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妖之祸

　　（第三幕续）

　　与他们两人所料的大差不差，董戚此时脸色苍白，飞奔在前往蛋庭的路上。

　　预估着追兵应该已经逼近，她脚步一拐，潜入了一条难走的小径。

　　果不其然，追兵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赶到，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覆盖所有巷道，这正给了董戚赶路的时间。

　　她抱着绿球一路狂奔。

　　然而，随着追兵数量的增多，很快，这条难走的巷道也被覆盖，几个兵士已经发现了董戚的踪迹，发出信号，朝她追来。

　　接收到信号，其他的兵士也逐渐赶来，而董戚似乎已经体力不支，而蛋庭也终于要赶到了。

　　就在董戚看到蛋庭大门和那个熟悉的人的那一刻，她已经跑出了狭窄的巷口，路径变得宽敞。

　　她身后的几个追兵，立马一拥而上，将浑身冒虚汗的她严密控制住。

　　董戚紧紧盯着的人，也终于回头，看到她。

　　董粼周围的兵士看到董戚，都紧张起来，暂时停下了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董戚！”这语气不知是担心更多还是质问更多。

　　“哈—哈—”董戚张大嘴喘气，脸色越发苍白。

　　“姐姐。”她终于微微稳住呼吸，叫前面的人。

　　“你…”董粼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看到董戚怀里的东西，“！”

　　随即，她立即转过头，不再看董戚，而是一脸严肃地看向来逮捕她的士兵，对他们说：

　　“你们不是要逮捕我吗，现在还不走？”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

　　“哈哈哈哈，”董戚突然开始大笑，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笑完后，她直勾勾地盯着不置一词的董粼，嘴角一勾，似马上要开口说些什么了。

　　这时候，接到消息的高止难喝越澧等人也匆匆来到了现场，同时也带来了一众官员和，人类的最高统领——

　　勿士集统帅。

　　“好了，你们两也没必要再说什么话了，人证物证齐全，两位白妖，你们破坏合约在先，现在，请前往判庭吧。”勿士集眼神冷漠，语调阴沉地说。

　　周围的士兵正要采取强硬措施胁迫她们听从安排，董粼一言不发地准备跟着走，而董戚确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士兵们如何推，拉，居然都无法撼动她。

　　董粼眼睛一眯，敏锐的察觉到董戚身体上覆盖了一层白到几乎透明的胶质层。

　　“董戚！快停下！”她焦急地唤她。想要冲上前去阻止她，士兵们却用武器将她逼在包围圈内。

　　“董戚，你做什么徒劳的反抗！你的力量被限制，强行突破使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一个官员嘲讽地说到。

　　董粼看起来更加着急，然而她始终突不破包围圈。
　　而董戚没有任何波动，她扯起一个滑稽的笑容：
　　“统帅大人说我们事先违反当初定的合约？”

　　勿士集丝毫不慌乱，同样回以冰冷的眼神，

　　“自然。”

　　“嗤，那不妨说说，我们违反了哪一条？”董戚抬起头来，歪着脑袋看着他。

　　“当初答应停止与白妖种族的争斗时，我们两方约定，以你二位作为白妖在人类领地的驻员，接受并学习人类的文化，不得侵害人类的权益，对不知情的普通人士保密。”

　　“所以呢？我们违背了什么？”

　　“你非法闯入机密研究所，诞生出第四代白妖。”

　　勿士集说到这里，看了眼她手中的绿球。

　　而有些官员已经把贪婪写在脸上，垂涎欲滴地看着绿球。

　　董戚似是看不到他们的目光一般，温柔而缓慢地抚摸着绿球，那些胶质隐隐被覆盖在绿球表面，却又像幻觉一般，瞬间又消失了。

　　董粼观察到这一幕，好像要对着董戚嘶吼，但最后，也只是眼眶通红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哼哼，”这时，董戚开口了，“非法闯入机密研究所？”

　　董戚眼睛锐利地射出一道光刺向勿士集。

　　“那如果，那研究所里的东西，本来就属于我们呢！”

　　“我可是记得合约里面有说啊，双方相互归还所俘人和物啊。”

　　“诞生出第四代白妖？”

　　“我连我自己的子嗣都诞不得吗！”

　　“更何况，你们口口声声说，与白妖停止争斗，为什么近年来频繁侵犯白妖族领地！”

　　几句话咄咄逼人，直冲勿士集。

　　尤其是最后一句，难以抑制的怒火扑面而来。说话时，董戚还看了一眼震惊的董粼。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台机器是你们的！”

