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光与心跳

　　飞机降落在A市国际机场时，暮色正一点点吞噬最后一丝天光。季清川抱着沧溟从VIP通道出来，呼吸到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空气，紧张的神经才稍稍松快些。他低头看了眼靠在肩头的人，沧溟的脸还泛着青白，在机场暖黄的灯光里，像易碎的琉璃。

　　“还好吗？”季清川轻声问，手掌覆在沧溟泛凉的额头上。沧溟勉强笑了笑，声音虚弱：“好多了……” 其实他说谎了，人类世界的“铁鸟”带来的眩晕与不适还缠着他，可看着季清川满眼的担忧，他实在不忍心再让这人操心。

　　季清川的私人司机老周早已候在出口，看见自家少爷抱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出来，眼梢都没动一下—— 这些年季家这位小少爷在外“微服私访”，带些奇奇怪怪的人回家，他见得多了，只要少爷开心就好。

　　“去西郊别墅。”季清川抱着沧溟上了车，交代完又补充，“把后座的毯子拿来，他怕冷。” 老周从善如流地递来毛毯，季清川小心地给沧溟盖上，指尖碰到他露在外面的脚踝，细腻的皮肤让他心里微微发烫，赶紧别过眼，假装看窗外飞逝的夜景。

　　沧溟却在这时醒了神，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火，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光，像把整片A市的繁华都收进了眼底。他想起在深海时，听族里的老鲛人说过人类世界的样子，可亲眼看见，还是震撼得说不出话。季清川注意到他的视线，轻声说：“等回家，你慢慢看。” 沧溟转头看他，嘴角扬起极淡的笑，季清川却觉得，这一笑，把车窗外的光都比下去了。

　　西郊别墅的铁门缓缓打开时，季清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他父母给他准备的“避风港”，平时鲜少回来，如今要带沧溟入住，他既期待又不安—— 期待给沧溟一个安稳的家，不安的是，万一父母知道沧溟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别墅的管家张姨迎出来，看见季清川怀里抱着人，刚要开口问，就被季清川使眼色止住。他快步抱着沧溟进了主卧，把人放在铺着真丝被的大床上，才长舒一口气：“到家了。” 沧溟看着装修奢华却带着陌生气息的房间，攥紧了季清川的衣角：“这…… 是你的家？” 季清川挠挠头：“算是吧，我爸妈在市中心住，这里平时没人。” 顿了顿又说，“以后，也是你的家。”

　　张姨在楼下备好晚餐，上楼来问要不要送上来，季清川怕她撞见沧溟的人鱼特征，忙说：“不用，我们一会儿下去。” 等张姨离开，他才转身对沧溟说：“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找些换洗衣物…… 你现在是人形，总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 沧溟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背影，突然觉得，“家” 这个词，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季清川翻箱倒柜找了套自己没穿过的睡衣，回来时却看见沧溟站在落地窗前，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给他镀上一层银边。他的银发在夜风里轻轻飘动，双腿修长笔直，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段白皙的腰腹，而原本该是鱼尾的地方…… 季清川猛地别过眼，耳尖发烫：“那个…… 衣服给你，你换上吧，我、我去楼下看看。”

　　等季清川再回来，沧溟已经换好衣服，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季清川盯着他柔顺的银发，突然想起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真丝发带：“我给你把头发束起来吧，这样方便些。” 沧溟没说话，乖乖地坐好，任季清川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季清川的动作很轻，像在摆弄一件稀世珍宝，沧溟闭着眼，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下楼吃饭时，张姨看着季清川身边面容苍白却美得惊人的“姑娘”，心里犯起了嘀咕，却也识趣地没多问。餐桌上，季清川不停地给沧溟夹菜，生怕他吃不惯人类的食物。沧溟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又看看对面笑得眉眼弯弯的季清川，突然觉得，这人间烟火，也挺温暖的。

　　可温馨的氛围没能持续太久。季清川的手机在饭桌上震动起来，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是母亲宁意柔。他刚要挂断，手机却被沧溟按住：“接吧，别让家人担心。” 季清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妈。”

