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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玉镯
时辞年在青玉榻上睁眼的时候,满室药香正满。
白憬似坐在离他不远处的烛台前,素手执银杵捣药,霜色广袖垂落地面。青瓷碗沿凝成琥珀光晕,屋檐铜铃随风摇碎三千里云絮。
昨夜种种涌上心头:雪地里罚跪,是师尊抱着他回到屋内,药膏沁凉的触感混着师尊指尖的温度。
所以…师尊守了我一夜。
系统猫:喵喵,本猫大人上线~恭喜主人执念值降到百分之九十九~
白憬似:?谢谢没觉得有多恭喜。
白憬似回头将药碗递给时辞年:“醒了?今日验灵骨,莫要误了时辰。”
时辞年接过尚带余温的青瓷碗,轻声回道:“是,师尊。”
“等下。”白憬似忽的拉过时辞年的手,将剑穗系在他腕间:“寒玉峰太冷,这个暖些。”
时辞年看着手腕间艳红的剑穗晃了眼。前世这条剑穗他带了一辈子,后来被师尊亲手斩落在诛仙台,被血浸透的模样,倒比如今更艳上几分。
时辞年的指尖划过冰凉顺滑的剑穗,敛去眸中翻涌的浓烈情愫:“…弟子,谢过师尊。”
寒玉峰的雪色漫过九重玉阶时,轮回血池的熔岩正翻涌如沸。七十二道玄铁锁链自云端垂落,时辞年立于虹桥尽头,素白常服随风掀起。
“寒玉峰时辞年——”
白憬似蜷起广袖下的手指,在内心狂喊:猫!系统猫!时辞年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系统猫:也许应该吧喵,毕竟前世什么都没有发生喵。
时辞年解下腕间剑穗递给白憬似,指腹掠过师尊冰凉的指尖,朝白憬似微微一笑:“师尊,可以先帮我保管一下吗?我怕弄脏了。”
白憬似望着手中剑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验灵根为什么会弄脏…?
不等白憬似反应,时辞年赤足踏入熔浆的刹那,鎏金碑文骤亮,血池忽寂。
蚀骨之痛如万蚁啮心般传来,时辞年支撑不住身体骤然跪地,溅起的熔浆洒遍全身,狼狈至极。
时辞年望着池底浮起的狰狞鬼面,唇角噙笑——那鬼面眉心血痣,与他前世堕魔时分毫不差。
“魔族余孽!”青雀长老大惊,剑指时辞年颈侧:“白峰主竟敢眷养邪祟!”
白憬似:……说好的不会出事呢?
时辞年垂眸望着快要溢出血池的怨气,漫不经心地想:师尊的指尖,应当比这剑更冷些。
师尊,这次你还会袖手旁观吗?
血池轰然炸裂,赤金恶蛟裹着千年怨气扑来。白憬似剑未出鞘,寒霜已凝作冰莲千朵。霜袖卷过惊涛,他将浑身滚烫的时辞年揽入怀中,冰雪气息染上了一丝血腥味:“本座验过,此子灵台清明。”
“清明?”陆衔青蟒袍扫过满地冰晶,“血池如镜,照见魔相,白峰主还要公然包庇魔族不成?”
白憬似眉眼渐冷,凝着陆衔青:“何人不知青雀长老你素来与我不合,此事是谁设局栽赃陷害也未必。”
陆衔青气不打一处来:“你…!血口喷人!”
云海忽分,月华倾泻。沈宥齐踏金莲而至,冕旒垂落的阴影遮住眼底晦色:“本君亲眼见这孩子从尸山血海爬出,断不会出错。”
“帝君…可…”
“够了。”沈宥齐隔着数人朝白憬似一笑:“三月为期,此事就交由白峰主彻查,还自己清白。”
白憬似低头向沈宥齐行礼,回以微笑:“谢帝君。
白憬似抱着怀中少年踏过满地冰莲。时辞年轻轻勾着白憬似的一缕银发,声音轻的惹人怜惜:“师尊…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白憬似:你知道就好!!!
剑穗扫过手背,白憬似低头就看见时辞年略显委屈的表情:“…无事。”
陆衔青看着白憬似紧紧抱着徒弟离去的背影,而他怀里的那位还悄无声息地往师尊怀里躲了躲。
“……拜托,那可是魔族,就这么柔弱不能自理…?”
一旁的谢照微深有同感,最后摇了摇头,无奈地一声长叹。
后山寒□□——
时辞年赤足踏入池中,魔血顺着脚踝蜿蜒而下,染红一池清泉。池水浸透单衣,勾勒出少年的腰线。时辞年弯腰掬起一捧染血的池水,赤色从指缝流下。
时辞年回头看向白憬似,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师尊?不下来吗?”
