瞧见的就是顾和站起身对林栀鞠个躬，林栀配合笑着鼓掌。
　　瞅见两人的眼神交流，苏叶陆易耳边悄悄说：“他俩看着真配！小栀在班级里和谁都不亲近，除了班长。”
　　“顾和有男朋友。”
　　陆易神色晦暗不明，语气毫无波澜，把手中的香槟一饮而进，门也不进，转身出了别墅。
　　有男朋友？苏叶不懂，什么叫做有男朋友，班长明明是个男生啊。她叫了声陆易哥，没得到回应，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林栀收起目光，看向门外，门口两人低语几句，苏叶跟着陆易离开了。
　　要去表白了吗，林栀走神看着门口，原本隔音良好的屋子漏进来了太多杂音。
　　屋内几人见两人没进来，继续开始转动瓶子。
　　苏叶今天穿得很好看，为了增加她的自信心，林栀还是决定在微信上给她加油打气，但陆易的眼光一直不行，总是苏叶跟在他身后，林栀还是有些担心，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终只有加油两个字。
　　她才暗灭手机，瓶子就转到面前。
　　林栀选真心话。
　　卡片上写着：请讲述一件最尴尬的事情？
　　咦——同学们感觉嗅到了大瓜，纷纷凑近盯着林栀。
　　最尴尬的事……林栀摩挲着卡片，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对面的顾和。

　　高三国庆，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林栀去买酱油，路上因为人多，专门挑个小路走，没走几步碰见了班长，由于新转来的缘故，顾和对林栀照顾有加，是除了苏叶之外最熟的人。
　　刚看见顾和飘逸的头发，林栀就打算上前打招呼，只是往前一步，旁边多了个身影。
　　他们大声吵了几句后直接亲了起来。
　　无意窥见一个惊天大秘密，林栀看了一会悄咪咪地溜走，最后兜兜转转走了大路。
　　后来在同一个小区再次见到他，林栀故意装作惊讶一瞬，但在刚招呼出来，他的男朋友就冒出头，三人一起回去小区，一路上都是十分折磨。
　　这件事情林栀一直没在顾和面前挑明，不过真心话倒是提醒了她。
　　最尴尬的事的确是它，但也决对说不出口，也不可能说出口。
　　林栀无意识舔舔唇，抬头打量顾和的目光。
　　他直接大方看过来，没一点心虚的成分。
　　秉着保守秘密的原则，林栀还是把压箱底的囧事分享出来。
　　其实算不上尴尬，反倒有些冷笑话。
　　初中的一个学校有位同学名叫林芝，有个老师上课叫林zhi上来回答问题，由于口音不标准，林栀和林芝都起来了，老师拿起眼睛在名单上瞅了两眼，笑着说道：“她是灵芝，那你是什么？”
　　林栀思考几秒，答道：“栀子花？”
　　同学们和老师都跟着笑了起来，林栀不知所措地坐下，以后在这个班级多了个外号——栀子花。

　　大门的右侧方，有个泳池。
　　陆易坐在泳池边的长椅上，掏出口袋的香烟，打火机发出点点星光，一缕烟雾向天上飘去。
　　苏叶追上来看见的烟已经过半了。她坐到旁边，用手掌扇扇传来的烟雾，眉头皱起，“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
　　他往旁边移了移，吐出一口烟圈，看着远方照来的落日。脑海中浮现青涩的少女脸上印上阳光的火红。
　　一轮日光也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一侧的阴影，那身影懒懒地开口：“我喜欢林栀。”
　　他漫不经心吸了口烟，垂眸把烟蒂按在地上，起身扔到垃圾桶里，偏过头看苏叶，话里带了些认真，“所以别喜欢我了。”
　　琥珀色的眼眸暗淡一瞬，苏叶自言自语道：“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啊！”
　　越想越气，对着远去的身影大喊：“谁喜欢你啊？！”站在原地，低声重复着，眼泪没刹住闸哗啦啦流下。
　　顺滑的裙角多了一道抚不平的褶皱，路面上的水泥也多了一片划痕。
　　很久，没有哭声，泳池边的长椅上只剩残缺的花瓣。

　　林栀见到的就是哭花脸、窝在沙发上的苏叶。
　　她走上去拍拍对方的肩膀。
　　苏叶转头，眼影蹭在一起杂糅成灰色，像姥姥家隔壁会来串门的小灰猫，还有它的主人。十岁小男孩，一脸笑嘻嘻地盯着林栀，爱抱着小灰猫，从口套中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贿赂林栀，进来和周溪玩电脑、打游戏。
　　苏叶擦一下眼泪，更像了。
　　小男孩总是蹭蹭鼻尖，然后上面就会有一团灰色。
　　“怎么了？”林栀拿纸在她眼下擦拭，一段来自小男孩的肌肉记忆，擦了两下才发觉擦不掉。
　　苏叶也抬起眼眸，反着水光，倒看见此景，多了点笑意。
　　这时，林栀才恍然大悟。妆是擦不掉的。随后，坐在她旁边，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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