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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猎(二)
慕阳睁眼睁的突兀。
猝不及防,公子哥和他漆黑的眼珠对上。玩转着的折扇微微停顿,他下意识的躲开了慕阳的注视,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
角落里的慕阳睁眼就看见公子哥这眼神躲闪的模样,纳闷了,古代的公子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又是强行把人当猎物乱绑又是扣肩膀,上了车又一幅做贼模样…
慕阳想了一下,有点后悔当时护那白毛了,这下好了,都被绑下山来了,马车内外都是那个眼前这位公子的人,脚底抹油都溜不动啊……
慕阳不动声色的估测着自己的处境,车厢内宽敞舒适,一望见底。车厢外有两个马夫,车帘外还有几个不定的提刀侍从,再按之前山上看到的人头来说,想从这么多双眼睛中逃脱 ……嘶,不太现实。
公子哥将茶杯放下,偏头看向慕阳,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慕阳本想造一个假名,话到嘴边意识到这人应该看见了自己腰间的木牌,他将双手交叠作揖,微微低头,答到:“慕阳。”
公子哥在心里将”慕阳“这两个子念了两遍,折扇轻捏在手心,又问道:“今年多大岁数了?”
慕阳往小了报:“十六。"
“何时满的。”
“上月个月中旬。”
“为何出现在青仓山上。”
“回……家探亲。”
“你撒谎。”
公子哥兀的一拍茶座,眼眸微眯,折扇被按在茶桌上,尾部点缀的流苏一晃一晃。
慕阳面不改色,抬起眼皮淡淡的问;“公子何处此言。”
公子哥:“早在数月前,我的人就搜查过了青苍山,没有一户人家,而你,又何来思家之说?“
慕阳沉默了,公子哥折扇的扇头有节奏的敲在茶桌边缘,发出“嗒嗒'的脆响。
慕阳安静片刻,缓缓深吸一口气,语气中是难掩的悲凉:
“一个月前,我与兄长游访至青仓山,于半山腰遭遇毒蛇,兄长为了维护我,在与毒蛇搏斗过程中滑下山崖,尸骨无存。”
折扇的“嗒嗒'声停顿了一下。
”继续说。“
慕阳轻轻颤动着眼睫:“我不甘心兄长就此埋骨他乡,就在山腰处搭了一个草屋,每日都到山崖边寻找,只是至今……无果,只得草草收拾兄长生前的衣物,打算做衣冢……”
公子哥不语,看着慕阳微微发颤的肩膀,好像下一秒眼前的少年就要哭出来了……
他嘴角无声的扬了扬,换了一个问题:“你是做什么的?”
慕阳垂着眼皮,过了一会回答道:“只一介书生。”
“念的什么书”
慕阳含糊的回答道:“一些杂书,让公子见笑了。”
公子哥挑眉,侧头,撩起车窗帘,对车外随行的侍卫说了些话,侍卫也恭敬的回了一些话,过了一会儿,他把脑袋转回来,对慕阳说:“等到了地方,你最好老实一点。“
慕阳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了马车整体的倾斜,数秒过后,马车缓缓停下,公子哥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又回头睨了慕阳一眼,很高冷的蹦出两个字:“下车。”
慕阳活动了一下自己微麻的双腿,慢了几拍之后,才弓着腰出了车厢。
刚探出车帘,没留神脚底下有个人形阶梯,就被车厢外大片橙红的天空恍惚了瞬,慕阳突然想起以前和同学打篮球,有一次扣篮时刚好看见沉云出露后的太阳,当时橙光太亮,让他有一点睁不开眼。
一个不小心踩到了那阶梯,那骨感吓慕阳一跳,另一只脚没站稳,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偏偏手还被绑住了,身体重心不稳,直直的向地面扑去。
慕阳瞬间回了神,紧急单腿跪地,右膝盖磕得地下一声闷响,慕阳眉头皱了皱,嘴唇微张,呼出一口长气,倒也没有喊出声。
他回过头,下意识的对那车夫说了句:“抱歉。”
“不会走路?”公子哥的声音从几步之外传来。
慕阳暗自翻了个白眼,怎么,之前下山那路难道不是自己两条腿走的是吧。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没有回答的必要。
他抬起头来,观察着眼前事物:打的猎物正被小厮们卸下车,自己在一处很讲究的楼前,牌匾上是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烟雨楼。楼上挂满了红色油纸灯笼,一楼 敞开的大堂内隐约可见曼妙的少女舞姿和男子门觥筹交错的虚影,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早有人等在门口候着,一见到公子哥就恭恭敬敬的行礼。
公子哥没有得到慕阳的回应了,有点不爽,这时一个小厮低声对他说:“敬爷询问公子为何回来的晚了,楼内已开宴了半个时辰。”
公子哥不耐烦地说:“遇到了狡诈的猎物,追逐间有些耽误了时间。”
