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纷飞

　　第二章雨花溪

　　天刚破晓。

　　军队打更团队从帐子外面经过，两列共计七个人敲着万能铁盆喊着天干物燥。正巧我掀开帐子看天色，上下打量一下他们之后，顺手扯住中间的一个。拉了出来。

　　“装扮的不错，”我揶揄“胡子贴的很像。”

　　西门寒泯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怎么发现我的？”

　　“每天打更的都是六个人啊。”我伸了个懒腰，“新泡的热茶，西门将军进来坐坐？”

　　不可否认，寒泯看着我的表情让我暗爽了一下。

　　“我们到傲来国了，念青。”寒泯上了车，在我的身边坐下。

　　“傲来？”

　　“傲来国和女儿村接壤，也就是说我们马上就要到青帝的地盘了。”

　　虽然和司焰聊天的时候他形容我和青帝是“故知”，但经过我一整晚及其努力的回忆，结论是完全记不起青帝的摸样了，只据说她在人界别称花神，应该是个非常漂亮的人吧。

　　想着想着，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西门寒泯摆摆手，骄傲的谦虚道“别问我，四大美女我只见过三个。”

　　我无语，心道原来你也没见过。

　　孰知他顿了顿，又接了句： “这个青帝桃染吧，刚好是见过的。”

　　于是他耐心的帮我扫盲。

　　这一任的青帝名叫桃染，是上任青帝曦碧当年在月宫月桂树边捧下的一株灵草，曦碧初见她珊珊可爱，不忍她在月宫寒肃之地虚度光华。然而移下后反却无处安置，这才在雨花溪边清雾以为砖荷萍以为瓦，建了这个如今在三界盛名远扬的女儿村。然后为灵草取名桃染，安置在了这片三界最明丽的土地上。

　　桃染在三界出了名的与世无争，典型的超脱世外的高人，天帝当年赐她艳冠群芳的牌子，桃染拿到了也不过笑笑，顺手丢到仓库里发霉。很自我但是又很有资本自我的女人。

　　西门寒泯跟我提起她的时候明显的个人崇拜，显然是在这位高人身上吃过不少苦头。

　　我点点头，顺口追问，那其他三个呢？

　　楚楚伊人桃染，忘情罗刹采薇，这两个我都知道了，但其他两个，司焰没提，我也忘了问。

　　西门寒泯回忆了一下，我见过云流止的妹妹流尘，漂亮是很漂亮，但可惜生来就看不见东西的。她和龙帝司熠订婚很久了，算是你半个二嫂。

　　我想起司焰说起过司熠也是瞎子的事，纠结于他们怎么生活这个问题，然而一出口，却说了一句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

　　我下意识的接“她就是仙界之花？”

　　此话一出，我和寒泯都愣了一下。

　　仙界，之花？谁跟我说起过这个称谓？

　　好在寒泯很快反应过来，“司焰扫盲不到家啊，连这个都说错了。仙界之花另有其人的，流尘根本比不上啊。”

　　他顿了顿，又说：“蛇蝎美人知道么，就是说的她。”

　　蛇蝎美人？这名字，贴切是很贴切了。

　　但我还是在心里小小的唾弃了一下，再追问时，发现寒泯已经莫名消失了。

　　我早习惯了这种脚底抹油的跑法，连惊讶的表情都懒得做，抱着枕头蜷在床上想事情，脑子里空空的，没有半点回忆的影子。整个生命只有一周枯燥的养病的记忆，我摇头晃脑了一会，郁闷的躺下。继续我的米虫日子。

　　这时才想起司焰昨天给我下了可以下床的特赦，于是抽搐着许久没动的胳膊腿，打了个滚站了起来。

　　脑袋有些晕，我操纵着有些颤抖的腿走到门前。

　　窗外太阳刚刚升起，霞光万丈。几处飞鸟正离林，晨起的人们洒扫启户，美的似曾相识。

　　我突然很想知道，原来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傍晚的时候，大队人马终于走到了念青山，只要翻过这座山头，就是风景如画的女儿村。司焰把大部分人安置在山脚，然后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带着我，寒泯和两个副将继续向山那边走。

　　雨花溪，白色的芦苇常年摇晃在这条曲折的小河边，绿水白萍，美如梦境。

　　然而，桃染根本不在这里。

　　我很失望，除了我的所有人都很淡定。

　　司焰似乎早就知道桃染不在，虽然很难过但是还是摆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司焰在三界以沉稳隐忍闻名，但只要一遇到青帝，我的这位大哥就可以和偏执狂媲美，我看着他寻而不得悲从中来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指责他。

