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的钱

　　坐在沙袋上的大叔看见江忍招了招手，示意：

　　“来了？”

　　“来了。”江忍应了声，走到大叔旁边把头盔和手套戴上，麻利的开始搬沙袋。

　　大叔看见江忍忙起来也站起来了，拍拍头盔扣在脑袋上，扛上两个麻袋，走到江忍身边说。

　　“晚上去我那对付一口？你姨都想你了，说这么久没见你，怪我是不是没招呼你来家里吃饭。”

　　“晚上还有工作呢，叔。”江忍拒绝了。

　　周叔叹了口气。

　　“小江，不是我说你，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嘛，你还活着难道要这样活生生给自己绷死吗？麻绳也是绳。”

　　“再说你才多大....”

　　江忍把沙袋扔到车上，还帮他拿肩上的，打断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叔，我也不想这样，家里就我一个人了，我要还钱的。”

　　“我也想活。”

　　周叔对上那双好像被阴雾笼罩，黑漆漆的眼睛，顿时间哑口无言，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

　　“造孽啊。”

　　看着江忍转身接着去拿沙袋的背影周叔喊。

　　“晚上来家里吃饭，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你不要觉得麻烦，吃完叔送你去上班，成不小江。”

　　江忍没有转头，走到沙袋前不多言语抗起一个，没拒绝也没接受，但是周叔知道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闷葫芦一个，周叔摇摇头笑了。

　　两个人就这么来来回回搬着沙袋，直到三轮车实在装不下这才停手，江忍拿着绳子绑在三轮车上用力丢给另外一头的周叔。

　　不一会，周叔也绑好重新丢了个绳子过来，两个人来来回回捆了好几个绳子确保上面的沙袋路上颠簸的时候不会掉下来才坐上车前去。

　　“擦擦，瞧你脸红的。”周叔递过来一个毛巾。

　　江忍接过，被浸过水的毛巾沉甸甸的，他低头把脸埋进去来回揉搓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谢谢叔。”

　　周叔拧开钥匙。

　　“谢啥谢，这是你姨特地给你准备的，出门前还啰哩巴嗦一大堆，叫我一定要记着给你用，你用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阳光刺着周叔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眯着眼睛道：

　　“这太阳真大，都八月底了还这么热，这工地里的活是越来越难做了，钱也越给越少了，”

　　“对了，小江，你什么时候满二十，满了就赶紧去把大车驾驶证考了，天天还在工地上找工也不是个事，太不稳定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瞧都瞧不见未来。”

　　“过几年吧。”江忍后年才满十八。

　　“没事没事不急，还年轻嘛，我就不行了这一把年纪还得让媳妇跟我吃苦，太不像话了。”周叔说着说着又拐回周姨身上。

　　坐车上，热气袭着脸，身上都是汗，粘吧的受不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开小半个小时目的地也就到了。

　　下车就没得多聊了得开始卸货，这时候就不说热了，累就要给人累的半死了。

　　气喘吁吁搬完最后一个沙袋，从楼里出来，江忍冲递过来的烟摆摆手，接过周叔递过来的水灌个不停，余光看见旁边小街里面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干嘛。

　　老板把被拒绝的烟别在耳朵后，瞧见江忍在看那边说：

　　“这年头，收债的打手越来越嚣张了，找不到就到人家门口堵着，没堵到还好。“

　　“要是堵到了不还就一顿打，管他三七二十一催债就和催命一样，欠点钱就得每天都担惊受怕的。”

　　周叔不搭这话，搓搓手冲老板憨厚一笑“这最后一趟....”

