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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心办好事
蝉鸣声阵阵,夏日的空气燥热烦闷,引人分神。
纳兰愿听到阿姐所说的“捡来”二字,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她与独孤磊初见时的情景。
那日是同样的艳阳高照,孩童时期的纳兰愿无意间得知,国师曾预言阿姐必定亡于风华正茂之纪,心中好似堵着个大石头,烦闷至极。
她从不信命,可事关阿姐,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像往常一样,纳兰愿心烦意乱时,一人漫步于河边,听水流声潺潺。
她蹙眉琢磨着,阿姐自小身体虚弱,死于病逝的可能极大。而阿姐自己便是北漠第一医圣,若是有连她都无法医治的疾病,怕只有用毒,尚可以一试。
纳兰愿善毒,曾翻阅过与毒相关的古典甚多。
她清晰记得,有一本古典记载,若以碧蚕蛊、忘川客、金匮鸠、曼陀罗咒、孔雀胆这五味毒性相克,功效峻猛之毒,用量调和得当,可救治奄奄一息之人,但稍有不慎,便会夺生龙活虎之人性命。
若真能将这五味毒的用量,了如指掌,到那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纳兰愿计上心头,狡黠一笑,“我现在就去医馆,寻一个病入膏肓之人,来试药。”
“嘭——”
重物撞击声在潺潺流水声中显得尤为突出,引得纳兰愿注目。
随着潮水褪去,陌生男孩的清瘦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在过分瘦削的脸庞上,他俊朗的五官显得更为立体,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打着补丁的破烂麻布衣衫,包裹着他消瘦的身体。
纳兰愿期待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果真气息微弱。
纳兰愿欣喜地将人一把捞起,单手抗于肩上,笑容灿烂似骄阳,“天助我也,送上门来的试毒者。”
纳兰愿随意寻个了住所安置他。
几日后,那男孩竟真的苏醒,缓缓睁开眼,便对上纳兰愿的双眸。
那双琥珀色眸子异常明亮,眸中尽是毫不遮掩的喜悦,像是有璀璨星河揉碎在其间。
这女童长相明艳英气,双目炯炯有神,艳丽的红唇衬得肤色雪白,那份与生俱来矜贵、自信的气质,令人过目不忘。
而她那红色锦衣上的精致绣纹,与秀发上耀眼夺目的发簪,无一不彰显她不凡的身份。
“你居然真的醒了!感觉怎么样?”
纳兰愿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毒医人,竟然如此顺利。她的欣喜化为嘴角荡漾开的笑意,笑得甚是灿烂,艳如桃李。
在独孤磊过往的岁月里,他从未见过如此鲜活、充满朝气、像骄阳般耀眼的孩童。
独孤磊自记事起,便是吃百家饭长大,自是有着察言观色的好本领。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女孩的神情,面露感激,“感觉身体并未不适,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纳兰愿英气的长眉轻挑,根本不屑误领所谓的救人功劳,便直截了当道:“我本意是想拿你试毒,谁知竟真的将你救活。”
“救活你纯属无心之举,本非本意,因此不必言谢。”
纳兰愿在草原上,从来都用不着说违心话,更不屑伪装。
她将心中想法尽数道出,接着便打算去寻找其他试药者。
纳兰愿的反应远在独孤磊的意料之外,可他来不及思索,他正在想方设法地琢磨,如何取悦讨好面前的女孩,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自从南岐国闹饥荒后,独孤磊哪怕再会处事,亦无善人肯施舍给他半分粮食。他在与恶犬抢食时,不慎落入河中。
他知面前的女孩非富即贵,若是能留在她身边,便可远离饥饿。
他轻轻拉住女孩,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乞求。
“我没有别去处了,我可以跟着你吗?”
“我愿意继续试药,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求你,收留我吧。”
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淡如琉璃,露出乞求的神色时,像未满月小狗的眼睛,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这倒是引起了纳兰愿的兴趣。
她像模像样地学着话本里登徒子的举止,青葱玉指戏谑般轻挑起独孤磊的下巴,“倒是有几分姿色。”
独孤磊面对纳兰愿带着玩味的挑衅,顺从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她,看起来乖顺极了。
纳兰愿满意地收回手,眼眸轻瞥他的衣衫,目光中带着审视,“你不是北漠人。”
“的确不是。”
“我是南岐国人,但我对南岐绝无半分留恋。”
“我吃陶家村的百家饭长大。后因村里有人得罪官吏,整个陶家村的人被屠杀,而我因出远门,侥幸活了下来。”
“陶家村外,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我日日食不果腹,夜宿街头。”
“而后我不幸落水,醒来便在这里。”
他所言句句属实,但仍保留了部分实情。
独孤磊说话声细若蚊呐,脑袋轻垂,费尽心思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些。
“你可以收留我吗?”
