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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主仆三人回到府中，等候许久的崔嬷嬷立马上前，尖声尖气地说道：“哎哟，我们少夫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只是上炷香，就去了大半天，若是让少夫人当家，想必全府人都该饿死了。”
她的话语尖酸克薄，两个丫鬟气红了脸，夏冰立马反击：“崔妈妈可积点口德吧，别等哪天，这口业报应到子孙身上。”
崔嬷嬷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厉声吼道：“好你个小贱蹄子，连我也敢冲撞，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怕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她说着话便撸起袖子抡圆了胳膊朝夏冰打去，夏冰自是不怕的，她看不惯自家小姐被人这么欺负，就在她抬手准备硬扛的时候，季云意突地上前抓住了崔嬷嬷的手。
“崔妈妈，”季云意语气冷厉，“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崔嬷嬷看着眼前一脸煞白，眼神狠厉和以往大为不同的女子，心中不由打了个寒颤。
季云意说完一把推开她的手，也不等人说话，径直带着人往自己院子走去。
崔嬷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等在这里的目的，她急忙小跑着追上去，边跑边说：“少夫人别走，老夫人还等着你去给她捶背呢。”
季云意脚步猛地一停，看着崔嬷嬷冷冷说道：“我不会伺候人，还请崔嬷嬷告知老夫人，若想有个会伺候的儿媳，还请她再找一个。”
崔嬷嬷闻言愣在了原地。
安神堂内，纪老夫人听着崔嬷嬷复述的话语，气得一下砸了手中的茶杯。
“好你个小贱人，如今竟敢公然顶撞起我了。”
她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崔嬷嬷见状急忙上前给她顺气，一边暗搓搓火上添油。
“我看呐，少夫人就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她敢！”纪老夫人大喝一声，“晚上绍儿回来，我必须让他好好教训一下他的媳妇儿！”
夜间，季云意坐在烛火旁，脑间不断浮现白日纪绍和那女子相处的场景。
她后来带着丫鬟上了马车，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丞相府，亲眼看着纪绍将那女子送进府内。
两人态度亲昵，季云意一遍遍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两人的关系，可是不管怎么想，她都说服不了自己。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直掐得十指通红。
夏冰和秋桑只能红着眼在旁边看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没过多久，门“哐”地一下被撞开，纪绍跨了进来。
“意儿，你怎么可以那样顶撞母亲......”他面色难看，眼中带着明显的指责，但在看到灯旁女子通红的眼角时，话语戛然而止。
季云意抬头了无生气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回头盯着眼前的烛火。
她穿着红衣，身子单薄，皮肤雪白，在烛火的映衬下美得不像凡人。
纪绍满腔的怒火瞬时冷却下来，想着她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突然顶撞母亲。
他提步走上前去，在女子对面坐下，轻声问道：“意儿，你怎么了？”
季云意眼眸微动，抬眼朝男子望去，语气幽凉：“夫君，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纪绍闻言立马反驳：“没有。”
女子望向他的眼神带着打量和探究，似是察觉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他补充道：“没有的事，我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你呢？”
他眼神忽闪，不敢和季云意对视。
季云意看着面前的男子，不得不承认，纪绍长得确实不错，剑眉英挺，鼻正唇薄，一双桃花眼更为他添了无限风情。
女子看了许久，纪绍逐渐有些坐不住了，他突然起身。
“我想起还有一篇奏折没写，意儿，你先睡吧。”
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翌日，夏芷烟上门拜访，秋桑领着她进了院子。
“......我的人买通了丞相府看门的一个小厮，他说纪绍和他们府上的二小姐来往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丞相似乎也未阻止二人的往来。”
夏芷烟细细说来，“你也知道，丞相的权力极大，是百官之首，他掌管着百官的考核以及任免，纪绍他说不定就是为了另攀高枝......”
此前，她就觉得纪绍与好友的相识就是一场精心设计，奈何季云意并不曾听进去。
“丞相府的嫡长女是圣上的宠妃，次女楚丹姣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颇得家中宠爱，因此被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那些世家贵女轻易都不敢得罪她。”
夏芷烟每说一句，季云意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云意，你听我的，趁早和那薄情寡义之人和离......”