　　西门寒泯拍拍他的肩，大叹其气。

　　孙婆婆准备了丰盛的晚饭，鱼肥肉美，然而食不知味。大家随意吃了一点，席间一个女儿村小弟子坐在我身边，我和她边吃边聊。

　　“你是司焰大哥的妹妹？”

　　小女儿一个冲天小辫，抬起一张稚嫩小脸看着我。

　　“是的呢。”

　　“可是，你们长的一点都不像啊。”

　　我额头挂下三条黑线，抽搐着嘴角笑“司熠和司焰长的也不像的。”

　　这确实是实话，仙族的一大特点就是同父同母的双生兄弟也可以长的天差地别，没有什么血缘相似的情况。这也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的血缘之间的联系总是很淡薄。

　　“哦。”小丫头点点头，“可是龙帝大人长的也很好看，姐姐你一点也不好看。”

　　我淡定，我真的很淡定。

　　吃完晚饭，刚刚的女孩子领着我找到了住的地方，毛竹所搭的小屋，红瓦红窗，比之天宫鲛泪白玉，反而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睡了半天，到了晚上再没了半点困意，披上衣服去门外看风景。

　　薄雾弥散，似縠似纱。

　　绵长流淌的雨花溪边，一个白衣人似乎已经站立了很久，衣袂飘动，如是谪仙下凡。

　　是司焰。

　　我不好意思打扰他，转头准备依原路回去，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白鹤的悠长清啸。

　　随着司焰的军队赶路的时候，我不止一次见识过这种载人工具，据说白鹤以叫声清雅与否来判断品质，西门寒泯就养了一只，名字叫不丢，叫声据说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价值上亿两通行币。一直作为全军的传说存在着。

　　我听过不丢叫，跟现在的这只比起来，连我这么外行的都得感慨一声，如果寒泯那只就算是只好鸟，那这只真的是神鸟了。

　　这么一想，好奇心开始作祟，脚步开始沉重，挪着挪着，挪到树后，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司焰的方向。

　　天际有个白影越来越近，最后落在司焰的身边，我这才见到那只神鸟，张开的翅膀几乎有两个人横躺下那么长，眼睛狭长着向上挑，额上一点紫红。

　　一个瘦长的身影站立在神鸟背上，在这里只见到他的背影和黑瀑一般的长发。

　　“久而未见。”司焰说。“晏楼主别来无恙。”

　　我一惊。西楼楼主晏行我还是知道的。

　　三界之内总归有些心思不正的或者不甘被正派规则束缚的人们，他们离了本来的门派后无处可去，就靠山占山，临谷围谷，建立了一系列的帮派教派，久而久之，也有了自己的发展水平，有的甚至比一些根正苗红的所谓名门正派还要更加有影响力一些。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三个：西楼，莲刹，玄鹤谷。

　　莲刹谷主长居红尘别境，玄鹤谷如今已经有洗白的趋势，只有西楼像是落到了泥沼里，渐渐没了救，等到了这任晏行当权，一系列高压政策压下来，几乎是只认钱不认人，无恶不作的多了，帮派壮大的一时无两，却是彻彻底底沦为所有人眼中的魔教了。

　　晏行跳下来，没有半点声响的落了地，主动面对着司焰，被动面对着树后的我。

　　我一直以为晏行是个酒池肉林浸泡出来的强盗头子，没想到真正看到了，却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白肤黑眸，举手投足都是高雅，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不久，你领走纷飞半年，是时候还给我西楼了吧。”晏行悠悠闲闲，仿佛不是在要人，而是在闲话家常。

　　司焰的背影震了下，但立刻稳住了 “楼主时隔半年，来找司焰要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难道不觉得可笑可叹？”

　　纷飞？似乎在哪里听过，我冥思苦想，不得其果，脑袋反而又疼了起来。渐渐地从针扎一般变作了重锤在敲，我稳不住脚步，向一边倒去。

　　最后看见的一个画面，似乎是那两人回头，司焰跑过来，耳边响着的是念青念青念青。晏行一脸若有所思，目光始终停留在遥远天际，似乎从未在我这里停留。

　　我想起了寒泯曾经说过的一个成语，名字叫目中无人。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秒，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偷窥被抓这个事实，最后想着的只有两个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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