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凋亡

　　周沉在沙发上惊醒时，窗外天光未亮。

　　他恍惚了一秒，才想起昨夜那场暴雨，以及那个被他拖回家的陌生男人。床上的被褥凌乱，却空无一人，只有褶皱间残留的血迹证明那并非幻觉。

　　"……跑了？"

　　他皱眉起身，却在下一秒僵住——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

　　周沉抄起桌上的解剖剪刀，无声靠近。推拉门缝隙里，他看见季野背对着他，黑色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绷带缠绕的腰腹。那人正用左手翻弄煎锅里的鸡蛋，右手却始终垂在腿侧，指尖微微发抖。

　　"你应该躺着。"周沉放下剪刀。

　　季野头也不回："饿死了算医疗事故吗，周医生？"煎蛋在锅里发出滋滋声响，焦香混着血腥味飘散。

　　周沉注意到流理台上的血迹——季野显然是在高烧状态下强行起身的。他上前一步，直接关了火。

　　"伤口裂开了。"他指向对方渗血的绷带，"感染会导致败血症。"

　　季野终于转身，苍白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比周沉高了半个头，此刻却不得不微微倚着橱柜支撑身体："你说话一直这么像医学词典？"

　　周沉没回答，只是拽过他的手腕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掀开染血的绷带。缝合线果然崩开了两针，伤口边缘泛着危险的粉白色。

　　"局部感染初期。"周沉从冰箱取出备用医药箱，"需要清创。"

　　季野盯着他熟练准备器械的动作，突然笑了："你就不问是谁捅的我？"

　　"锁骨下方3厘米的锐器伤，角度自下而上，说明对方比你矮至少15公分。"周沉戴上手套，"腹部枪伤是7米外射击的，但刀伤……"他顿了顿，"是近身搏斗。熟人？"

　　季野瞳孔微缩。

　　厨房陷入诡异的沉默。晨光透过纱帘，在季野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周沉耳后的皮肤："你这里……沾了碘伏。"

　　那触感像烧红的铁丝。周沉猛地后退，后腰撞上餐桌。医疗托盘哗啦作响，手术剪滑落在地。

　　季野弯腰去捡，却在半途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周沉看见他后背的T恤完全被血浸透了——这人根本不止一处伤口崩裂。

　　"……白痴。"周沉一把扯开他的衣领。新的刀伤横贯肩胛，深可见骨。

　　季野喘着粗气抬头，汗湿的额发黏在眉骨伤疤上："昨晚忘说了……其实还有一刀。"

　　周沉狠狠按下消毒棉，满意地听到对方倒抽冷气。

　　"忍着。"

　　窗外，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进厨房，将两个影子投在瓷砖地上——一个跪着，一个俯身，像搏斗，也像拥抱。

　　季野忽然抓住周沉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医生，我好像真的发烧了。"

　　周沉感受着皮肤下灼热的温度，想起解剖学课本上的一句话：人体正常体温在36.5℃到37.5℃之间。

　　此刻他指尖下的热度，是3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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