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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你
季冷在那个噩梦般的梦境里挣扎,妈妈的嘶喊声如尖锐的针,一下下刺进她的意识深处。鲜血与混乱交织的画面不断闪现,那栋承载着痛苦回忆的楼像一只巨兽,将她的恐惧无限放大。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恐惧吞噬时,一阵尖锐的鸟鸣声穿透梦境,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挤了进来,在床前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季冷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睡衣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凉飕飕的。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还残留着梦境的片段,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噩梦中挣脱。
缓过神后,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书桌。昨晚合上的日记本,此刻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翻开着。季冷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她从床上坐起来,披上一件外套,赤着脚走到书桌前。
当她看清日记本上那行陌生又带着孩子气的字迹时,心跳陡然加快。“马上15岁啦!院长妈妈说要给我买草莓蛋糕,上面还要插15根蜡烛呢!”这行字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墨水在晨光下似乎还带着奇异的光泽。季冷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尖轻轻触碰那行字,触感却和其他字迹并无不同。
她满心疑惑,反复回忆着昨晚的情景。自己明明写完那句话后就合上了本子,怎么会出现这样一行字?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季冷不敢再往下想,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她仔细观察着这行字,发现字迹歪歪扭扭,笔画稚嫩,不像是成年人的手笔。而且,“院长妈妈”这个称呼也很奇怪,自己身边并没有认识的院长,更不知道这个提到的女孩是谁。但这行字却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自己无比熟悉的日记本上,就像是另一个时空的人,借着这个本子在和她对话。
季冷定了定神,心想或许是有人恶作剧。可这日记本一直放在书架最深处,平时根本没人会动,家里除了老吴和偶尔回来的母亲,也没有其他人能随意进出自己的房间。老吴向来本分,不可能做这种事,而母亲,她连和自己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更不会无聊到开这种玩笑。
季冷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也许是自己最近精神太紧张,出现了幻觉。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老吴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到季冷下楼,微微鞠了一躬,说:“小姐,早餐准备好了。温总今天还是不回来,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季冷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坐在餐桌前,却没有什么胃口。她的心思还在那本日记本上,那行神秘的字迹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萦绕在她的心头。勉强吃了几口面包,喝了一口牛奶,季冷就放下餐具。对老吴说:“ 今天有家教老师要来不用担心我,吴叔您就回去陪家人过年吧”
老吴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应道:“好的,小姐。你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就好新年快乐啊。”
季冷点了点头,说:“嗯嗯,新年快乐”说完,她回到房间,再次坐在书桌前,盯着那本日记本。
一会后,门铃响起,家教老师——苏瑶走进门,敏锐的她瞬间捕捉到季冷的异样。苏瑶轻轻握住季冷的手,关切地问道:“季冷,你看上去不太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其他烦心事呀?别瞒着老师。”
季冷挤出一丝微笑,故作轻松地说道:“苏老师,我没事,我们开始吧。”
苏瑶无奈地笑了笑,深知季冷的倔强,便翻开教材说道:“好吧,今天我们学习一些综合性的内容,以你一贯的水平,相信肯定能轻松应对。” 苏瑶在白板上写下一道颇具难度的题目,这是一道融合了多种知识点的数学题,她说道:“冷,你来看看这道题,试试从哪个角度入手。”
季冷盯着题目,思绪却有些飘忽,但多年积累的做题本能还是让她迅速分析起来:“苏老师,我觉得可以先从这里的条件出发,利用我们之前学过的思路进行转化,然后再看看能不能结合其他条件得出结果。”说着,她拿起笔在白板上开始书写解题步骤。虽然过程中偶尔会因为走神停顿一下,但凭借扎实的基础,她还是顺利解出了题目。
苏瑶看着完整的解题过程,赞许道:“冷,你果然厉害,思路还是这么清晰。不过我感觉你今天思考的时候有点犹豫,是不是对这类综合题的把握还差点信心?”
季冷摇摇头,回答:“不是的,苏老师,我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对这些知识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接下来是语文学习,苏瑶说:“冷,我们今天赏析一篇经典散文,体会一下作者细腻的情感表达和独特的写作手法。” 苏瑶朗读了一段散文后,问季冷:“你从这段文字中感受到了作者怎样的情感?”
季冷努力集中注意力,思考后回答:“我觉得作者通过对景物的描写,抒发了内心深处对过去时光的怀念和淡淡的忧伤。”
苏瑶点头表示认同:“非常好,那你能举例说说作者用了哪些写作手法来营造这种氛围吗?”
