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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再起杀意
正当鲁少卿在邸狱门外极力阻拦内谒者之际,家仆鲁参将小李偷偷安置在密室里,低声叮嘱:“小公子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待事情过去了我再来接你。”
小李乖巧点头,身心却绷得不能再紧。
邸狱门外,内谒令一脸的不悦。
鲁少卿心中鄙夷宦者却耐着性子解释:“陛下病了好些天,太医侍奉医药至今仍不见好转,望气师却说长安狱中有紫气冲撞致使陛下抱恙。中使可还记得四年前的栗太子兵祸也是这般雷同的桥段?
逼死栗太子的人下场如何......中使心里有数吧?不瞒中使,栗太子的遗孤就在我这邸狱里关着。那位可是陛下的亲孙子,你若是得了陛下的意旨来处死皇孙你便动手吧,可若是着了别人的道被人当刀使......那可死得冤枉了!”
四年前,陛下久病未愈,近侍宦者巩成彻查宫中,最后在太子殿里发现巫蛊娃娃。太子含冤起兵杀巩成,兵败自裁。陛下震怒,宦者巩成虽死,陛下仍诛灭他九族,所有参与迫害太子的官员将领一律处死......
内谒令打了个颤,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好他很快想出了个两全的办法,先把其余囚犯祭天,再将皇孙带回宫里请陛下定夺。
鲁少卿与狱卒却如门神般拦在邸狱门前。
跋扈惯了的内谒怒不可揭:“你们都是死的吗?给我上去提人。”
六名卫从想要硬闯,夺何实力不够。双方僵峙不下,天色将暗,内谒令无计可施,只得留下两人盯梢,自个儿怒急火烧地回宫向皇帝告状。
鲁少卿忙累一天,不敢去睡,直喇喇坐在邸狱门前打盹,从天亮守到日落。仆人送来吃食,他蹲在邸狱门前一边啃饼一边灌水。怕宫里的阉人趁夜色提人,特意吩咐仆从把如厕的夜桶也送来让他就近解决。又一天过去,依旧风平浪静,鲁少卿却不敢离开一步,直到第三日午后,丞相府的决曹终于送来了陛下的诏书。
在邸狱密室待了三天的小李听到了密室门打开的声响,心中一个激灵,是福是祸终是要揭晓了。不成想一个双眼泛红脸色苍白,须鬤凌乱得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的头颅突然钻到他眼前。小李吓得一个哆嗦,莫不是阴司的勾魂使者来索他了?
小李尚未回过神来,一双大手将他的小身板抱起,狰狞头颅的主人满身的汗馊味尤不自知,只一味欢喜地抱着他直往外走。此人正是在狱门外蹲守了三天三夜的廷尉右监鲁少卿,他嘴角勾起,浓密的胡子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十五啊,陛下大赫天下,狱中囚犯皆放还自由,你可以离开邸狱了。”
小李眨了眨眼,什么意思?皇帝放过他?他自由了?
“现下得为你取名,在文书上登录你的名字便可赦罪离开。”
小李低声咕噜:“我有名字,叫十五。”
“十五只是你在兄弟姊妹里的排行次序,并不是你的本名。”鲁少卿不禁想到栗太子与王良娣尚未来得及给孩儿取名便含冤死去,才刚升起的那份欢喜不由得淡了两分。他想了想:“十五是我大夏皇族子孙,当随父姓李,我为你取名安平,愿你一生安康平顺。从今往后,你便是李安平。”
小李安平注视着两眼湿润的鲁少卿,四年来的点滴跃上心头,也不禁微微动容。他暗道,这位大叔凭借一己之力保住了他的性命庇护了他四年,是个好人,但愿这世间好人永远有好报。
出狱后的李安平前途依旧一片黯淡,他全家死光,无处可去。
“六娘,你也无家可归,继续照看小十五吧?”鲁少卿暂且将二人领回家去,可小安平毕竟有皇家血脉,鲁少卿不能把他一直留在家中抚养。
一个京中官员抚养前太子的遗孤,要是让有心人诽谤造谣,于他和小十五都有很大的风险。于是鲁少卿特意遣出廷尉署里最伶俐的官吏将李安平与申六娘一并送往京兆尹官寺。
京兆尹吓坏了,忙让下属把人拦在官寺外劝返:“小皇孙没有皇家宗藉只是一介庶人,恕我等不能以皇族礼仪接待。”如此这般,小安平与申六娘在京兆尹门前签到打卡后又被送回邸狱。
鲁少卿愁啊,又无计可施,只得火烧火燎地找到好友陶弱帮忙出主意。
“小皇孙还没上户籍,算不上皇族中人,少府与京兆尹确实不能供养他,但我想陛下若非顾念先太子的遗孤,以你当日拒挡内谒令的所作所为,岂有不被罪责下狱的?你也休要急躁,陛下突然大赦天下,估摸也是为了这位小皇孙,或许陛下对这位小皇孙另有打算吧。”
皇帝会怎么安置小李?李安平觉得爷爷这种生物几乎带坑孙属性,地府那位如此,宫里那位亦是如此,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一连等候了数日,宫中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鲁少卿思前想后想了又想,倒是想起了小皇孙的生母王良娣的娘家。王良娣的母亲健在,胞弟王敬曾官拜凉州刺史,受栗太子巫蛊兵祸牵连闲赋家中至今。
王家得知王良娣的幼子尚在人间,既惊又喜,悲伤不已。小李被申六娘牵着手随在鲁少卿身后拜见外祖母与搀扶着外祖母的亲舅舅,老妇人的哭声震天撼地:“我苦命的儿呀……”
李安平悄悄呼了口气,暗忖这回应该不会被退货了吧。
外祖母吴媪十分怜爱小李,年事已高仍坚持亲自抚养外孙。王家也十分感念申六娘的喂养,让她留在家中继续给小李当保姆。
舅舅王敬的三个儿子对小安平很是照顾。
“平哥,吃柿子干,可甜啦。”
“平哥,小木剑给你玩。”
“平哥,蝈蝈给你玩。”
小安平在心里翻起了大白眼,死小孩,你们才要玩具,别整天吵着本尊思考人生。
大表兄王高担忧地问:“大母,平哥总是呆呆愣愣的不说话,该不会是痴傻的吧?”
你才痴傻,你们三才痴傻,小李在心里恨恨地回骂。
外祖母吴媪摇头:“平哥自小遭遇变故受尽欺辱,性格难免内敛了些。你身为兄长照顾幼弟可要多些耐心与细心。”
大表兄王高点头:“我晓得了,大母。平哥,来,吃柿子干,有小木剑,蝈蝈也给你玩。”
小安平内心的白眼几乎翻成斗鸡眼,你这个痴傻儿……
入夜,洗浴后的小安平绑着大红小肚兜舒舒服服地躺在外祖母吴媪的睡塌上左滚右翻,吴媪在旁替他打扇纳凉。
保住小命吃得饱睡得香,这一世夫复何求?小安平美美地舒了口气,玩累了呼呼睡去,连舅舅王敬何时进来也不晓得。他睡到一半猛地扎醒,听到王敬忧虑的说话声。
“阿母,陛下的病势越发沉重了,我听说昨日连夜急召了四位重臣入宫,这天怕是要变了,太子之位却始终悬着,我们平哥可是先太子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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