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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风波
那双含情的眼眸侧着望他,对上那瞬,赵君撷瞬间别开眼,心里的火再次翻滚。
默念了好几遍道德经,还是压不住那股火,腿上的外衣抓得皱巴巴一团。
他知: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失控了。
“面团儿,求你不要再说了。”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手抬向仆从:“送她回房。”
仆从弓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以往她这般,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哥哥都会答应。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真郡主’夺走她的身份。
赵寄菊强撑着软绵绵的身体,挥袖离去。临走前,撂下狠话。
“哥哥,你会后悔的。”
天下之大,大不过皇上。
只要皇上不愿认赵清雾,上不了宗室族谱,那谁也不敢当面说她不是渤海王之女。
赵寄菊喊来刘喜儿:“快去把上次皇上赏我的石榴裙拿来,我今天要穿这件赴宴。”
娘携着赵清雾来了。
娘说:“你替她享了十五年的福,她刚来府里,没有赴宴的衣裳,这件看着不错,你借她穿穿。”
在家里,娘的话说一不二,爹爹都只有听从的命。
这借是没得还了,但这石榴裙是她从马球会赢来的,凭的是她的本事,想取走,没门。
“这是皇上赏赐,轻易给了别人,皇上怕不是会怪罪。”
“赏了,便是你的,你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莫要再找借口。”
娘轻飘飘一眼,往日学礼仪,马球……达不到娘的要求,被打手心的回忆涌上心头,赵寄菊连连后退,抓着椅子把手才没有软倒在地。
赵清雾同样的凤眼袭来,没有情绪的眼底多了一抹怜悯。
怜悯?可笑!
她生来就是富贵命,上到皇上,下到丫鬟仆从,无一人不喜。
除了娘格外地待她严苛,她何时吃过苦,也不需要这无用的怜悯。
赵清雾的下一句话,让她不由地正视起来。
“我们身形不同,就算现改也来不及,还是去衣裳铺子买件成衣。”
“也罢,走吧。”
娘带着一群人风火火来,又急匆匆走了。
“姑娘,还穿吗?”
刘喜儿捏帕子替她擦拭额头上的薄汗,她才发觉人已经走了。
赵清雾刚回了府,娘就出面给她撑场子,再穿石榴裙难免会惹娘不喜。
“换身素净的。”
小娘子素爱穿红戴紫,是朵行走的魏紫牡丹。
突然要找套素净的衣裳,刘喜儿翻遍衣橱都没找到一件,犯了难。
巧丫冒出声:
“去年小娘子生辰,皇上命宫中绣娘赶制了三个月,制了一套月白裙。
我听说,那裙子在月光下能发光。宫里就得了一卷料子,长寿公主撒痴皇上都没给。
穿这件去,保准皇上见了,小娘子说什么都会应允。”
巧丫来府不到半年,之前一直谨慎行事,不争不抢,现在急着冒功,她到要看看她是谁的间人。
赵寄菊撂下汗帕子:“就那件了,你去寻来,随喜儿与我一同入宫。”
夜色爬上空,月白褙子和同色的齐腰褶裙闪闪发光,透着皎洁月色。
刘喜儿抢在巧丫前头夸道:
“好美的裙!小娘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穿上后一定震惊全席,就算是你求皇上不认那女子,皇上也是会答应的。”
府门前候着两辆暖轿,一辆奢华秀美,一辆低调精致。
巧丫有眼力见地拂开绣着金线的帘子,得了刘喜儿一记白眼。
赵寄菊看到里面坐着的赵清雾顿住,旋即说道:
“妹妹刚来怕是不知道,这座轿子平日都是我乘,我清净惯了,就算是娘也是坐另一辆。”
换了身皮,赵清雾浑身多了些贵气,但她像是听不懂言外之意。
“轿子很宽敞,三四人都坐的下,妹妹不要客气。”
这话说的,她倒成了轿子的主人。
赵寄菊揉搓着帕子,烟波流转,想要将她赶下轿子。
此时,赵君撷骑着汗血马而来,看到她一时恍神。
她素来只爱着红装,猛地穿起素裙,精致眉眼多了几分柔弱。
他定了神后说:“将近酉时,宴席将开,莫要误了时辰。”
“轿夫就六人,再多上我们三人,轿夫怕是要累坏了。”
赵寄菊余光见赵清雾没有一丝要下轿的想法,心中暗想:总有一天这轿子只能随我处置。
在赵国,她的依靠无非是皇上和家人,娘不爱,爹不疼,她必须要抓紧下一任渤海王——赵君撷。
赵寄菊摸了摸马头,手伸向他。
“好久没有骑马,还是这一等一的宝马,哥哥不请我同骑吗?”
她的马术都是他手把手教的,现今战乱不断,男女大防并不严,何况自己还是她的‘哥哥’。
赵君撷拽着她的手腕拉上马,纱裙飞舞,他环着面团儿抽动缰绳。
随着一声‘驾’,周围路人的注意力移过来,有人感慨:“好俊的一对璧人!”
“你没有听说?这是珍罗郡主和渤海世子,此次进宫是参加庆功宴。哎!这郡主是假的,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夺了她的郡主身份,拨乱反正?”