那小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温声说:“那既然到了,就请公子快写上去吧,莫要让敬爷等的太久。”
公子哥低头整整衣袖,一位小厮接着低声问“那公子,您身后那人需不需要咱家……”
公子哥遣散了侍从,对那小厮抬了抬手:“不必。”
他侧头撇了一眼慕阳,居高临下地吐了两个字:“跟上。”
慕阳缓缓直起身子,吸了一口气,安安分分的跟着他往楼里走。
经过那几位小厮时,慕阳微微偏头,发现那几位小厮的脸埋的特别深,脑门上厚厚的刘海严严实实的遮住了眉眼,慕阳看了几眼,又将目光投在公子哥的背后,感受到越来越近的酒楼热气,慕阳又轻轻垂下眼皮。
身后几步路远,那位垫脚的马夫慢慢的直起身子,回到马车上,收拾着车厢内的物品,过了一会,他要掀起帘子出去架马,突然背部被什么顶住了,脖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多出一把匕首,寒光粼粼,马车夫登时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听到一个嘶哑的男声在他耳边低低的说:“安静些……当我的猎物,我……放你走……”
……
另一边,慕阳被公子哥带入酒楼,公子哥一身价格不菲的孔雀装扮,立刻引起了酒楼里小厮的注意,一位小厮笑眯眯的问公子哥:“这位客官,来点什么?”
公子哥:“有人约,敢问临江仙在几层?”
那位小厮笑容更深了:“哟!您是敬老爷子的客人啊,快快随我来,老爷子在三楼雅间等候多时了。”
慕阳看这小厮笑得腰都成虾状了,作为一个21世纪的青年学生,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是垂着眼皮,跟着他们一起上楼。
酒楼很大,内部有一个显眼的圆台,上面有几名妙龄少女在翩翩起舞,周围围满了人,或布衣百姓,或达官显贵,鱼龙混杂,一舞结束,一层又一层趴在围栏上的客人们连连喝彩,有人从顶上扔苏绣红条下来,碰酒声,吆喝声相交杂,空气中弥漫着酒水的酣醉之气,脂粉的欲气和各式的食物香气。
十二根粗壮的圆柱矗立在一楼,四个方位皆有楼梯上下联通,从低往高处看,是个层层缩减的六角仙阁,纱幔错落有致的从天花板上垂下,薄纱曼曼,舞姿仟仟,管笛弦曲不停,好不热热闹闹。
慕阳跟随公子哥上了第三层的酒楼,一路走来,甚至没有几个人对慕阳这种双手被绑的客人留意,到达第三层,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第三层远比第一层人少,那小厮将公子哥带到一个转角的雅间,隔着几步都可以听见里头热闹的人声。
小厮打着哈哈退下了。
公子哥推开门,里头的一片天地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十几个年轻的公子,怀里大多拥着些美人,醉醺醺地在举杯高喝着什么,听见声音,刷刷转头,看见公子哥,大多人脸上的表情是懵懵的,其中一位身着竹墨色衣服的公子惊喜地说:“子明兄!你可算来了!”说着就放开怀中的秀色佳人,一个熊抱来要来抱公子哥,公子哥一躲,这位墨竹兄就直直的往慕阳身上撞。
慕阳跟在公子哥身后,打门开的一瞬间就在观察雅间,间内物设简单但典雅讲究,极其宽敞,几名模样不起眼的小厮在雅阁角落等待随时需要的叫唤,雅阁门外有一个紫色的盆栽,门上是一个小的牌匾,牌匾上是笔走龙蛇的几个字:临江仙。
突然被那兄弟的一声吼叫吓一跳,慕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防范措施,就被毫无遮拦的撞了个全,鼻子突然间遭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暴击,只一瞬就被那人厚实的身体撞出雅间。
双手被麻绳束缚,慕阳被撞得连连退至回廊,重心不稳,慕阳仓促间只得单膝跪下,他脑后的盘发在下马车时就松了松,现在一撞,踉踉跄跄间,树枝落地,长发没有固定的东西,轰然散开,跪下的时候墨发披散至腰间,面庞被遮住了三分。
那竹墨哥也被撞得返回雅间,一边哎呦哎呦一边嘟囔着什么。
慕言堪堪稳住身形,护在胸前的手臂被撞得发麻,手腕被麻绳狠狠磨了一下,胸腔被压的眼前阵阵黑,右膝盖穿来深深的刺痛感。
雅间里的人们这才反应慢半拍的对闪到一边的公子哥打招呼,此起彼伏的“子明兄”“子明兄”竟少有人留意跪下的慕阳。那位一样撞倒在地的竹墨兄也哎呦够了,很不爽的问:“不是,子明,你干嘛躲我啊?哎呦……疼死我了。”
“于老弟,你的一抱,我可受不住。”公子哥慢悠悠的回话,说着,半好笑的偏头看了慕阳一眼。
那位竹墨兄顺着孔雀哥的笑意往门口看,好像这才看见有慕阳这么一号人,瞪着醉迷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慕阳看。
慕阳现在疼的有点说不出话了,10分钟内磕两下膝盖,这个滋味可不好受。
……
慕阳嘴唇微张,颤颤的抽气,感受到孔雀哥幸灾乐祸的目光,他轻声笑到:“之前没发现,公子倒是很会明哲保身。”
这就是明晃晃的讽刺了。
公子哥却难得没再理会他,问那竹墨哥:“于老弟,敬老呢?怎么没瞧见?”
