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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光点
晚上八点。
雨终于停了，大巴车上挤满刚放学的学生，玻璃里倒映着车灯和人影，外界的景象朦胧不清。
温凛望着脚下发呆，有些失神，今天学校发生了两桩命案，而她亲眼目睹了两具尸体，换做任何一个心理素质一般的人都会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
温凛缓了好久才勉强从恐惧缓过来，大脑仍然有些反应迟钝，木木的，像惊恐后遗留下的后遗症。
就在这时候，站在前方的一个女孩忽然皱着眉朝温凛靠近一步，回头警告地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温凛抬头，也顺着女孩的目光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温凛愣住了。
黄色？
那个男人的脑袋上，竟凭空多出一个黄色的光点，像是一个戴在头上的便携式照明灯。
但绝对不是照明灯。
温凛的视线紧盯在那个男人身上，她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光点的出现不正常。因为那个男人刚上车的时候就坐在她斜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而他上车的时候头上是没有这个光点的。
如果不是她因为今天的事受到刺激产生了幻觉，那么这个光点……
好吧，大概率是她受刺激产生了幻觉。
温凛收回视线，长时间盯着人家多少有些冒犯。
她又盯着地面发了一会呆，忽然听见面前的那个女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猛地转身对那个男人说：“你再摸我我就报警了。”
男人愣了一秒，紧接着飞快道歉：“不好意思啊，可能是人太多太挤了不小心碰到了你，我没注意，你别误会，别误会啊。”
女生白他一眼，正好到了下车的站点。
此事一出，周围的乘客朝男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男人面色如常，找机会又坐回了门口的座位。
半个多小时过去，公交上的人越来越少，车上的空座越来越多，温凛看见那个男人回头张望了一下，然后和她对上视线，咧嘴笑了下。
温凛别开目光，未料男人竟大喇喇起身走来，坐到了她身边。
“你好小妹妹，你是三中的学生啊。”男人熟络地套近乎，“我妹妹也在三中上学，你俩说不定认识呢。”
温凛没说话。
男人接着说：“我姓徐，我妹叫徐爱，高三年部的，你认识吗？”
温凛一顿，这个女生她还真认识，在隔壁班，和她同为语文课代表，平时取作业经常能见到面。
温凛看了男人一眼，打了几个手势，一会点头一会摆手。
男人有些复杂地说：“你是聋哑人啊，真可怜。”
好在男人下一站就下了，温凛松了口气，后靠在椅背上，她也还有最后一站。
公交车司机正用最大音量刷手机，新闻播报的声音透过空旷的车厢传进温凛耳朵。
“今晨，万物小区池塘里发现一具无头女尸，死者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身份待确认，凶手至今在逃，警方正在全力抓捕……”
“乘客您好，下一站，万物小区，到了。”
-
温凛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去小区门口的小卖部给家里打了通电话。
很快，电话那头接通了，陈红艳尖细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你好，请问哪位？”
“妈。”
“凛凛？”陈红艳有些诧异，“你在哪呢？往常这个点不是要到家了吗？”
温凛警觉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你知道我们学校今天发生的事儿吗？”
学校里同一天内出了两条人命，同城新闻肯定会播报。
陈红艳疑惑：“今天太忙了，没看新闻。你在哪呢？”
“你先来接我回家，我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
“妈不在家，妈今天去外地出差了，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天天自己一个人回家吗？”
温凛闭了闭眼，一把扣上电话。
八点四十七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街边路灯坏了好几个，只有一个光线昏黄微弱的还艰难亮着，照出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坑，湿淋淋，黑乎乎。
回家最近那条路需要经过今晨死人那片池塘，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家，以往温凛都是走这条近路，但这几天那条路上的灯坏了，需要摸黑穿过去。
如果绕远，从旁边穿过去，至少需要二十分钟。
温凛很害怕，非常害怕。
今天在学校经历的那些事情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临下车得知的那条新闻无异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雪上加霜。
温凛做着深呼吸，万分不安，这时小卖部的店主姐姐似乎看穿温凛的恐惧，轻声问她是不是在恐惧今天小区内发生的那桩命案。
温凛坦言：“是，我有点不敢回家。”
店主姐姐问：“你住哪栋楼？”
温凛回答：“四十七号楼。”
“那不远，我送你到家楼下吧，反正这个点也没什么生意。”
店主姐姐起身锁门，温凛感激不已。