“这可不好说。你看看她身上那身裙子,我家丫头在宫里当差,听说这裙子在夜光下会发光,还是独一件的。可惜了,路上灯火辉煌,都看不见这奇服美态。”
“真亦假,假亦真。还不得看皇上的意思。”
这句倒是实在话,她是假郡主又如何,皇上和哥哥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
到了半路,赵寄菊嫌哥哥迁就暖轿的节奏,会误了她拜见皇上的先机,夺了缰绳。
微风滚滚,衣裙吹起,月白和天青卷起、交织、又分开再次缠在一起,都分不清乱的是谁的衣裳。
入了宫,赵寄菊先行一步去了皇上宫殿,被拦在门口。
她无奈来到举行宴会的大殿,哥哥在门口候着,赵清雾也恰好刚下暖轿,三人一同往殿内走。
侍女们迎她们入席,哥哥去了对面。
她和赵清雾去了右边,这儿有两行,一行已婚,一行未婚。
她直接走向以往坐的第一行第二座。
这个位置仅此长寿公主,离皇上的位置只多了几层阶梯和一张桌子,椅子上还垫着她喜爱的牡丹软垫。
临近座椅,一双丹蔻手挡住她的去路。
长寿公主赵丹烟扶着满头的金钗说:“身份变了,位置就该变,这位置是渤海王女儿的,清雾妹妹你来这儿坐。”
其他贵女、贵妇叽叽喳喳的,都在说她身份不配。
赵清雾独坐暖轿,她和哥哥共骑一马,还能说一声兄妹情深。
可这是宫里,位置远近就代表皇上的宠爱。
让了这一次,那就有百次千次等着她,她绝不能在别人面前退缩。
赵寄菊:“这是我常坐的位置,妹妹你坐我后面。”
赵清雾没有听,径直落了她的座。
赵寄菊咬着后槽牙,帕子都要揉碎了。
赵丹烟见她憋屈地脸都红了,捂嘴大笑:“珍罗郡主,人都坐下了,你还想抢不成?”
红色龙袍从上方一侧闯来,赵寄菊捏帕子,抹起眼尾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身份低微,配不上这好位置,我坐最后面去就是。”
她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谁说你不配?面团儿坐这来。”
是皇上赵光信。
不到四十的年纪,看着像三十,保养的好,没有一丝白发,浑身透着霸气。
就是眼底挂着两轮青黑,脚步虚浮,瞧着肾不太好。
入皇宫后,赵寄菊借机更衣先去了皇上的宫殿,想要在宴会开始前,绝了赵清雾认祖归宗的机会。
可是,紧闭的殿门内传来几名年轻女子嬉闹的声音,皇上的贴身内侍——李内侍也拦着她不让进。
之前她想闯就闯,都不需要传报。
那时,心底微凉。
此刻,看到他的视线从裙上移到她的脸,还是熟悉的怀念神情,心里有了几分把握。
赵丹烟收敛起全身的嚣张,对皇上说:
“爹爹,不是女儿容不下寄菊妹妹,只是......祖宗礼法,后宫序位,皆事关国体。
女儿是怕今日妹妹坐了一国之母的位置,明日弹劾妹妹的折子,要似雪花飞到爹爹面前。”
“哦,谁要上折子弹劾?”
赵光信抚须目光扫过左边,臣子们都低头,不是喝酒,就是吃糕点,没人出声。
他又说:“还是说你想效仿巫国萧太后,坐这?”
赵丹烟连忙说:“没有,爹爹折煞女儿了。”
皇后空占了发妻的名分,不得宠,只能坐到皇上的右侧,贵妃的位置。
赵丹烟铁青着脸,无能怒瞪。
赵寄菊回视,狡黠地像只偷腥的狐狸,又迎着赵丹烟的眼睛,坐到皇后宝座。
台下的赵君撷一杯又一杯接受同僚的敬酒和吹捧,来者不拒。
抬杯时,目光总是落在皇后的位子上。
赵光信的目光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幽幽盯着她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庞,最后落在月白裙上。
“压了快一年,从没见你穿过这身,怎么突然穿了?”
赵寄菊莞尔一笑:“肉吃多了,偶尔也要换个口味,伯父喜欢吗?”
“此次从北汉获得了几卷月光纱,你喜欢,那便都送你了。还是和以往一样,你去绣房挑款式,做好了送你府里。”
赵光信点头。
“爹爹,这月光纱我求了你几日都不给,现在全给了她。我都及笄了,你就匀出一卷给我添妆,好不好吗?”
赵丹烟的目光落在月白裙上,咬得牙吱吱响。
赏她的,就是她的了。
赵寄菊拿帕子抹的眼尾发红,像是要哭了一般。
“全怪我不知礼,公主都没有的东西,我怎么能全占了去。是我配不上皇上的厚爱,你还是把月光纱都拿去给公主添妆吧。”
“给你了便是你的,长寿,你做姐姐的不要和妹妹抢。”
赵光信拍桌,刹时,欢声笑语都停住了。
皇上就喜欢她娇柔做作、眼里只有他的样子。
赵寄菊强忍不适,心疼地捧起他发红粗糙的掌心,隔着帕子细细揉着。
“伯父一言一语都事关江山,可不能伤了身体,赵国没了你可不行啊。”
“你的真心我都知道。”赵光信拿她的帕子擦拭胡须沾上的茶水,又朝李内侍摆手:“继续。”
台下臣、妾彼此相互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个意思:
珍罗郡主圣宠更甚从前。
身侧候着的李内侍高呼:“奏乐。”
尾端中央台上的乐师接着弹奏,《秦王破阵乐》。
但听着词不像,似乎是将皇上的战绩以旧曲填入新词重编,气势磅礴,万夫莫当,破有盛世之风。
“我说今日怎么不同往日,原是天神降临,庇佑我赵国,扫平四海,统一中原。”
曲罢,赵寄菊又是倒茶,又是说吉利话,捧得赵光信胡子往两边翘起,真信了自己是盛世明君,又许下承诺。
“等你及笄那日,我封你当公主,俸禄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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