季冷回答道:“比如作者运用了大量的细节描写,像对老房子角落里蜘蛛网的描述,还有通过对比现在和过去的场景,突出时光的变迁。”
苏瑶笑着说:“分析得很到位,不愧是你。那你能不能借鉴这种手法,现场写一段类似情感的文字?”
季冷提笔开始书写,可写着写着,又不自觉地想起日记本上的神秘字迹,笔下的思路也跟着断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找回状态,完成了片段写作。
苏瑶看完后,指出了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说道:“冷,你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平时你能写得更精彩。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心事,影响到你了?”
季冷抿了抿嘴唇,还是说道:“没事,可能就是最近学习节奏有点快,有点累。”
课程结束后,天也早就黑了。苏瑶收拾好东西,再次看着季冷,语重心长地说:“冷,我知道你很要强,但每个人都有需要倾诉的时候。我们也要一起合作这整个假期,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哦。”说完俏皮的眨了眨眼便离开了。
季冷回到房间洗漱完之后,又看向了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的日记本。最后还是带着疑虑上床睡觉了。
梦中季冷睁开眼,竟发现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倒置了一般,她竟不在自己的房间甚至不在室内,并且眼前的场景俨然处于一个孤儿院之类的地方,从身后突然传来一股让人通体舒畅的气息,温和得像浸了月光的泉水。那个和她长的一样的女孩跳到季冷身前,她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好奇:“你是新来的朋友吗?“,在看清季冷的脸后因为震惊长大了嘴巴:“我们长得好像啊,不对!简直是一模一样哎!对了,我叫李桑晚,桑是桑叶的桑,晚是夜晚的晚。你呢?”
“我是季冷。”季冷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湖面的雪。
听到这名字,李桑晚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那以后我就叫你阿冷啦。”
“桑晚,一个人在那儿磨蹭什么?快来吃饭,有什么事不能边吃边说?”远处传来院长妈妈的呼唤,带着熟悉的暖意。
“来啦——”李桑晚扬声应着,转身向季晗伸出手。那只手纤细白皙,指尖还沾着点刚摘的梅花花瓣。
季冷低头看着那只手,指尖微动,迟疑了半秒,正要抬手握上去,路边却突然窜出个抱着皮球的小孩,呼啦啦撞向李桑晚。
“小心!”季冷下意识出声时,李桑晚已经被那股冲力带得踉跄了一下,她连忙稳住身子,回头对着那孩子笑骂:“小皮猴,慢点跑!”说着便转身追了上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院里的人,李桑晚都扬着笑脸打招呼,指向身后的季冷并把季冷的手牵在手里晃了晃,雀跃地宣告:“这是我新朋友阿冷!”
可那些人的目光都径直掠过季冷,要么笑着夸桑晚懂事,要么随口应着“知道啦”,竟没有一个人看向季冷。
季冷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浮起一丝异样。李桑晚的笑容僵了僵,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拉着路过的保育员阿姨:“王阿姨,你看我身边呀!”
保育员阿姨被她晃得无奈,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我们桑晚又在编故事啦?快跟院长回去,小宇正盯着糖醋排骨流口水呢。”
话音落时,李桑晚猛地回头。季冷站在香樟树下,白衬衫领口被风掀起,碎发贴在颈侧,明明就站得笔直,却像团抓不住的雾。“他们怎么都看不见你……”她的声音低下去,尾音发颤,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
季冷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那触感很轻,像羽毛扫过,李桑晚却倏地僵住——是真的,她能摸到她。
“没关系。”季冷的声音比刚才清楚些,带着点夏末特有的凉,“至少你看得见。”
远处院长的呼唤又飘过来。李桑晚吸了吸鼻子,忽然伸手抓住季冷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走!去吃饭!”她拽着人往食堂跑,脚步踉跄却很坚定,“糖醋排骨我给你留最大块的,他们看不见才好,省得被小宇抢了去。”
季冷被她拖着穿过晾晒的白床单,阳光透过被单的缝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李桑晚的掌心汗湿,却烫得惊人,像攥着团小小的火。季冷望着她奔跑时扬起的马尾,忽然觉得这具轻飘飘的身子,好像被这力道拽得有了点实感。
食堂的蒸汽裹着肉香扑面而来时,李桑晚正踮脚够消毒柜里的搪瓷碗。季冷被她拽着,袖口蹭过门口的棉门帘,沾了点细碎的绒毛。
“喏,这个给你。”李桑晚把一只印着小雏菊的碗塞到她手里,碗沿还带着消毒柜的余温。“今天的排骨炖得特别烂,我早上帮厨房阿姨烧火时闻着了。”
打饭窗口前,小宇(也就是刚才的那个小皮猴)果然捧着搪瓷碗站在那里,看见李桑晚就嚷嚷:“桑晚姐!给我留两块排骨!”