　　一名黄头发的官员大声对着董戚吼。

　　谁知高止难和勿士集都用看蠢货地眼光看着他。
　　那名黄毛官员立马颤抖着低下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哈哈哈哈哈，这位大人真是问的好啊，你们是忘了当年维置贝星…”董戚深吸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而且，机器？你们也知道那底下的是一台机器啊！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毕竟那可是唯一一台——
　　能诞生出白妖的孕育地呢。”最后一句话，董戚说得特别温柔。

　　“人类怎么会有呢，呵呵。你们连白妖的基因组都没有，能造的出这机器吗？”

　　现场一片沉默。

　　突然，勿士集看了高止难一眼，高止难立马会意，立即让所有士兵将现场围了个密不透风。

　　待周围确定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时，他高声宣判。
　　“第三代白妖，董戚，董粼，非法闯入人类绝密科研中心SCD，盗取人类科研成果，诞下对人类有威胁的第四代白妖，并且，偷偷对外联系在外白妖族群，意图不轨，人类政府将依照合约，发动合法行为，匡正秩序！”

　　“匡正！匡正！匡正！匡正！”

　　周围的呐喊声如山一般朝董戚和董粼袭来。

　　在场外心急如焚的赵雨鸢不知道第几次想要突破重围，被同伴拉了回来。

　　他急红了眼，身上戴着无数细小轻便的利器。

　　“董戚早就和我们商量过了，这一劫，是一定要过的。”身边同伴的眼神也很悲伤，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她们的命和小白妖。”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看着！”赵雨鸢怒吼。

　　童旗摁住他的肩膀，耐心地对他说：

　　“董戚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你也已经做的够好了，繁育舱在你的帮助下，现在已经运出去了。”

　　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听完这句话，赵雨鸢肩膀倏地一松，沉默下来。

　　“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了。”童旗见状，也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赵雨鸢手一抬，一个针状物就发射了出去。

　　“你是什么时候顺走的！”童旗难以置信，夸张的语气中却有种情理之中的叹息，“这东西总共只有一个。计划是打算给董粼用的，你现在就用了，小白妖怎么办？”

　　童旗目视前方，明明是在询问，却好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赵雨鸢这一刻好像变得特别自私又好像特别通透，
　　“给董粼？她会愿意吗？”

　　“在妹妹死亡，留下最后心愿的情况下，不行？”

　　“呵，一命换一命，换回来的那个还有问题，你们真是好打算。”

　　“这计划是董戚做的。”

　　“……略有冲动。”

　　“你小子。”

　　“……”

　　董戚听完这份滑稽的判词，神情不屑。

　　“高止难！”

　　虽然现在说，也许用处也不大，但她想赌一赌人类中还有像赵雨鸢他们那群人一样的人。

　　高止难似乎没想到这时候她还会叫他，脸色阴沉的说：

　　“董戚，你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进行谈判。”

　　“你私下邀请我单独谈话，自此埋下阴谋，以我们的自由和结束对白妖领地的侵扰为条件，要我……潜入SCD诞下第四代白妖作为人类的……一个完整的活体白妖研究对象，然后，揭露真正的目的，妄图将我们一网打尽，再次发动战争。”

　　“立即行动！”几支麻醉子弹向董戚袭来，董戚闪身躲过。

　　外围的人墙黑压压的，董戚的话好像永远困在了这里，迂回徘徊，不会有更多人知道。

　　更多的麻醉子弹像一张密网排布在空中，袭向董戚，她避无可避。

　　在即将被击中时，她讽刺一笑，说到：

　　“匡正的秩序，在贪婪狡诈的头脑中失去正义。”

　　“咻咻咻-”更多的子弹射出。模糊间已经看不清董戚的身影。不断地有射中后的焦壳洒落在地。

　　然而，这些无由的黑根本挡不住董戚身上那层白色胶质，甚至为它的扩大添砖加瓦。

　　什么？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场地中央。

　　一身戎装的董戚站在火力中心，而周围所有的子弹都没突破哪怕一点缝隙。

　　“她怎么会恢复力量！”

　　为什么是我恢复了力量！

　　董戚心下叹气，看来，只能临时改变计划了，不过，大体的方向应该是变不了的。

　　那就，走吧——

　　只见董戚飞快的掠过一众士兵，悄然逼近董粼。

　　董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带出了包围圈，董戚身上的白色胶质更接近透明。

　　“姐姐。”

