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可耻但有用

　　岑矜月坐在林折私家车的后座，和林折隔了一条楚河界线。
　　林折：“……”
　　有必要吗？他是什么瘟神吗？
　　林折清咳了几声，试图缓解气氛：“那个，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其实可以不用那么……”
　　“滚。”
　　“好的。”
　　林折吃了“闭门羹”，他乖乖得往车门那靠，不敢再逾矩。
　　天色渐渐暗下来，到了元宝的小墓前，天已经浓成暮色。
　　岑矜月蹲在它的小墓前，碎碎念念了一些，林折罕见得没有插话，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他利落拆开塑料袋包装，拿出里面的一个个纸扎小鱼和玩具，然后捡了点枝叶堆起，按下打火机，稍稍碰一下，火势蔓延。
　　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因为每年都会来两趟。
　　岑矜月想，如果当初要是能收养它就好了。
　　林折想，如果当初我们不认识它就好了。
　　十四岁，废弃仓库内。
　　岑矜月死死咬住下唇，企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要等…不能晕，要等到他们来…
　　面前血肉模糊的画面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硬生生按下去，偏过头不再看，但耳边，婴儿般得惨叫和啼哭，在空旷的仓库内反复回荡。
　　好恶心…
　　她低下头不敢看，视线聚焦到一个少年的脸。
　　林折已经被吓晕过去了，脸上血色全无，惨白一片，额头还冒出冷汗的珠光。
　　废物吧他！
　　岑矜月气得牙痒，她扭过头，看着那黑衣人的动作，目光一寸寸略过那人的眉眼，身形，鞋的样式，拼命刻在脑海里。
　　这是为了出去以后给警方提供线索。
　　那人显然没有心思管她，因为他已经被施虐的快感昏住了头，手下的物件已经没有声音了。
　　元宝死了。
　　岑矜月意识到这点，在这漫长，血腥，暴力的两个小时内，流下了第一滴泪水。
　　彼时，仓库外面，警笛声刺入耳蜗，外面掀起哄闹声。
　　终于来了…
　　岑矜月摇摇欲坠，控制不住得干呕，像是要把五脏六腑，还有那目睹了阴暗的肮脏血液，一齐呕出。
　　好…累。
　　头好痛。
　　“……”
　　一片漆黑。

　　重物倒下的声音让外面的人直接破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躺着两个昏过去的孩子。

　　林折是被人推醒的。
　　整洁的私人病房，电视音量开到最大，弄得他脑子嗡嗡。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
　　骂林晚这个傻逼，推他身体，电视声还那么吵。
　　他刚准备开口，脑子里突然闪过零星几个片段，话到嘴边又改成：“岑矜月怎么样了？”
　　林晚嘲讽笑了笑：“还管人家呢？自己患了多大病不知道吗？”
　　“我哪知道？我是神医吗能自医？她怎么样了你说啊！”
　　“想知道？”
　　林折疯狂点头：“想知道。”
　　林晚又笑了笑。
　　“……”
　　林折看到她这种熟悉的，欠揍的笑，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林晚咬字清楚：“自己想。”
　　“……”
　　幼不幼稚啊！
　　多大人了！整天逗他！
　　林折没想到，以后他会成为他姐一样的人…

　　后面还是林折不老实下床，不顾他姐的嘲笑径直往外。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他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护士站方向走。
　　一位女护士看到了。
　　哦，是一个病人，只是强撑身体出来走动。
　　“……”
　　等等…
　　病人？！
　　我靠。
　　女护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生怕晚一秒就要被投诉。
　　“小同学你还好吗？我送你回病房吧，你身体还不能随便走动。”
　　林折摆摆手：“…我要找人。”
　　女护士急死了：“你要找谁啊？先回房间好吗？不然以你这架势待会没几秒就要倒过去了。”
　　林折没回她的话，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找人。”
　　护士深呼吸一口：“找你父母吗？”
　　林折摇摇头，若有所思：“一个看起来跟我同龄的女孩子。头发刚好过肩，不是常规的黑色，偏棕。有一双杏眼，身高162，手腕上戴智能表，皮质表带，白色的。对女孩子应该很温温和和。”
　　护士沉默。
　　哥们你描述这么细致就有点变态了。
　　但她细想了一下，回忆了这几天见过的病人，大概有了个画面。
　　她询问了一下他们是什么关系，林折沉默了。
　　“……”
　　该不会是疯狂追求者吧？
　　正当她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林折终于开口了：“青梅竹马，只不过她现在不认我了。护士姐姐你行行好，帮帮忙带我去见她呗。”
　　哦，原来是被嫌弃的青梅竹马。
　　“…好吧，五分钟。”
　　护士扶着他走了会，他们停留在病房门前，护士推门进去，病床上的女孩正无神得看着某处，貌似还没清醒过来。
　　林折沉默靠近她，伸出手想帮她按下翘起的发稍，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林折调整了一会呼吸，做好心理准备后，他开口：“元宝死了…”

