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步

　　辛怀乐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没有资本跟赵士凡动手，真的和他打起来，他一点优势也没有，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打不打，不打可不给你机会了哦。”赵士凡还在供火。
　　辛怀乐忽地抬起手，想把那张画抽回来，没想到赵士凡眼疾手快一下子被他躲开了。
　　赵士凡低头舔了一下右颚，脸上还是那令人诡异的笑容，“我是叫你打人啊。”话出口的瞬间，他的脸色骤变，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孔。
　　他猛然间抬脚向辛怀乐踢去。
　　辛怀乐防备不及，来不及反应，身体向后倾倒，本能地向前伸手，却抓了一手空气。
　　桌椅在外力的作用下，和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能挠破人耳膜的声音后，全都堆积在一起。
　　其他人显然也没能料到这突发的情况，有的甚至被这巨大的声响捂住耳朵吓得尖叫出声。
　　辛怀乐躺在这些杂乱堆叠的桌椅之间。
　　疼痛是他的第一感受，他的意识短暂地停顿了几秒，在倒地之后，慢慢地，后背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感，并逐渐地放大，伴随着一种灼烧感狠狠地钻入心头。
　　他呼出一口浊气，钻心的痛疼迅速地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他咬紧牙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只得微微撑起手扶住旁边的桌子腿。
　　赵士凡蹲下身来和他平视，重新亮出那张皱乱的梧桐画，用手指轻轻捻着纸张的一角，扫荡着辛怀乐的脸。
　　辛怀乐被这轻微的动作弄得脸上有点痒。
　　随即，赵士凡两手并用，干净利落地撕掉那张纸，将那些碎屑往他头上一撒，碎屑像漫天雪花般洒落了一地。
　　辛怀乐两手撑在地上，耳后边莫名响起了椅子挪动的声音，近在咫尺。
　　辛怀乐平视只能瞧见那条大长腿，他抬起头自下而上地看见了那个长得宽的人的下颌。
　　宋琦安插着兜，侧着脸来到赵士凡的面前，眼睛无神不知看着哪处。
　　赵士凡却感到有丝丝凉气袭来，他意外道：“怎么？”
　　他在这个学校大多都是横着走的，谁都瞧不上，两人之前打过一架，但宋琦安在力量上到底是胜过他，经过那一架，赵士凡进了医院，所以在这之后，他对宋琦安到底是忌惮了不少，没有跟他明着刚。
　　宋琦安没说话，两人无声对峙着。
　　赵士凡先不耐烦了，欲要上前。
　　谁知，宋琦安突然朝旁边的椅子踢了一脚，力道之大。
　　那把椅子不负众望精准地倒在赵士凡身上，把他推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赵士凡目光变得凶恶无比，没没了刚才羞辱辛怀乐那副得意表情，此时被气得嘴角抽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琦安嘴唇微动，语气冰冷：“打扰老子睡觉。”
　　赵士凡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用气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骂人的话。
　　辛怀乐隐隐约约听清了一句你等着。
　　然而宋琦安没有任何波澜，他本来就睡眠不好，好不容易开学了能好好的休息一番睡个觉，结果第一天就闹得他不安宁。
　　他向来就是有脾气就发，也从不考虑什么后果，以实力讲话，这种虚张声势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辛怀乐此时慢吞吞地从地上起来。
　　宋琦安撇了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接着抬脚出了教室。
　　赵士凡就这样看着他出去，又转头看向辛怀乐，嘴里吐露出一句清晰的脏话，“狗东西。”讪讪地离开了。
　　辛怀乐忍着痛把那些倒掉的桌椅扶起来摆正，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后面的几节课里，那两人也没再回来。
　　他就这样忧心的熬到了放学。
　　其余学生快速地收拾好东西，约着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商量着放学上哪玩，辛怀乐一般都是等着其他人都离开了才会走。
　　他不太喜欢出现在人群里，所以那个时间段他通常用来复习看书。
　　教室里剩下几个女生在一旁大声交谈，拿出藏在抽屉里的化妆品在脸上涂涂抹抹。
　　“哎，你们知道吗？”女生在脸上用力拍打着粉底液，对着其他几个女生说。
　　“上次我看到宋琦安他亲妈来学校了。”
　　“他亲妈？”其中一个女生问道。
　　“嗯”
　　“他亲妈来学校干嘛？”
　　“不清楚。”女生继续手上的动作，感叹道：“他妈真的老有气势了，我都只敢远远地看。”
　　“是啊，早上踹得那一脚也好帅啊，果然儿子还是得随妈啊。”
　　“你犯什么花痴。”
　　女生明显红了脸，辩驳道：“我才没有。”
　　两个人说得越来越起劲，互相推搡着，完全无视了还坐在教室里的辛怀乐。