李桑晚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不给,今天有贵客。”她说着往季冷身后躲了躲,像是在炫耀什么宝贝。小宇的目光在季冷身上扫了一圈,茫然地挠挠头:“哪有客人呀?”
李桑晚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扬起脸:“就不告诉你。”她拽着季冷挤到窗口,声音亮得像撒了把糖,“刘叔,多来点排骨!”
季冷看着碗里堆起的排骨,油花在热气里微微颤动。李桑晚正低头往她碗里扒拉米饭,额前的碎发沾着汗珠,鼻尖红扑扑的。“快吃呀,”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点蒸汽凝成的水珠,“凉了就不好吃了。”
季冷拿起勺子,却在碰到碗沿时顿住——她能感觉到碗的重量,能闻到排骨的香气,甚至能听见李桑晚嚼饭时的轻响。这些真实的触感像细密的针,轻轻刺破了那层“不真实”的薄雾。
冬日里的暖阳穿过食堂的高窗,在地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李桑晚忽然指着她的碗笑:“阿冷,你看,排骨的影子像不像小金鱼?”
季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块排骨的阴影在碗壁上弯着,像条摆尾的鱼。她忽然想起梦里那些抓不住的瞬间,此刻却有温热的饭菜在手里,有个鲜活的人在身边,笑着跟她分享一块排骨的影子。
“像。”她轻声说,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肉香混着点酱油的咸鲜在舌尖漫开时,她看见李桑晚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也许这样,也不错。季冷想。至少在这个瞬间,她是真实存在的,被一个叫李桑晚的姑娘,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饭后的阳光斜斜切过走廊,李桑晚拉着季冷往宿舍走。路过晾衣绳时,她忽然踮脚扯下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向季冷展示:“这间衣服上的补丁是我自己缝上去的厉害吧。”
季冷低头看着那件衣服,领口处缝着块小小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她笔记本上的涂鸦。“好棒。”她下意识地说,指尖却触到布料上残留的阳光温度。
“帮我拿一下嘛,”李桑晚撒着娇晃她的胳膊,“我给你看些好像东西。”她说着把蓝布衫往季冷肩上一搭,转身从窗台上捧过个铁皮盒,“你看我攒的宝贝。”盒子里铺着层碎花布,放着几颗玻璃弹珠,半块断了芯的铅笔,还有片压平的银杏叶。“这片叶子是去年秋天捡的,”李桑晚捏起银杏叶递给她,叶脉在光线下看得清清楚楚,“当时觉得像蝴蝶,就收起来了。”
季冷的指尖刚碰到叶片,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院长妈妈的声音:“桑晚,把昨天缝的沙包拿来,孩子们要做游戏了。”
“来啦!”李桑晚把铁皮盒塞给季冷,“帮我拿着,我去去就回。”她跑出去时,辫子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蓝布衫的衣角从季冷臂弯滑落,像只振翅的蝴蝶。
季冷低头看着怀里的铁皮盒,阳光透过走廊的窗,在盒盖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玻璃弹珠在里面轻轻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忽然想起刚醒时的茫然,想起那些“看不见”的目光,此刻却有这样一个盒子,装着另一个人的心事,沉甸甸地落在她手里。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夹杂着李桑晚清亮的吆喝。季冷握紧了铁皮盒,蓝布衫的布料蹭过手腕,带着点柔软的痒。她抬眼望去,看见李桑晚正站在阳光下,朝她用力挥手——明明隔着那么多人,却像只认得出她一个。
也许,被这样记住,就不算真正的消失。季冷想。她慢慢走过去,把铁皮盒往李桑晚怀里一塞,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度:“沙包呢?我也想玩。”
李桑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好啊!我教你!”她拉着季冷冲进那群嬉闹的孩子里,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要化进骨头里。可是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季冷在寒意里突然睁眼。
屋子里只有钟摆的滴答声,衬得窗外的雪格外静。她望着天花板,忽然想起李桑晚拉她冲进孩子堆时,阳光在交握的手上晃出的光斑——此刻摊开的掌心,只有一片空冷。
连残留的暖意,都像是自己臆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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