　　宁意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贯的温柔却又不失威严：“清川，你回A市了吧？今晚带…… 朋友回家吃饭，你张叔叔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你们年轻人也好交流交流。” 季清川皱起眉：“妈，我今天很累，改天吧。” 宁意柔却不依不饶：“就这么定了，八点，我让司机去接你。”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季清川握着手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沧溟看着他，轻声问：“是你母亲？” 季清川点点头，把手机扔在桌上：“我妈想给我安排相亲，烦死了。” 沧溟却笑了笑：“去看看吧，别让她难过。” 季清川看着他的眼睛，里头映着自己气急败坏的脸，突然就泄了气：“那你…… 一个人在家怕吗？” 沧溟摇头：“有张姨在，我不怕。” 季清川还是不放心，又仔细叮嘱张姨照顾好沧溟，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季清川赶到宁意柔住的市中心别墅时，时针刚好指向八点。推开门，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宁意柔看见他，脸上立刻堆起笑：“清川，快来，这是你张叔叔，还有他女儿张雅琪。” 张雅琪穿着一身名牌，化着精致的妆容，看见季清川，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起身伸出手：“季哥哥，好久不见。”

　　季清川勉强握了握她的手，找了个角落坐下，满心都是家里的沧溟。宁意柔看他这幅样子，心里不满，却也不好发作，只能笑着说：“清川，你张叔叔在国外做生意，雅琪也在那边读书，你们多聊聊。” 张雅琪忙不迭地应和，季清川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心思早就飘回了西郊别墅。

　　而此时的西郊别墅，沧溟正坐在落地窗前，望着夜空发呆。张姨在楼下收拾厨房，他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 有人在撬窗户？他警觉地站起身，赤脚走到窗边，果然看见几个黑影在别墅周围游荡。沧溟的瞳孔瞬间收缩，人鱼的本能让他意识到危险，他想喊张姨，却怕惊动了歹徒，只能悄悄摸出季清川放在枕边的水果刀，藏在身后。

　　歹徒很快撬开了窗户，翻进了房间。沧溟强忍着恐惧，等歹徒靠近，猛地挥出水果刀，却被歹徒轻松躲开，还反手把他按在了地上。沧溟的银发散乱，眼底满是惧意，却还在拼命挣扎：“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歹徒冷笑：“我们是受人指使，来取你性命的…… 谁让你是鲛人呢。”

　　就在沧溟绝望之际，别墅的灯突然大亮，季清川的声音带着颤音响起：“你们放开他！” 原来季清川在席间实在放心不下，找了个借口提前回来，刚进别墅就听见动静，直奔主卧而来。歹徒见事情败露，转身想跳窗逃走，季清川扑过去抓住其中一个的脚踝，却被狠狠踹了一脚，摔倒在地。

　　沧溟看见季清川受伤，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鱼尾不知何时显现，狠狠抽向歹徒。歹徒们没想到这人鱼还有这一手，顿时乱了阵脚，被季清川和随后赶来的张姨、保安合力制服。

　　季清川顾不上身上的伤，冲过去抱住沧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沧溟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季清川的肩膀上：“我以为……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季清川紧紧回抱他：“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让你有事。”

　　经此一役，季清川彻底放下心防，决定把沧溟的身份告诉父母—— 他不能再让沧溟陷入危险。第二天，他带着沧溟回了市中心别墅，宁意柔和季初航看着眼前美得不像人类的“人鱼”，惊得说不出话。季清川深吸一口气，把在珠江口的遭遇、沧溟的身世，还有昨晚遇袭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宁意柔听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清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季清川看着母亲的眼睛：“我知道，我爱他，我要保护他。” 季初航也皱起眉：“可他是人鱼，这要是传出去……” 季清川打断他：“爸，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他是我要守护的人。”

　　沧溟看着季清川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却也有些不安：“叔叔阿姨，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我可以离开……” 宁意柔却突然笑了：“傻孩子，说什么呢，既然是清川要护着的人，就是我们季家的孩子。” 季清川惊喜地看着母亲，宁意柔又说：“不过，以后要叫我阿姨，还有，这事儿暂时别外传，免得惹麻烦。”

　　沧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感动的泪。季初航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欢迎你，孩子。” 季清川一把抱住沧溟，又蹦又跳：“妈，爸，你们真好！” 宁意柔看着儿子孩子气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你这孩子…… 对了，雅琪那边……” 季清川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管她，我只要沧溟。”

　　从那以后，沧溟正式住进了季家，成了季清川名正言顺的“家人”。季清川白天去 NGO 上班，沧溟就在家里跟着张姨学做家务、了解人类世界；晚上季清川回来，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偶尔季清川会教沧溟一些人类的知识，沧溟则会给季清川讲深海里的奇妙故事。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A市就开始流传“鲛人现世”的传闻，还有神秘组织高价悬赏鲛人的消息。季清川看着网上越来越多的猜测与阴谋论，心里渐渐不安起来。他知道，更大的风雨，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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