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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肆景将男子带回了房间,对方倒也不客气,从容环顾一圈后,立于窗前,望着外面的风景,给出了评价:“玉折渊没有亏待你。”
她惊讶掩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尊上名讳。你们很熟吗?”
“算认识。”
男子径自走到桌边,像回到自己家般,自说自话地斟了两杯茶。
“尊上待我是极好的,不仅把族内最大的房间给了我,还送了我好多宝贝。”
肆景踱步至柜前,取出一盏造型诡异的青铜灯,置于男子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男子摇头。
“这是剜言灯。”肆景揭开玉做的罩子,“里面的灯芯是以一百根人发编织而成的。你猜,他们是犯了什么错,才落得如此下场?”
男子依旧摇头。
肆景指尖燃起火苗,点燃灯芯,告诉他:“他们都是满口谎话的骗子。其实骗人无伤大雅,算不上罪大恶极。但万万不可骗错人,否则,就会跟他们一样,头发变灯芯,尸油化灯油,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她的低语,一缕青黑色的烟雾自灯芯袅袅升起,如活物般漫散而开,钻入了男子口鼻,他清明的双眸也随之变得滞钝。
剜言灯生效了,接下来不论她问什么,对方说的全是剜心掏肺的真话。
“你叫什么名字?”
“褚洛白。”
这名字与长相倒也贴切,白白净净的。
“从哪儿来的?”
“九霄。”
果然是个神仙。
肆景紧盯着他空洞的双眼:“方才在牢里说的话可都是真话,没有骗我吗?”
“皆属实。”
“你怎知我想离开这里?”
“猜的。”
“若猜错了怎么办?”
“我会试着…努力说服你。”
这神仙还挺乐观的。
“说说吧,”肆景饮了一口他为她倒的茶,“你打算怎么做?”
“这不能告诉你。”
“为何?”
“若说了,你便不需要我了。”
啧。看来这剜言灯虽能让他做不了假,却终究没能让他失了智。
肆景换了个问题:“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四叶灵萍百年方得一现,每一纪年,只有一个肆景。”
“四叶灵萍?那是什么东西?”
“世界由三生川划为三界,川面浮有灵萍草,以三界灵气为食。灵萍多为三叶,四叶乃天地造化之奇,可化形。”
男子如同在诵读古老的典籍,说得可谓是详尽无遗,娓娓道来。
然而肆景只听进去了一点:他竟说她是草?!
怎么听上去,像是在骂她呢!
比起草,她还是更愿当个魔。
“我才不是草。”肆景下意识反驳。
“你是。”男子猛地握住她的手,反复重申:“你是。”
肆景试着挣脱,那手却如铁钳般越收越紧。
“好好好,我是,我是行了吧。”
她连哄带骗,再次试图抽手,却依旧纹丝不动:“我都说是了,为何还不松手?”
“阿景…”男子空洞的眼中似乎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思念,“我很想你…”
阿景?叫得还怪亲热的。
“你口中的‘阿景’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们很熟吗?”
男子点头。
“有多熟?”
男子苍白的脸颊上,缓缓浮现出两抹极淡的绯色。
肆景玩心大起,凑近他暧昧道:“你…喜欢她呀?”
褚洛白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被烟雾笼罩的眸子深处,似有微光挣扎着要透出来。
“是…”他声音极轻却无比清晰。
“有多喜欢?”
褚洛白蹙起眉头,神情凝重,像是在烟雾中艰难地寻找着出口。
这问题很难答吗?
肆景贴心地帮他分门别列,概括道:“你是喜欢到想抱她,亲她,还是…”
虎狼之词就在嘴边,还未来得及出口,灯芯上的火焰竟毫无征兆地就熄灭了。
这情况还是头回见,不是提问者才能灭了灯芯吗?
待灯芯重新长好至少需要七日,肆景只能悻悻作罢。
褚洛白恢复了神智,缓了片刻,便自个儿想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何事:“你用剜言灯试我了?”
“不试下怎知你有没有诓我。”肆景坦然承认,毫无愧色。
褚洛白也不恼,反问:“那我的表现,你可还满意?”