不久前的寒玉殿。
时辞年悄悄用长袍遮住溃烂的双脚:“帝君定是有要事找您,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师尊…”
“……”白憬似突然有种被引诱的错觉。
白憬似执剑为时辞年剜去腐肉,虽身处灵泉,时辞年仍疼得大汗淋漓,犬齿将下唇咬得渗血,却硬是一声不吭。
看着触目惊心溃烂的伤口,白憬似终是于心不忍,掰开时辞年紧咬着的下唇,用两指探进齿间。
“灵泉虽有疗愈功效,却也更疼。别忍着,咬我。”
魔气在伤口处翻涌,与寒刃相撞炸开丝丝血雾,泉水混着灵力渡入伤口,疼却盖不住熔浆残留的灼烧之痛。
模模糊糊间,师尊的气息徒然贴近。
话音未落,利齿已刺入血脉,铁锈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白憬似手中握着的剑险些脱落。
…这小子是一点都不留着劲啊。
魔气似是闻到喜爱的气息愈发肆虐,齿间力道失控地加重。
白憬似肌肤周围浮现淡金咒印,抵御魔气侵蚀,剑锋不断加快。
“师尊…你后悔救我回来吗?”时辞年恍惚间喃喃道,声音轻到如同呓语。
白憬似愣怔了瞬,忽然想不起自己在哪遇见的时辞年。
手上动作未停,时辞年还疼着,白憬似在心里对自己说。
最后一刀腐肉被剜尽时,白憬似终于松了口气。
时辞年缓缓睁眼,白憬似指尖赫然嵌着圈染血的齿痕,他凝着伤口,抬手轻轻抚过,又将师尊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对不起师尊。”
霜袖拂过,血迹凝成冰晶簌簌而落。白憬似转身时,一片染血的冰晶落在池边,像雪地里溅开的朱砂。
“无事,你再泡会,我先走了。”
白憬似红着耳根逃跑般地走了很远,心脏仍然不受控制跳个不停。
系统猫不合时宜地出声:啧啧啧,气氛真好啊喵。
白憬似:……闭嘴猫。
时辞年望着白憬似的背影,浸透的外袍勾勒出精瘦的腰身。时辞年眼眸深深,舔了舔唇间残血,露出一个愉悦的笑。
原来师尊这么冰冷无情的人,流出的血也是烫的。
时辞年将自己埋在灵泉中想着:“泡了这么多次,这里沾满了师尊的味道呢。”
寒□□的灵泉终年不冻,却比寒玉峰的雪更冷。唯有纠缠的血与灵气,能在这饥寒中绽放出片刻虚假的暖意。
“…骗子师尊,这次您还要再骗我一次吗。”
白憬似匆匆换掉湿答答的衣服正舒舒服服躺在寝殿床榻上摸鱼。
系统猫:主人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喵。
白憬似:什么?别想又诓骗我做任务,现在可是我的休息时间。
系统猫:好吧好吧喵,也没什么事,就是帝君一个时辰前好像让你过去一趟喵。
白憬似:…!!!
九重天至高处,紫微宫终年笼罩在流金云霭中。
殿中央浮着三盏命魂灯,此时焰色正映照在沈宥齐脸侧,帝君转身望向白憬似:“你来了?”
白憬似平复气息,弯腰拱手一礼:“帝君,我来晚了。”
沈宥齐丢去平日里的庄重严肃,抬手搭上白憬似的肩,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还叫帝君吗?”
“师兄。”
沈宥齐指尖星芒闪过,替白憬似戴上一枚玉镯:“这枚玉镯拥有预知能力,会指引你方向。”
白憬似凝着腕间玉镯,通体流转着寒玉峰顶初雪消融时的澄澈,泛着泠泠清辉,数道冰裂纹附着其上。
白憬似缓缓摸过玉镯上的裂痕,轻声道:“谢谢师兄。”
沈宥齐眉眼弯弯,敲了敲白憬似额头,失笑:“师弟如今修炼无情道,真是越来越不近人情了。可一定要查清血池的事啊,不然你我的清白可不保了。”
白憬似抬头看向沈宥齐弯着的眉眼,终于跟着笑了笑:“嗯。”
紫微宫没有四季更迭,唯有星河流转,恰似帝君将光阴权柄握于掌心。
沈宥齐无声叹气:“虽然我如今身为帝君,你我不如从前亲密,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平安。”
白憬似闻言,踏出宫门的脚一顿,玉镯内冰魄无声流转:“…嗯,师兄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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