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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
没有城墙阻隔,城外白雪苍茫的大地,看起来格外辽阔。
见郡主心事重重,青岚和丽姑都识趣地闭上嘴巴。
唯年幼不知愁的宋容睿,还缠着她问东问西。
他漆黑透亮的眼眸,让宋灵钰紧绷的心稍稍宽慰。
这世间总归还有值得守护的,一如容睿这颗纯白的心……
车外风雪萧瑟,车内暖意融融地燃着篝火,丝毫未感受到寒意。
宋容睿挑帘,看了一会儿雪景,便歪在丽姑怀里睡着了。
城墙消失在风雪里,马车缓缓朝着郊外驶入。
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印……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突然“吁”的一声叫停。
“郡主,最后面那辆陷入了泥沼。”
那辆马车里,装的全是金银!
宋灵钰心里咯噔一声,在青岚的搀扶下,直接跳下马车。
掉队的那辆,离他们竟有二十余米,侍卫和几位车夫,正顶风冒雪,哼哧哼哧地推着。
看来他们不想麻烦自己,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尚不能脱困,才迫不得已禀报吧。
雪地里寒气逼人,宋灵钰拢了拢披风,朝那辆马车走去。
青岚则撑着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众人议论着,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将车上的箱笼卸下。
宋灵钰赶紧叫停。
即便这些人忠心耿耿,可这荒山野岭里,可不敢贸然挑战人性。
护卫丁福抱了抱拳。
“郡主,车上东西太重,眼下也只能是这个法子。”
宋灵钰眸光一凛,寒气逼人。
“再想想别的办法,箱子不能动!”
话音刚落,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不过片刻工夫,便冲破风雪,来到他们面前。
烈焰般红棕色的骏马上,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勒住缰绳在马车旁停了下来。
有了外人,箱子更不能动,宋灵钰赶紧让他们加把劲。
可大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依旧未能将陷入泥沼的马车推出。
男子身形魁梧,头上的风帽压得极低,看不出真实年龄。
残留着雪花的眉梢下,深邃而清冷的双眸,却是精光四射。
见状,他翻身下马,直接加入推车的行列。
随着他的怒吼,马车“哐当”一声,被推出数尺,成功脱离险境。
还不待众人松口气,就见数十个金灿灿的元宝,从门帘里跌落下来。
“金子!”
护卫惊呼起来,“怪不得这么沉,原来里面都是金子!”
男子嘴角微微勾起,他猜得果然不错,车辙印那么深,居然载着黄白之物!
鹅毛般的雪花,在狂风中乱舞。
护卫们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几个雪窟窿。
宋灵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黑衣男子掀起斗篷帽,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帽子掀起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风,越来越烈,雪,越来越急。
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灵钰打了个寒战,怦怦直跳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那双交叠于腹部,藏在锦袍下的手,不由得摸向了挂在腰间的匕首。
男子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挺拔如竹的颀长身形,顿时给人一种威压。
宋灵钰盯着他的眼睛,心想若他胆敢上前,这淬有剧毒的匕首,势必刺穿他的心脏!
谁知男子竟是俯身,捡起地上的金元宝,递到她面前。
“小姐急着赶路?这东西可得收好。”
“多谢公子。”
宋灵钰松了口气,可还不待她心跳恢复如常,又见那男子开口。
“此地偏僻,且有山贼出没,小姐如不嫌弃,就让再护送一程?”
山贼?
这里离祁阳城不过十余里,她来往数十次,可从未听说有山贼。
看着他,被贲肌撑得鼓鼓囊囊的胳膊,宋灵钰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莫非……他才是山贼?
丁福也觉察出不对,立刻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剑,警惕地朝他看去。
男子像是没看到她,转身走到马车前,将元宝塞进箱子。
就方才的情形,他的力气应当不小。
宋灵钰盯着他背后古朴的长剑,心想此人必定身手不凡。
眼前的这几名侍卫,虽是公主府精挑细选的,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况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真想打劫,仅凭他们几个绝无胜算。
反之,如果将计就计地把他带到庄子,就算他功夫再高,也休想活着离开!
“那就有劳公子了。”宋灵钰佯装镇定。
箱子整理好,车队再次出发。
这一次,宋灵钰故意让其他几辆先行,自己则优哉游哉地殿后。
途中,她不时挑帘,发现男子斗篷和风帽上落满了雪花,却身姿挺拔地坐在马背,像座小山般岿然不动。
宋灵钰的心,犯起了嘀咕,他真这么好心?
莫不是,冲着车里黄金而来?