两个人结伴而行，她们自然而然走上最近的那条路，店主姐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将强度调到最大，光线照亮了前方的路。
店主姐姐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我之前见过你好几次。”
温凛嗯了一声：“我去你店里买过几次东西。”
店主姐姐轻笑一下：“其实那家小卖部不是我开啦，是我男朋友开的，他这几天有手续要办，经常不在，我就偶尔有空的时候帮他看一下店。”
温凛了然：“这样。”
小路漆黑寂静，虫鸣声阵阵，不知道从哪束草丛传出一声蝈蝈叫，听得人心慌。
河边冷清恐怖，透过手电筒的微光，温凛望见了桥下黑漆漆的浑浊的河水，那里在几个小时前曾泡过一具无头尸体。
“警方没有把这里封锁吗？”温凛感到奇怪。
店主姐姐说：“封锁了几个小时，但是有居民反应说通行太不方便，警方没打捞出有用的东西，尸体身份又一直没有确认，抬到其他地方等待家属认领，所以解禁了。”
“难怪。”
“一直封锁肯定不是个办法，小区物业应该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引起恐慌是小，房价暴跌是大。”
温凛笑了下：“新闻已经爆出去了，应该瞒也瞒不住吧，只希望凶手早日抓捕归案。”
店主姐姐赞同地叹口气：“是啊，凶手一日在逃，居民就一日不得安心。况且作案手法那么残忍，简直草芥人命，不知道得有多变态的心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瞬间，温凛脑海中的画面忽然闪回在厕所发现尸体的那一刻。
那个死者是个瘦弱的男生，被用绳子倒吊在女厕所的水管上，大头朝下，充血青紫的五官正好透过门缝面对着外界。
而监控损坏，凶手仍然在逃。
如果不是怕大面积引起恐慌，学校肯定不会把他们放回家，因为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这几千名学生之间。
虽然校方认定跳楼的高望远是自杀，同班同学也表示最近高望远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但两桩命案在同一天发生在同一个校园内，是不是有些太过离奇和巧合了？
真的只是意外吗？
店主姐姐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是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有些人估计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携带着满满的恶意吧。”
“一想到这些人平时很可能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一点不对劲，甚至可能就隐藏在我们中间，没准儿警方来处理的时候就站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尸体被打捞上来……比如你看我，我现在和你正常地聊着天，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坏人呢？”
店主姐姐一顿，猛地一拍脑门：“对不起，不该说这些，不然你该更害怕了，我真不是坏人。”
温凛缓慢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她再度，在眼前女人的头上看到了一抹奇异的亮光。
只不过这次不是黄色，而是绿色，在黑暗里莹莹闪烁着的绿色。
绿色是一种令人安心的颜色，它在现实中往往象征着通过、正确、和谐。
比起黄色，温凛更愿意相信这抹绿色的光点代表她此时处境的安全，虽然她尚未搞懂这凭空出现的亮光究竟从何而来。
可能只是幻觉。
温凛说：“没关系，我之前是恐怖悬疑小说狂热爱好者，在书上看过很多毛骨悚然的案件，不会被你吓到的。”
“书上的故事和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案件多少是有区别的，人和人相处有些适当的戒心是好事。”
一阵冷风吹过，不知店主姐姐想到了什么，忽然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四十九号楼有个疯子吗？男的，总佝偻个腰，穿得破破烂烂的。他平时的行为举止就特别不正常，好几次他半夜三更忽然出现在小卖部门外隔着玻璃朝我挥手，我一抬头差点被吓死。你要是看见他记得绕路，别被他缠上了。”
温凛点点头，说记住了。
说话间，两人马上要穿过这座桥，店主姐姐站定，笑着说：“就送你到这了，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温凛问：“那你呢，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店主姐姐不禁莞尔：“我男朋友马上到了，我在这等他。”
温凛说：“那我陪你一起等，等他来了我再走。”
店主姐姐拗不过，便笑着说好。
不到一分钟，一个高挑消瘦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夜色里，店主姐姐朝他招手，旋即转头对温凛说：“好啦，这下可以放心回去了吧。”
温凛点点头。
男人走近的间隙，温凛向店主姐姐告别，同时向前方的单元楼走去。
在两个人相隔最近的那一刻，温凛撇头，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头上竟然也亮着光点。
只是这一次，是诡异的红色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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