　　回忆终止。
　　纸扎的东西都烧完了，岑矜月说：“回去吧。”
　　林折脑抽：“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
　　岑矜月竟没有骂他，她缓缓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当着他面拨打110。
　　“！！！！”
　　林折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有余地。”
　　“没有。”
　　“有。”
　　“没有！”
　　“我说有就有。”
　　“……”
　　岑矜月气得踩了他鞋一脚，结果自己人只是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神情仿佛在说“吃饭没？”
　　岑矜月别过脸，白眼快翻上天了：“你很烦。”
　　林折欠兮兮得绕到她面前，故意把脸凑过去：“怎么，不服？那你揍我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无人的野外里格响亮。
　　林折偏过头，左脸上瞬间浮起一个火红得巴掌印。
　　岑矜月冷哼一声，她收回手问道：“疼吗？”
　　不是关心，是挑衅。
　　林折没有生气，他转过头，垂下眼睫，看到她手心微微泛红，说：“打挺好，你手疼不疼？”
　　“……”
　　岑矜月火气瞬间上来了。
　　这人是变态吧？！
　　她试图降下火气，咬了咬唇角：“不疼。”
　　她转身打开车门上车，车门被她故意摔上，关门的声音响彻云霄。

　　半个小时后。

　　岑景云在家门口恭候多时，他看着自家妹妹坐着一头猪的车回来，下车时，那头猪还贱的要死说晚安。
　　但他忍了。
　　他接过岑矜月的书包，随口找了个话题：“你最近怎么没找我要钱？”
　　“……”
　　林折降下车窗说：“哥，不用给了，以后小月的零花钱我给。”
　　岑矜月和岑景云异口同声道：“滚。”
　　林家司机踩油门飞驰而去。
　　岑景云将杯子重重摔在茶几上，引得岑矜月不悦得皱了皱眉：“你有病啊？”

　　岑景云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食指蜷起轻叩桌面：“你跟那个林折怎么回事？”

　　岑矜月不理他，自顾自低头玩手机。

　　岑景云忍着气，他说：“林折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
　　不是疑问的语气，是肯定。

　　岑矜月终于抬起头，望向沙发中央的那更年期老哥。

　　“他喜不喜欢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叔。”

　　岑景云瞬间怒了：“你哥我才二十六！”

　　“二十六都要奔三了。”
　　“岑矜月，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的？”
　　岑矜月翻了个白眼：“你在外面为了乱搞跟爸妈叫板时。”
　　岑景云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在外面乱搞？”
　　他分明一直都是在…
　　岑矜月懒得理他，起身去冰箱拿了瓶可乐，为了能在学校装叉，她最近一直在练单手开可乐罐。
　　拇指和中指托住，食指蜷起，微微使力。
　　然后……
　　没开到。
　　岑矜月看着指节被拉环勒出来的红痕，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下去了。
　　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双手开罐。
　　在她准备上楼时，岑景云再次提醒了一句：“离那个林折远点，他家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你应该清楚。”
　　“哥已经帮你把那十八万三补过去了，你少跟他联系，免得被他下套。”
　　岑矜月动了，她淡淡瞥了一眼老哥：“嗯。”
　　“谢谢哥。”

　　岑矜月洗完澡回到房间，转身把门反锁了，然后直直倒在床上。
　　埋在枕头里，脑子一片混沌。
　　她和林折已经绝交了，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难道他真的喜欢她？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她已经做了很多过分的事，骂他，打他，他都没走。
　　如果是喜欢，那他岂不是有受虐倾向？
　　嘶————
　　她低声骂了句变态，脑子里冒出的确是“有点意思。”
　　“……”
　　她也是变态？
　　这么想着，她昏昏噩噩得睡去，会见周公。

　　第二天早上照常洗漱完，吃早饭。
　　餐桌上，岑景云问要不要他接送。
　　岑矜月摇摇头。
　　他又说：“书包里给你装了水果，到了学校要记得吃，吃完了后不用洗餐盒，带回来给王阿姨洗。自己吃不完可以跟同学分享，但别给那个姓林的猪仔。喜欢吃哪种水果下次跟王阿姨讲让她下次多装点……”
　　岑矜月吃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嗯嗯啊啊”应了几声。
　　到后面他越来越多话，从“学校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哥说”到“别想着早恋，你还小”，岑矜月终于忍不住了。
　　她吞下最后一口吐司，双手抱胸，高扬着脑袋：“岑景云。”
　　“你要是实在闲你就找个女朋友。”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