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

作者:张寒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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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鱼羡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大宗师的。

      她的师父是沈期,一个史书里毫无记载的人。

      沈期的师兄,是李太白——他的师父,是裴旻。

      唐有三绝:裴旻剑舞、李白歌诗、张旭草书。此乃唐文宗诏书御封。

      古籍载:开元年间,裴旻因母逝,请吴道子在天宫寺作壁画超度亡魂。画圣言许久未作画,请观将军舞。裴旻脱孝持剑起舞。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

      李太白喜纵横术,击剑。他是剑客,也是文人。“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十五岁拜裴将军的,除了李太白,还有沈期。

      李太白学剑道,想走一条终南捷径。他学裴旻最拿手的剑舞,以为酒香不怕巷子深,总能有人慧眼识珠。

      沈期和裴旻学的,不是剑舞,是杀招。

      沈期不做大唐第一剑舞,他要做侠客。

      裴旻是将军,左金吾卫。他在战场上杀的人比沈期见的人都多。

      沈期学了十年,隐于终南,日日习剑。

      后来,裴旻死了。

      沈期给裴旻置了后事,上了坟,种了松树。

      师徒情,如今天人永隔,阴阳两界,也尽于此。

      二十五岁的沈期每天过着松、剑、竹为伴的日子,守着自己终南山的陶然居怡然自乐。

      得过且过,一日是一日。

      -------------------------------------

      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终南山来了新人。

      归鱼羡是被武十七谔捡回来的。武十七谔是李太白的徒弟。

      他大概很高兴捡到归鱼羡,提溜着归鱼羡闯进沈期的居住,大喊:“小师叔!”

      沈期正在院里练剑,听见武谔来,剑锋直指他咽喉。

      武谔轻功不错,跑得也快,见剑来立刻躲过。他声音都是颤着的:“小师叔刀下留人!”

      原来是他。

      沈期收剑入鞘,顺手喝了一杯桌上的凉茶水,坐下,气定神闲:“来干嘛的?”

      武谔“嘿嘿”一笑,推着满身都是细小伤口的归鱼羡,介绍:“路上遇见的小姑娘,受了伤。我问什么她都不说,只好带来您这里了。您能不能先给她医医。”

      沈期瞥了武谔一眼,走到归鱼羡面前。他迁就归鱼羡身高,半俯身,请示:“可否容沈某查看伤势?”

      归鱼羡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干脆果断地掀开两截袖口,伤痕累累的手臂裸露在外。沈期顺手把布帛浸了水,冰冷的井水熨帖伤口,细细密密的凉意抵抗疼痛。擦去一层浮灰,沈期仔细看了看归鱼羡身上的伤势,给武谔定心丸:“放心,死不了,能治好。”

      武谔蹲在旁边,“嗐”了一声:“这当然能治了,皮外伤。我大致瞧了,都是被棍子打过留下的小伤,您瞧胳膊黄了一块儿,那是快好了。我就怕她流血那些,虽然比咱们练剑留下的伤轻多了。”

      沈期听他大剌剌的发言,想把他的脑袋敲开,又想让他先闭嘴,只是空不出手。轻声喟叹:“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和咱们自然不一样。”

      他瞧完伤了,问归鱼羡:“你……可有名讳,叫什么名字,年芳多少?嗯?”

      归鱼羡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沈期声音更柔。也许是没见过这么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连语气都在哄骗三岁小孩:“家住哪里?”

      武谔摇头:“小师叔,我刚都问了,她不会说的……”

      归鱼羡犹犹豫豫。

      大抵是他皮相尚可,不似武谔,又声音撩人,归鱼羡抬头。他一身练武的窄袖短袍,鬓角有汗细密渗出来,可眉眼唇角皆是明朗温和的,连一双眼睛也似冬日暖阳。看在这一张皮相上,归鱼羡认认真真地搭理他:“十五,归鱼羡。”

      武谔在一旁,一下被噎的说不出话。

      归鱼羡看到了沈期身上用的布料,款式简单,材质确实极好的、她前主家自己都舍不得用、巴结着高官的。

      ——这是一个非富即贵的良善之人。

      在短短几秒的判断和博弈里,她做了决定。

      “奴为贵族家婢,郊外为家中夫人寻药草遇难至此。贵族府邸苛待家婢,动辄打骂。奴婢而已,奴无容身之处,无家可归。”她冷静开口,“一路逃难,路上荆棘密布,崎岖坎坷,故而伤痕弥补。让两位郎君见笑。”

      沈期立时懂了:“你不愿回府?”

      她似乎有些难为情:“小女不愿为家中夫人称奴。”

      场面尴尬。

      沈期把包袱丢给武谔:“你带回来的,就由你看顾。”

      武谔接受良好:“我瞧了她适合习武,等她好了,我做师父,她就是我徒弟。嘿嘿,我有徒弟了。”

      沈期没意见,顺嘴问了一句。归鱼羡眼看着沈期嘴唇一张一合:“你要练武?”

      大抵是他才练完剑,气血上涌,红唇亦艳,一时迷了豆蔻眼。

      归鱼羡愣愣瞧着,不说话。

      “你想练剑?拜他为师?”沈期问她,又看得仔细些她嫩生生小脸上的伤痕,脑子里过了几份草药的名和疗效,大概有了个方子。

      瞧着是被主人家欺负的,这几个地方要活血化瘀。等下看看骨头关节伤得重不重,可能要打断重新长,不然习惯性扭伤。

      胳膊上的伤是奔跑是被划伤的,她的衣服上大大小小的有泥点。这几个地方是皮外伤,不碍事。

      剩下的要靠吃点好的、多睡觉,好好养一养。

      沈期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个小姑娘。早先听她自称“奴”,大概猜到她出身卑微轻贱。

      他不得不提醒:“太平盛世,别后悔学了些屠龙之术。”

      “想。”归鱼羡看过刚进门时沈期剑招凛然的样子。杀意十成,她想学。

      她又补充:“拜您为师。”她刻意压低了声。

      “啊?”沈期没认真听她说了什么,凑得近了些。

      他一凑近,身上全是草药汤药味儿,归鱼羡熟得很。

      “拜……拜您为师。”归鱼羡不敢说,“不拜他。”

      沈期略一反应,笑弯了眼:“真可惜,我不收徒弟。”

      “您可以提条件。”她声音不大,“但他能做的,我也能。”

      沈期看她身后的武谔,呦呵,这是要倒反天罡啊。气魄可以,胆子不小。

      “行。”他答得轻巧,“我收你为徒。”

      “唉?小师叔!“武谔不瞎不聋,看得分明听得也分明。

      他不敢对沈期造次,只能委委屈屈面向归鱼羡:“归鱼羡!你什么意思?”

      “剑术,你自己都没琢磨明白呢。别误人子弟。”沈期顺手把手里的剑往他方向一扔,武谔下意识接住,口里不住地喊:“唉……哎呦!我的祖宗喂!”

      武谔叹气:“小师叔,我好不容易捡一徒弟,您干嘛还抢人呢!”

      沈期轻描淡写,杀伤力极大地回复:“现在,她与你平辈了,算你师妹。”

      武谔想说什么,却见沈期转身走进他的草药堆里。

      他在屋外,咬牙切齿地大喊:“小师叔,还没喝拜师茶呢!算什么师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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