　　直到把一个章节的知识点都归纳了出来，把笔盖合上，他才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背上的疼痛还没有完全退散，他抬眼看了看黑板上方的那块时钟。
　　五点零九分。
　　那几个女生也不知何时出去了，偌大的教室只剩下辛怀乐一人。
　　他匆匆地把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拿起书包准备起身时，教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鞋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缓慢又有节奏，听在他耳朵里尤为清晰。
　　宋琦安赫然出现在教室外，双手插兜，妥妥的一副二世祖模样，并不为这个点还在教室里的辛怀乐感到惊讶。
　　“还在呢。”
　　辛怀乐只看着他。
　　他侧身靠在门框边，两腿交叠，“正好，卢婉婷找你有事，跟我走吧。”
　　宋琦安眼神并未多做停留，留下短短的两句话便走了。
　　辛怀乐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思考片刻之后犹豫地跟了过去。

　　这个点学校的人大多都走光了，整个校园寂静无声，一阵风吹过，还带着一股热气，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走在阶梯上。
　　宋琦安迈着懒散的步子，偶尔回头看几眼身后的人。身后的人要不就是低着头看着脚下，要不就是张望校园周围。
　　他哼出一声笑意。
　　不知是不是学校太大的问题，辛怀乐只觉得教室到办公室的距离宛如长龙，
　　直到撞上了一个柔软又有温度的物体，还带着一丝好闻的香气。
　　辛怀乐抬起头，宋琦安注视着他，两人身高差了点距离，就这样一上一下对视了两秒。
　　“……”
　　辛怀乐移开了眼，低声道：“不好意思。”
　　宋琦安扯了下嘴角，看着眼前的人，说了一句：“到了。”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还有一些老师还没下班，卢婉婷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班里学生的信息资料，一边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把信息都录入电脑中。
　　辛怀乐率先走了进去，“老师你找我？”
　　卢婉婷全神贯注地输入着数据，一时没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个人。
　　辛怀乐又喊了一声
　　卢婉婷这才转头看向呆呆地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她在脑海中短暂地搜索了一下班里的人脸，略带疑惑地问道：“辛怀乐？”
　　“我是。”
　　卢婉婷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辛怀乐捏着衣角，坐下来之后两手都不知该怎么放。
　　卢婉婷轻声说道：“不用紧张。”她靠在椅子上，在一堆资料中找了找，抽出一页，“我看了一下你的学籍，你的户籍不在本地，你是转校生？”
　　“是。”
　　“今年刚转来的？”
　　辛怀乐轻微地摇摇头，回答道：“不是，高一就转来了。”
　　卢婉婷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那你初中在哪念的书？”
　　辛怀乐有些头昏脑热，双腿不自觉地在光滑透亮的地板上小幅度的摩擦，空气静止了几秒，他犹豫了一刻，随后说道：“前进中学。”
　　又补充了一句，“在我老家。”
　　卢婉婷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在电脑上敲着字。
　　办公室的空调呼呼作响，但对于辛怀乐来说却没有多大的作用。
　　他发呆地看着地面上光滑的地板，脑海里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
　　他是七岁才开始上得学，受的教育也比别人少，当初国家实行振兴农村的计划，政府才拨了款，在那坐远离城市的小乡村建了一个小学，但因为时间紧急，工程也快，学校的设施缺这少那，靠着政府的资助以及社会爱心人士的捐助，辛怀乐第一次体会到了校园生活。
　　他从小便爱学习，书中的知识对于那时的他莫名有种吸引力，那时同村的一个小孩带来了一本他妈妈从城里买来的课外读物，辛怀乐第一次对一个东西渴望至极，书的封面是以简单线条勾勒的风景画，鲜艳的色彩铺满了整个封面，书的中央着一行大大的以艺术字体设计的标题——小猴子找妈妈。
　　他陷进了书中的海洋，恰好那时，学校留了一个简陋的小屋子，充当图书馆，空间不大，里面的书籍都是捐助过来的，种类不是很多，辛怀乐一有时间就会去那。
　　耳边忽地飘来了一句，将他拉了回来，“卢老师，我走了哦。”
　　宋琦安不知何时走到了他旁边。
　　这段话打断了凝滞已久的空气，辛怀乐呼出一口气，莫名的感觉空气没那么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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