　　老板懂周叔的意思点点头。

　　“要的要的，最后一趟辛苦就你和这个小哥了，最热的点忙来忙去的。”说完就从大皮包里拿出红票子递给周叔。

　　接过都不点周叔就连忙说“老板以后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要的要的，你们也发财，一起发财！”老板听见这话笑的很爽朗，生意人谁不喜欢听这喜庆话。

　　旁边的江忍也配合的眼睛弯弯。

　　“你们在这慢慢休息，我先上去看看搞的怎么样了。”老板走了。

　　他走了周叔才好意思点了一遍钱，走到三轮车前感叹：

　　“幸好老板真大方，一人多给了一百五，要不然真干的多干的累挣的少了。”

　　江忍还站在原地瞧着那条街里的人，那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健硕的男人，他靠在一旁的墙上抽着烟，吞雨吐雾的好像对身旁的事情毫不在意一样。

　　“小江，我们走，回家吃饭！”周叔打断了江忍的好奇心。

　　“来了。”

　　邬铭一声招呼，肖半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还举着手：“来，来了！怎，怎么了，老，老大。”

　　“这么多人哪里来的？”邬铭眉毛皱的感觉可以把烟夹起来了。

　　“我，我，我”肖半口吃的说“打听了！”

　　邬铭忍住想拍他的欲望，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都，都是，来要，来要，钱的。”

　　“全都是？”邬铭要了这么多债什么没见过，但是这么多人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一起来要债倒是没有见过。

　　“全，全，全都是。”

　　邬铭烟抽完了，按在一旁的墙上“下次直接回答说是就行了。”

　　“是。"

　　掰开人群，一步步往里走邬铭这才看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这欠钱的人应该是和身份证上的模样长的差不多，就是现在被打的有点鼻青脸肿，估摸亲妈来了都认不出了。

　　被打成这样了还有人在往他脸上扇巴掌。

　　“不还钱是吧。”一巴掌。

　　“不接电话是吧。”又是一巴掌。

　　“看见我就跑是吧。”更重的一巴掌。

　　跟着挤进来的肖半目睹这一幕咽了咽口水，邬铭都听见了，撇了一眼问：

　　“怕了？”

　　肖半跟着要债多少次了，这么可能看见打人就怕了。

　　“俺，俺，想起，俺娘了。”

　　他妈妈小时候就这么打的他。

　　邬铭绷着没笑，毕竟中间那个还在打，但周围的人听见了可没憋住，笑了出来还有人嘻嘻哈哈道：

　　“燕子姐，别打了，等一下打坏了，我们是来要钱还是来赔钱的啊？”

　　本来还在打人的燕子姐也笑了，站了起来朝邬铭这看了过去“哟，这不是我们铁公鸡和大结巴嘛？这人还敢欠着你们老板钱不还呢。”

　　肖半见那个女人看过来，马上躲邬铭后面大气都一声不敢吱，他最怕他娘了。

　　邬铭假笑道“您先请。”

　　转头又对大家喊了一声:

　　“我们大家都不急，对吧？让我们燕子姐这个大忙人要了钱先走。”

　　这话一出场面又凝固了，没人敢嘻嘻哈哈了，这要债的人这么多，就算这欠钱的小子真的有钱，估摸这一趟也是先到先得。

　　都是听老板的话来要钱的，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这一次要是还是空手回去估摸着不好交代。

　　瘫在地上的人看见周围的人又靠近了过来，连忙捂住头“别打我了，别打我了，我还就是了，我还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默默翻了个白眼，能还的起就有鬼了。

　　那个人就好像能听见大家的心声一样，连忙又说“我找人又借了一笔钱...”

　　“那钱应该够还你们的。”

　　本来就凝固的场面在这话一出更是宛如结冰了一般，大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人敢先开口。

　　最后还是邬铭说了一句：

　　“我明天来找你拿。”

　　这才打破了场面，周围一下叽叽喳喳吵起来，有些人叫着现在就要，邬铭则撞了一下肖半示意他跟上。

　　“老，老大，我，我们，干干啥不，不，今天要。”

　　邬铭听这话用力拍了拍他的头，肖半整个人都被拍的折下去了“我们是来要钱，不是来要命的，难道要生生把人逼死才可以吗。”

　　肖半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认真的说：

　　“老大。”

　　“怎么？”邬铭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停下脚步看向他。

　　“你刚，刚才，是是是，给了，我，我，一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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