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建业点燃一支烟，不去吸。只看着那青烟袅袅升起，渐渐淡化在空气中无影无踪。阳光透过窗照在木板地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相互招呼着，惟恐失了礼数。只有小孩子顾不得这些，放肆的追着、闹着，你一脚，我一脚的踢着球。过不了多久，就能传来乒的一声响。建业知道，一定又是踢破了谁家的窗户。再过不了多久，闯祸的肯定会仓皇的跑进建业的房间，后面跟着手持笤帚的王婶或是张嫂。建业赶紧拦住：“张嫂，小孩子皮点有什么打紧？不要打，下次注意就是了”
　　“太放肆了，一天到晚闯祸。” 张嫂举着笤帚，手上净是匆忙没洗净的肥皂泡沫：“我屋里那个背时鬼从来不管，惯坏哒”。于是一个作打，一个在躲，建业夹在中间忙着做好人。眼看打不着了，张嫂也失了刚进来的气势。只得恨恨的做了顺水人情：“好，今天看在张老师的份上饶了你。还不赶快滚回去做作业”久而久之，建业这里到成了调皮鬼的天堂。
　　多快乐的童年啊，建业常常在想。

　　虽然父亲去世母亲瘫痪，家里钱很紧。但营养不足并没有影响小帆的正常发育，18岁的小帆已经出落得花一样了。即使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在做，可成绩却是出奇的好。晚饭吃过看着弟弟在饭桌上滩开了书本，小帆知道今天应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躺在床上的妈妈了。
　　“妈，今天我有件事同你商量一下”。小帆边帮妈妈搽嘴边小声的说，惟恐在外面做功课的建业听见什么：“我打算毕业了就不读了，反正弟弟功课也好。考大学也没问题的”
　　小帆说完，不敢去看妈妈。生怕被她看见自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但那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掉下来。
　　“哎，你和建业命不好。怎么投胎投到我这里了啊”，淑芬无奈的说，把头扭到了里边：“我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这么多年，害了你们啊”
　　“妈，你别这么说，照顾你是应该的。我都想好了，我毕了业就在附近找个工作。离家近点中午都可以回家陪你”。小帆把头靠着妈妈的边上说：“我工作了，弟弟上大学的学费也有了着落。我们一家努把力，等弟弟大学毕业工作了赚大钱我们就一起去旅游”。
　　“建业和你都是争气的，可你不考大学耽误了你啊” 淑芬越想越觉得自己拖累了小帆。这已经是小帆第二次提出不读书了。老伴去世后自己起初还能勉强下地，在街道接点缝毛线、上拉链的活到家来做做。可一年到头的医药费没完没了，一年比一年贵。开始还是按时按量的吃，可那哪里是吃药啊？明明听得见钱响。于是２天吃一次，３天吃一次，现在是一个星期吃一次。钱没见省下来，病到是越来越重了。现在自己已经不能下地了，家里也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就靠政府的救济过日子。但怎么也不能耽搁孩子的前途啊。老伴临走前求我做牛做马也要让孩子读书，我也是答应的。为了学费的事，那年我在局里求这个求那个，差点没跪下。总算换了张批文，小帆才打消了工作的念头。但现在，现在也没办法了。都是我拖累了他们啊！

　　“姐，你真的不考大学了？”建业气喘吁吁的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姐姐那么好的成绩会放弃高考。
　　“谁和你咬耳朵的？”小帆突然被弟弟拉到操场边的老槐树下，被他这么一问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谁告诉你我不考大学了？怎么你们男孩子也这么爱乱传话啊”
　　“许老师讲的，他讲你今天没填表。”
　　“我不想考，我不喜欢读书了。可以吗？”小帆必须马上跑开，她不能让弟弟看见自己快要掉下的眼泪。读书、高考、大学这些都像一把把的尖刀每一下都刺到了自己的心里再转个弯，把一切都挖空。
　　建业呆了，这是他印象里姐姐第一次这么对他吼。看着姐姐跑远，建业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了。

　　春去冬来，时光飞逝。淑芬总算看到了儿子的出息。所以，今天她也要收拾得清请爽爽的。看着录取通知书在隔壁邻居的手中传来传去是那么的让人幸福。
　　“淑芬啊，你儿子出息了，女儿又能干。”
　　“出息大啊，北京的名牌大学啊”
　　“恭喜，恭喜啊！我们这里出了状元。我家小子也跟着沾点福气，明年好考大学”
　　“一定，一定，建业带了个好头啊”
　　淑芬没留意屋里的一大群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的精神从没这么好过。一直笑，一直不停的和来道喜的应承着。因为，压着她心里的那块石头随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而消失得无影无综。直到建业和小帆把她抬回里屋，她的笑还挂在嘴边收不回去。
　　“你们先别忙着出去收拾，在我边上坐一会，” 淑芬示意小帆把自己后面的靠背提高点。她想好好坐着看看２个懂事的孩子：“你们都长大了，懂事了，我也就放心了。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好好的生活工作，晓得吗？”
　　“妈，知道了，你放心。”小帆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还在为弟弟考上名牌大学的事高兴着。建业也沉浸在幸福当中还没回过神。
　　“好了，你们去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好，妈你也早点睡”

　　看着２个懂事的孩子出去，淑芬真舍不得。但有什么办法呢？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今天总算是等到了。人就是这么奇怪，等待的日子里总觉得慢，恨不得将桌上的日历一下扯下一大摞。但真的来了，却是那么的快那么的舍不得。倒希望时光立刻停止，好让自己永远的停留在最幸福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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