风雪太大,马车走得分外吃力。
是以,这次竟然比往常,多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难得的是,还未走到庄子,常溪亭便带着一帮人迎了过来,宋灵钰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看到黑衣男子,他警惕起来,抱拳问道:“这位是……”
宋灵钰掀起马车上的窗帘,给他使了个眼色。
“途中出了点状况,幸亏有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众人会意地让开一条道,等马车驶进院门,立刻呈包剿之势,将他堵到院子里。
黑衣男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依旧从容不迫地,来到宋灵钰马车旁告辞。
“小姐既已安全到家,再下也该告辞了。还请小姐放心,计某什么都没看到。”
这……
脑海像是短路一般,宋灵钰沉默片刻,才挑起布帘问道:“计公子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男子嘴角微微勾起,“那小姐觉得计某该看到,还是不该看到?”
这言笑晏晏的样子,让她分不清虚实。
宋灵钰暗道,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宋灵钰一边下车一边追问,“公子为何帮我?”
“举手之劳而已,我想是个正人君子,都会这么做。”
他故意将‘正人君子’,四字咬得极重。
宋灵钰想了想,真也好假也罢,比起让他离开,把人留在这里,显然更加安全。
她下车走到男子面前,施施然行了一礼。
“荒山野岭的,若非公子护送,说不定真的会遇到山贼。计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这么就走了?这天眼看就要黑了,公子就算快马加鞭,也未必能赶到城里,还不如歇一晚再走。”
计公子抱了抱拳,“小姐的好意计谋心领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姐方才的行为,属实冒险。”
宋灵钰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护卫不会见财起意的冒犯。
为了留下他,宋灵钰就着他的话音。
“多谢计公子的提醒,方才的情况公子也看到了,灵钰确实缺个得力助手,希望公子能留下来帮衬一二。”
雪白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女子脖子上那圈,雪白的狐尾长毛,将她粉雕玉琢的脸颊,衬托得愈发圣洁,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
计于渊深邃的眼眸蓦然大睁,“你是宋灵钰!”
“公子认识我?”
宋灵钰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我怎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得知她是宋灵钰后,计于渊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前世,李炽继位后查抄了宋家,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听说被流放后不堪受辱跳崖自杀。
当年,他身负重伤逃到南崖郡,还是她那被磋磨得不成人样的弟弟,暗中送药救了他……
方才匆匆一瞥,便发现这小院不简单,再想到马车里的金银,计于渊的心里,突然生起一个荒诞的想法。
难不成这位宋小姐,也和他一样……早早便知晓了这一切?
宋灵钰见他默不作声,只得苦笑着说道:“计公子若是不想说,灵钰也不勉强。”
男子抱了抱拳,“在下计于渊,一无名小卒而已,宋小姐自然没听说过。”
计于渊?
他竟是计于渊!
宋灵钰的心里咯噔一下,前世被流放到东临和陈国交界的南崖郡,临死前听说陈国那位老皇帝,有个叫计于渊的儿子流落民间,还曾大赦天下,并颁下诏书,务必寻回皇嗣。
这位计于渊,是陈国那位老皇帝唯一的儿子吗?
宋灵钰很想问一问,他是否来自陈国,可一想到此时的他还名声不显,只得笑着屈膝行了一礼。
“或潜于渊,或飞龙在天,计公子必定前程似锦。只是……这天寒雪冻的,不如进去小酌一杯?”
宋灵钰说完,仰头朝着那漫天飞雪看去,心想着哪怕多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计于渊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沉声说道:“也好!”
“请!”
宋灵钰幽幽地吐了口气,这才松开紧握的匕首。
谁知计于渊却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宋小姐方才动了杀心?”
雪,一片接一片地飘落。
心事戳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宋灵钰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公子说笑,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会动什么杀心?”
察觉到计于渊的目光,朝着她挂在腰间的匕首看去,宋灵钰这才讪笑着解释。
“最近老梦魇,总是心神不宁,爹爹便寻了这把匕首给我,说是可以辟邪。”
其实,自重生后,她便失去了安全感,这把匕首也是随身携带。
梦魇?
计于渊想着,她是知道公主府即将遭遇灭顶之灾,才会心神不宁的梦魇吧?
“阿姐,这么快就到了?”
宋容睿睡了一觉,这会儿才刚醒来,他揉了揉被雪晃花的眼,睡眼惺忪地看着计于渊,“你是……”
计于渊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花团锦簇的小公子。
除了眉眼极为相似,他很难将那位骨瘦嶙峋的宋容睿,和眼前白白胖胖的小公子联系起来。
“赶紧进屋,小心着凉!”宋灵钰宠溺地,俯身替他拢了拢斗篷。
目光交集的那刻,计于渊突然鬼使神差地说道:“小公子不必害怕,我来保护你。”
“保护我?你会打猎吗?”
宋容睿看着他肩后露出的剑柄,顿时来了精神,“明儿个我们一起打猎,阿姐说雪地里的袍子和野鸡最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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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或潜于渊,或飞龙在天”出自《周易》,喜欢的话,麻烦将《当归》也点点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