　　董戚笑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带着董粼和绿球轻松离场了。

　　一只顶级白妖单独地想要离场，他们得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留住。

　　因此人类军方并不想在此刻将她们留下。

　　她却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董戚握住董粼的手，透明胶质将她们两都包裹在内。

　　“姐姐。”董戚笑了，就像小时候董粼偷偷带她出去玩那样开心。

　　“戚妹。”董粼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姐姐，我知道你想要和平，但和平不是一味的退缩能够换来的，更何况，那还不是我们想要的和平，不是吗？”董戚哀伤的看着董粼，这一刻，像是最后一刻。

　　透明的胶质越变越白，董戚向外一挥手，将所有人挡在百米之外。

　　看着胶质越变越白，董粼紧紧抓住了董戚。

　　董戚的戎装逐渐退去，而董粼身上却覆了一层浅薄的甲胄。

　　董戚怀中的绿球也变得越来越亮。

　　“燃烧自己的生命，将所有力量换给我们，董戚，你觉得你很高尚吗！”董粼将她抓的更紧，见她还不停。董粼只好出声威胁。

　　“你如果真的死了，我就率领所有白妖，臣服于人类！你再继续试试！”董粼呼吸急促，声音哽咽。

　　“姐姐～”董戚好像听到了绝世大笑话，笑得很开心，“你知道我们一直心灵相通，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呐。”

　　也正是因为这份温柔，所以有的时候的确像是软弱。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勇气，或者说，这并不代表她不能恢复为“原来”的姐姐。

　　“爸爸说过，我们的故乡下着最纯洁的雪，开着最艳丽的花，流淌着最清冽的泉水。姐姐，我们必须带思念家乡的人们回家呀。”

　　“好，好，我们一起带他们回家，你停下，好不好？”董粼的手已经按不住董戚跃动的脉气了。

　　董戚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按在了小绿球上。

　　董粼感受到了，属于新的血脉的跳动。

　　“他需要真正的白妖的力量灌溉，姐姐。他是我和你基因的融合，也是爸爸临终前最后的交代……”也是，希望。

　　董粼沉默了，在这之前，她一直退缩，想着宁事息人，白妖和人类这样和平共处下去，各占领地，也未尝不是个长久发展之计。

　　甚至到了现在，由于惯性思维，她下意识地不是斗争，而是妥协。我是不是“变成”“人类”太久了，董粼想。

　　董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知道这份混杂了各种意外的结果是好是坏，但至少，她会做到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事。

　　现在，是那一个洪流喷薄的关口了。

　　一瞬间，透明胶质彻底变白，董戚因失去了全部力量，先前又强行使用，失去意识，瘫倒在董粼身上，无声无息。

　　而董粼眼睫覆雪，发丝尽染霜，身负甲胄，身形硕长，神色哀戚。

　　绿球在她手中，熠熠生辉。

　　场外，赵雨鸢心头一跳，揣好武器，向她们的方向冲去，这一次，同伴们没有阻止他，而是追随着他的脚步。

　　不仅是因为董戚的状态，更是因为那管针药不能完全解除她们曾经被反复注射过的抑制性甚至可以说有毒药剂的效果。

　　在一个人身上，药效为一个小时。但如果使用大耗能的能力，药效有没有二十分钟很难说。

　　而现在甚至要用在两个人身上，时间……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完全没想到董戚会转移解除效果，但是，为什么呢？这件事她们都可以做啊？

　　但现在没时间去想了，几十个像赵雨鸢那样装备的人冲刺疾行，他们想争取在最好的时机接应到董戚和董粼。

　　“戚妹，”董粼的眼泪化为霜雪，全飘落在董戚无生息的身体上。

　　她看着周围因屏障撤去而瞄准她们的武器，那些神色阴毒的贪婪人类，和怀里，奄奄一息的戚妹，忽闪忽闪的绿球。

　　她的手指翻转，几息间，一场盛大的降雪开始了，宛如一场华宴。

　　在这场雪中，无论是子弹，武器还是人类，都感受到了一股宁静，自宇宙深处传来的宁静。

　　他们全都停了下来。

　　他们隔着飘飞的白雪，注视着董戚和董粼。

　　也许是形态的变化，董粼周身的气息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焦急，无助，无能，懦弱，妥协之感全部褪去，代替它们的，是强大与哀戚。

　　在不易察觉的角落，还有一缕冷漠。

　　她不再回首。

　　她抱起董戚和绿球，在一片寂静中朝远处走去。

　　（第三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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