竹墨哥:“子明,你什么时候出来狩猎还带美人啦?”
牛头不对马嘴。
公子哥一脚就招呼过去了,直接踹得那竹墨哥哎呦呦翻了个身。
慕阳缓了几口气,把那阵阵的疼痛勉强压了下去,慢慢直起身来,长发披散在肩后,衬得眉黑目邃,只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温润单薄的少年。
他稳住嗓音说:“这位公子可能是认错了,草民非是女子。”
声音一出,确实是冰泉碎玉,冷调温声。
那竹墨兄在地上滚了一圈,酒醒了大半,这才发现慕阳是男子,哎呦一声,连连道歉,又对着孔雀哥拖长了音调问:“啥=====?”
孔雀哥翻了个白眼,“我问你,萧敬怎么不在?”
酒宴上另一人醉醺醺地回答道:”他老人家刚才说去门口给你接风去了,叫我们尽兴……嗝……”
一位公子招呼着道:“子明兄,你一起来……啊……”
几位美人之间传了个眼,笑眯眯的从几个醉趴下的公子上边抽离,半羞半怯的向孔雀哥靠拢,孔雀哥从容的往座位上一坐,将左右美人往怀中拢,低头在美人怀中吸了吸,又笑着推开了:“我不用别人用过的女人。”几位还清醒的公子哥笑着骂他两句,倒也没再强求。
慕阳活这么大,除了妈妈和妹妹,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更别提眼前这种相当于违法乱纪的事情,被撞了以后,看清屋内人的姿态,浓烈的酒气和妙龄少女嗲嗲的娇哼扑面而来,有些反胃。
慕阳下意识不想踏进这雅阁,还雅,雅个毛线。
慕阳退了退,退到了回廊中央。
可孔雀哥却不想放走他,看到慕阳一路淡然的脸色突然间僵硬到了极致,他玩味地勾勾手指,对慕阳说:“慕……阳,你过来。”
那竹墨兄也慢悠悠站起来了,甩甩脑袋,看了看孔雀哥,又看了看慕阳,终于反应过来了。
“兄弟,你怎么被绑啦?”
谢谢你,我也很想知道。
慕阳无语,那孔雀哥笑意更甚。他偏头看着竹墨哥:“想知道?”
竹墨哥点头。
孔雀哥懒洋洋的说:“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竹墨哥傻愣愣的凑过去听,孔雀哥低声笑眯眯的说了什么,竹墨哥突然跳了起来,而孔雀哥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乍一看就是朋友间在开玩笑。
几位雅阁内的小厮抬头,不动声色的往他们这看了一眼,又自然的垂下脑袋,恢复了那个很安分的模样。
慕阳恰好抬眸看到了这一幕,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没有喝过酒,闻着这满楼的酒气,头有些晕,听见孔雀哥的指令,想起在车上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入了雅间,他步伐飘飘的的走到孔雀哥面前,好像看见孔雀哥的嘴唇张开又闭合,但就是听不清说了什么,那孔雀哥的位置看起来还蛮软的,慕阳突然有个想法,想着自己坐一下应该也行……
眼前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然后……
“嘭”的一声响,慕阳直直的摔向孔雀哥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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