纳兰愿凝望着他,未置一词,心中毫无波澜。
独孤磊浓密的睫毛,在他白净清隽的脸上,投下的淡淡的阴影,而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纳兰愿心知,独孤磊绝无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不过她纳兰愿何许人也?自小便爱驯烈马,毒虫蛇蚁供她练蛊,越是危险,便越能激起她的兴致。
纳兰愿英气的长眉轻扬,嘴角的笑意带着些许恶劣,说话时姿态洒脱肆意极了。
“行,你跟着我,以后我罩着你。”
“我但凡对你有丁点好,你就得加倍偿还。”
“若是敢对我、对北漠有二心,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女孩的言语铿锵有力,话中的威胁,不因她稚嫩的脸庞,而失去威慑力。她那尚未长成的眉眼,便已凛冽锐气,锋芒毕露。
“好,我都听你的。”
“日后,必定对你唯命是从,绝不忤逆。”
独孤磊眉眼低垂,朗声应答。他清澈的浅黑色瞳仁中,清晰地倒影着,女孩张扬轻狂的身姿。
微风裹挟着草木的气息而来,纳兰愿的碎发随风而动,她的笑容绚丽夺目,她好似风般自由随性。
“我名纳兰愿,北漠二公主。”
“我家财万贯,养一个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独孤磊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充满活力与朝气的模样,竟鬼使神差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我名独孤磊。”
而后,在日复一日的相伴中,独孤磊讨好取悦纳兰愿的原由,从最初为谋求容身之所,到后来甘之如饴。
蝉鸣声阵阵,打断了纳兰愿的回忆。
纳兰愿促狭地笑了笑。
“哦——我那小跟班啊。他找我应当没什么要紧事。”
“或许是像往常一样,想赠予我些烈马,有关无名大侠的话本或者是马鞭、双刀之类的物件。”
那侍从急忙道:“非也,独孤公子被毒虫咬伤。虽已请过大夫,但他恐留下什么顽疾,知公主善毒,便想请公主帮忙看看。”
纳兰愿一听这话,利落翻身上马,扬鞭驾马,朝着独孤磊的住处,疾驰而去。
她清脆悦耳的声音,逆着风传来。
“阿姐,我去去就回。”
不过须臾,红衣少女便已驾着黑马,驰骋至独孤磊住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石头,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阿愿姐姐,请进。”
纳兰愿掀帘而入,大步流星,姿态肆意洒脱。
她明亮的琥珀色眼眸,在夕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瞥见独孤磊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纳兰愿蹙眉,神色凝重,语带关切。
“那么严重?”
“不严重,你若来晚些,伤口便愈合了。”
独孤磊将纳兰愿眸中的担忧尽收眼底,轻笑着解开白布。
那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疤,袒露于人前。
“我可没骗你,被咬伤是真,请大夫看过,亦是真。”
“只不过,大夫看着这快愈合的伤口,脸色甚是一言难尽。”
“阿愿姐姐快帮我瞧瞧,是否会留下顽疾?”
独孤磊将白净修长的手,递到纳兰愿面前,嘴角带着清浅笑意,语气中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纳兰愿随意地瞥了眼伤口,狡黠地笑了笑,“只怕那倒霉蛋大夫,是生平第一次见,如此细小的伤口。”
“阿愿姐姐最近忙于备战擂台赛,我接连好几日,都未曾见你,甚是想念,才出此下策。还好阿愿姐姐心胸开阔,不怪罪于我。”
独孤磊轻声说着,眼中含笑,那清澈的浅黑色眸子中,潋滟着微不可察的情意。
纳兰愿眸中闪过一丝戏谑,迅速伸手,在独孤磊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得逞后,笑得明媚,“整个北漠,也就你会戏弄我了。”
微风荡漾,轻轻扬起的门帘间隙间,映着几许浅浅的霞光。
纳兰愿话锋一转,眼神中闪烁着自信坚定的光芒。
“我已有十足的把握夺魁,不过我想赢得更威风些。”
北漠人以武为尊,由王上亲自举办的擂台赛,一年一度,按年岁、男女之别,划分多个组。
而青年男子组魁首,是多年来,公认的北漠最强壮士。
每组魁首皆有机会,跨组挑战武力更强劲的组的前三甲。
“我会同往年一样,不仅夺魁,还要打败同年岁的男子组前三甲。”
纳兰愿眉眼间尽是浑然天成的英气,笑时,勾起的嘴角,平添几分少女的灵动。
“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因此,我绝不会对你放水。”
“你又要再次成为我的——”
“手下败将咯。”
纳兰愿俏皮地凑近独孤磊的耳畔,一字一顿地强调着“手下败将”这四个字,琥珀色眸子里盛满狡黠。
独孤磊揉着被弹痛的额头,耳畔的温热气息,让他有些许不自然地垂下眼眸,轻笑着回应,声音却比平时暗哑几分。
“阿愿姐姐的武功有目共睹。”
“败给你,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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