“除了说我是草,其他大致上还不错。”
肆景拍拍他的肩,表示了肯定,随即话锋陡转:“把衣服脱了。”
褚洛白猝不及防:“为、为何要脱衣?”
这窘迫的模样着实有趣。
肆景轻挑起他的下巴:“若不脱衣服,我怎么帮你疗伤啊?还是说…”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下滑,作势要去解他腰间的衣带:“你想要我帮你脱?”
褚洛白慌忙制止:“我、我自己来。”
里衣因血液凝固,早已与伤口黏连在了一起。他掀开衣服,动作间牵扯到了皮肉,伤口又被再度撕开,渗出了新鲜的血珠。
精壮的身形,细嫩的肌肤,大小不一的伤口,还淌着血。
肆景瞧着这好看的躯体,很是专注投入,让褚洛白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我这是在欣赏,”她解释道,指尖隔空描摹着他胸前的伤痕,“欣赏我的杰作。”
肆景取来药膏,用指尖剜了点,慢条斯理地涂抹,指尖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他的肌肤。
她动作极慢,慢到能清晰听见他胸膛下的那颗心脏正搏动得越来越快,听见他的鼻息在一阵急促后停止了声响。
她仰起脑袋,笑盈盈地看着面前耳根红透的人:“你们神仙,都不用呼吸的吗?”
对方一下明白了她的意图,无奈牵起唇角,回以一笑:“戏弄我,好玩吗?”
“挺好玩的。”肆景抚摸着他的脑袋,给予了肯定:“你是个很不错的宠物。”
是的,就在方才她给他升了个级,从玩具升为了宠物。
褚洛白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拍开了她的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竟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了。
她故意用膏药,就是想伤口愈合得慢些。花了两天的时间打造出的杰作,不留着多欣赏几日,岂不可惜?结果倒好,被他这么一折腾,全没了。
这家伙是故意的。
因为她的话惹恼了他,所以他也不让她顺心。
“怎么,”肆景挑眉,“不想当我的宠物?”
“不想。”对方回答得干脆。
“那你想当我的什么?”她绕着他踱步,再次给出了选项:“是盟友、家人、还是…恋人呀?”
褚洛白一怔,轻笑道:“看来我真是什么话都讲了。事已至此,你意向如何,可愿与我在一起?”
“不愿意,”肆景答得飞快,“我又不喜欢你。”
“是吗?”褚洛白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似有遗憾,又似了然:“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你若是真喜欢我,不如考虑一下从宠物做起,我待宠物可是极好的。”
“有多好?”
“好到可以同他缔生死契,他生我生,他亡我亡。”
褚洛白眸光微凝:“这便是你想到的,能保我的法子?”
“没错。”
“你赌玉折渊不会杀你?”
“尊上这么疼我,当然不会杀我。”肆景语气笃定,带着几分夸张的深情道:“我这是在用我的命,保你的命啊!”
说罢,以手为刃,划破掌心,向他作邀:“如何?愿意与我同生共死吗?”
褚洛白并未伸手,凝视着她掌心血痕,深沉道:“生死契不止同生共死那么简单…”
“我知道,”肆景打断他,满不在乎,“还会七情共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魔缔结契约,我便会失去神力,与凡人无异。”
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那岂不是一举两得?你若打得过玉折渊,也不会要我保你。你这神力既毫无用武之地,那废了也不可惜。”
“我无法亲刃厄元生灵,在此纪年中,你是最大的变数,此事只能由你去办。”
神仙说话都是这么弯弯绕绕的吗?
肆景听得云里雾里,只当他是好面子,不愿承认自己技不如魔。
“只是暂时封印而已。”她好声好气接着劝道:“届时生死契约一解,你便能寻回你的通天神力了。”
褚洛白似在权衡利弊,仍未答应。
肆景失去了耐性:“你到底结不结?再不结,我血都要干了!”
在考虑再三后,大抵是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想通了。褚洛白眉眼一展,划破掌心,握了上来。
肆景满意地扬起笑容,与他十指相扣,念起了生死咒:“血为引,魂同归。”
褚洛白接道:“生共灵,死共朽。”
霎时间,两股血液凝作两条猩红丝线,缠上他们腕间,深深嵌入了皮肉之中。
烙印成形,契约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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