“芷烟，你别说了，我想知道的你已经都告诉我了。”季云意及时打断了她，她需要时间自己消化。
看着季云意惨白的面色，夏芷烟知道自己说得差不多了。
“好，云意，你好好想想，”她温声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季云意看着眼含关切的好友，勉强扯起一抹笑容：“谢谢你。”
戌时初刻，天已暗沉一片。
纪绍告别最后一位同僚，从醉江月走了出来，他面中染了些许酡红，显然是饮了些酒。
随行小厮急忙上前，搀扶他上了马车。
纪绍靠在车厢中闭目养神，等到了家门口，他面色已与平常无异。
小厮要来扶他，他一把推了开去。
纪绍自己下了马车，随后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走进了府门。
正是夏初时分，纪绍走在去往书房的路上，凉风送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花香，他突然想到席上献舞的伎女那曼妙的身姿，身上顿时涌起一阵热意，他顿了顿，提步朝临风居走去。
临风居正如其名，即便是在夏日炎炎的时候，廊下依旧有幽凉的清风吹过，丝毫感受不到燥热。
而这院落正是他和季云意居住的地方。
他走到院门口，却发现院中并未点灯，只屋中透出昏黄的光晕。
纪绍顿时止步，面上一阵难看，夫君还未归，院中便熄了灯，这是不欢迎他的态度。
联想到季云意近几日不正常的行为，他冷哼一声，转身朝书房走去。
不过未等他在书房待多久，小厮突然进门。
“少爷，少夫人请您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纪绍眸中闪过一丝冷嘲，随后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这才负手朝外行去。
进了临风居，两个丫鬟刚好从房内出来，见到纪绍，秋桑行了个礼，而夏冰却瞪了他一眼，掉转身子径直走了，纪绍顿时气得面色铁青，转身大步朝内室走去。
“意儿，你手底下的丫鬟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见了主子也不行礼，真是毫无礼法......”
他怒气冲冲地说完，这才看到屋中女子静静坐在榻上，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般。
“意儿，你听到了——”
“你先看下这份和离书，若是无异议便按个手印吧。”
纪绍的话戛然而止，看了眼案上确实放了一份文书，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手却下意识抓起了那份文书。
朱红色的三个大字刺疼了他的双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
“意儿，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言罢他还伸手向季云意的额头探去。
季云意一把格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我没有生病。”
纪绍神色一怔，这才好好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她面色憔悴，眼眶微红，似是哭过一般，但此刻的眼神却格外坚毅，神情也是十分认真。
他心中瞬时转过好几个念头，他仔细想了想，先是在椅上坐了下来，然后放缓了自己的声音，道：“意儿，能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吗？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听着男子和以前一般温柔的声音，季云意眼中不由再次涌起一股热意。
她眨了眨眼睛，强忍了回去，沉声开口：“我知道你在外面已经有人了。”
纪绍闻言面色有些慌乱，急急开口：“没有......怎么会呢？意儿，你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你说丞相府的二小姐是误会？”
纪绍神色一愣，没想到她连女子的身份都打听出来了，他眼珠子快速转了转，随后起身站到季云意的身前，试图轻抚女子的肩膀。
季云意躲开了，男子神色一僵，随后收回手，柔声道：“意儿，对不起。”
看到女子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潮意，纪绍继续道：“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的，实在是楚姑娘她......胡搅蛮缠，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知道的，她父亲是丞相，我若是直接拒绝她，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
季云意冷笑了一声，眼中蓦然滑下一滴泪来。
原来，这就是她当初看上的男子。
见利忘义，违背誓言，欺瞒妻子。
纪绍见她没有言语，继续温言相劝：“意儿，你放心，我只会纳她为妾，我心中永远只有你一个。”
季云意再次笑出了眼泪：“纪绍，你还记得当初你许下的誓言吗？”
纪绍温言面色难看起来，他当然记得，他在季父季母面前发过誓，永不纳妾。
“你再看看和离书吧，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季云意冷声道，她不会再相信这个男人了。
纪绍见自己好言劝了这许久，女子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面上顿时也有了怒气。
他拿起桌上的和离书胡乱卷成一团，然后随手一掷。
“和离？你别做梦了，就凭你一年无子，不伺奉公婆，我足以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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